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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起點即終點

  “來來來,引滿舉杯!引滿舉杯!”

  微風輕柔,吹開的白浪綿密不算多大。

  青木大船穩如平地。

  徐子帥單腳踏立馬扎,把酒壺高高地提起,清澈的酒液化作一串透明珠線墜入杯盞。

  琥珀色由淺到濃,漸升漸高,一滴不多,一滴不少,盈盈潤潤的沿杯口突出一線。

  天邊白云飄晃,酒液漾出一環一環的光影。

  熱烈的哄鬧震得船板輕顫。

  楊東雄把住杯盞,一口飲干,托舉杯底,動作利落,平穩,無半滴酒液潑灑,引得滿船喝彩!

  “好!”

  “楊兄爽快!”

  “再滿再滿!”

  杯盞橫倒,淌出殘酒。

  小江獺坐在桌底,抓住整只烤雞分食,連骨帶肉吞嚼下肚。

  有一只環抱酒壇,傾倒良久,最后幾滴酒液落入舌尖,酥酥麻麻的感覺讓獺打個機靈,晃晃悠悠,四仰八叉地癱倒在地。

  小酒壇骨碌碌滾動甲板。

  留人收拾狼藉,酒足飯飽的梁渠回屋呼呼大睡。

  右舷。

  楊許酡紅著臉,扶住船欄干咽幾口唾沫,恢復如常,再接水擦臉,消去酒味,進入艙室找楊東雄。

  先前人太多,許多東西不好當面問。

  宗師三步。

  自己老爹怎么莫名其妙就差一步?

  如此大事,家書里未曾提及,必定是近三個月有變故。

  “這事……忘記給你,本想你八月從河源府出發,發了也收不到,索性等見面再說。”楊東雄解開酒意,懷中掏出一本小冊,“眼、鼻、耳,三識法,記得嗎?”

  “記得,梁師弟給的法門,玄妙非常,孩兒在河源府,靠此技法,專抓北庭密探,立下不小功勞,得了個鷹眼的諢名。”

  楊許回答兩句,接過小冊觀覽,《身識法》三個大字躍入眼簾。

  思緒稍轉。

  “父親靠此法門熔煉百經?”

  楊東雄漱兩口清水,緩解口中干渴:“還未曾熔煉,信上如此說罷,除開身識法外,尚未見到有其他討巧之法,若是未成便信誓旦旦,多少顯得奇怪。”

  楊許恍然。

  師弟給的法門好是好,端是難練,短時間內出不來成果。

  九月去黃州,時間一來一回相當緊張,給徐將軍的信上只能先說結果。

  “你好生修煉,熔煉百經即成,平日里能節省不少功夫,多出來的精力就是最大的財富。”

  “孩兒曉得。”

  退出艙室。

  楊許憑欄相望,迎風遠眺。

  徐將軍說得一點不錯。

  自己老爹當真收了個了不得的徒弟。

  不過……

  “流金海里怎么什么都撿不到呢?”

  “呼!”

  梁渠洗把臉,啟開窗戶。

  夕陽黃昏,水鳥低翔,一片碎金粼粼。

  床旁摘一粒葡萄,當即有水鳥收攏羽翼,俯沖搶走。

  黃州位于江淮河旁,不走錯河道,一路往西就成,分外悠閑。

  肥鯰魚等獸甩甩尾巴,拖動船只前行,任勞任怨。

  甲板上。

  關從簡正錘煉拳法,虎虎生風,見梁渠午覺睡到傍晚方起,懶散非常,收攏架勢:“上船三天,怎么從不見你練功?”

  龍瑤搬來躺椅,梁渠順勢靠下,擺擺手:“我天資非凡,躺著就能進步。”

  關從簡若有所思,忽聽旁邊傳出笑聲。

  “笑什么?”

  “沒什么。”

  徐子帥正經神色,擺擺手。

  旁人不清楚,他還能不知道?

  梁渠過去天天晨練,起床必先打一套猿拳,練一遍長槍,以確保技藝不會生疏。

  如今突然“懶散”。

  一方面,江上幾日確實悠閑,讓人放松,另一方面,顯然《身識法》入了門,不用苦哈哈的每天操練,保持不退步。

  怎奈關從簡好似當了真,愈發刻苦。

  此后數日,除開晚上搭建水道,貫通東西,梁渠一派出門遠游姿態。

  天天甲板開宴會。

  吃飽睡,睡飽吃,大魚大肉,口腹之欲可勁滿足,不胖半分。

  不吃不睡時,便找人閑聊,打牌,觀光。

  路上有兩次靠岸補給,亦會下船陪師娘到城里頭閑逛。

  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來來來,走過路過看一看,看一看啊。”

  “新出爐的炊餅,香得嘞。”

  徐子帥走在隊伍前頭,擋開往來人群,背著大包小包悄聲問:“阿水,壽禮你準備的啥?”

  “帶祝福的兩套瓷器,一套壽比南山,福如東海;一套麟趾呈祥,螽斯衍慶,師兄呢?”

  “準備到黃州再買,許老爺子大壽,場面肯定熱鬧,周圍賣壽禮的不會少,到時再看有沒有新意的,沒有就讓賈師傅整兩個壽桃。”

  “也是。”

  關系有遠近,親疏。

  楊東雄,許氏,大師兄肯定要備好物。

  他們幾個徒弟蹭吃蹭喝,陪玩,開眼界行致居多,沒必要送什么貴重賀禮。

  打腫臉充胖子。

  壽宴上又吃不回來。

  十幾兩,幾十兩的小物件一思意思就成。

  梁渠提醒:“師娘,潯陽是最后一站,補給完這趟就不靠岸了,直達黃州。”

  “知道了。”

  許氏揮揮手,牽著龍娥英的手繼續挑飾品。

  再晃三日。

  十月初。

  青木大舟抵至黃州南岸。

  絞動攬繩,收攏風帆,獺獺開跳上肥鯰魚腦袋,對照地圖指指點點。

  聽得江獺指揮,三獸調轉方向,駛出江淮主流,拐入支流巴水。

  寬闊無邊的河道逐漸收縮,立足船頭,能輕松看到兩岸風光。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平陽府里的第一輪水稻尚未長成,黃州鄉民已經在收割第二茬。

  許氏站立船欄,久久不語。

  吱嘎。

  房門啟開。

  楊東雄踏足甲板,引得眾徒弟矚目,赫連念慈都不免關心。

  “師父!”

  “師父,如何?”

  “洞開玄光了嗎?”

  似是梁渠言語起了作用。

  登船向黃州進發始,除開頭幾日楊東雄露過面,其余時日全在自己房間靜修,破關之志熊熊。

  面對眾弟子期盼的目光,楊東雄莫名生出了些許壓力。

  怎么回事……

  少頃。

  楊東雄搖頭:“洞開玄光談何容易,為師已于此境蹉跎許久。”

  眾弟子稍稍失望。

  “不過。”楊東雄話鋒一轉,“也不是全無收獲,比之曾經有了眉目,半月內,或可一試。”

  眾人大喜。

  楊東雄狩虎大境蹉跎許久,深知洞開玄光的困難。

  然不知是否是時勢不同,心境有差。

  曾經巍若高山的宗師一步,如今變得不過寥寥。

  有困難,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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