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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三拳兩腳

  天地灰蒙,寒風呼嘯。

  鉛灰色的水面涌動起伏,山岳隆起又塌陷,晶瑩剔透的白雪籠蓋千里,直落而下。

  整個澤面好似閃爍白色小花,盛開的剎那融化入水,又在融化的瞬間綻放出新的花朵。

  水面突兀隆起。

  巨大的聲浪把空氣中幽幽飄落的雪花震散,殘缺半個頭顱的大蛇慘叫著破水而出,脊背貼滿白花,高飛百丈,畫出一條弧線,重重地砸落水面。

  浪花高拋,回落平息。

  濃郁的黑紅暈染翻涌,冷風中夾雜血腥。

  水鳥嘶鳴,頂冒風雪,收攏羽翼探爪俯沖。

  魚群們不顧危險,爭前恐后地上前奪食,連濾食的鰱魚、鳙魚此刻都張合口唇,拼命吞吃碎肉。

  白猿鉆出水面,西風凜冽,卷動雪花包裹體外,凝而不化間,仿佛新生出一層致密的白色短絨。

  一拳錘殺大精怪。

  梁渠環顧四周。

  無形的殺機彌漫涌動,遠方波紋流淌,陰影浮動。

  覺察到偌大動靜的水獸無不朝此地推進,浩浩蕩蕩。

  未等水獸親臨對峙。

  白猿閃爍消失,徒留氣泡紛揚。

  少頃。

  燈籠、刺豚、螃蟹、大鱷、河狗相繼趕至……各類水獸五花八門。

  有大精怪,亦有水妖,有東蛇、北魚兩族的眷族,亦有單純為地盤心動的小水族。

  眾獸圍繞凄慘死亡的水蛇,揮動魚鰭,議論紛紛。

  死不瞑目的蛇頭無意識張合,顱頂半個凹陷拳印清晰可見,似乎正控訴什么。

  暗中觀察許久。

  眼見時機成熟。

  肥鯰魚甩動尾巴,自淤泥中翻滾兩圈,快速鉆出,好似風塵仆仆,自遠方匆匆趕來,毫無違和地混入水獸群,且擠到一條指點江山,大抒看法的狗魚妖旁,不停點頭。

  如此捧場,得到認同的狗魚妖十分欣慰,然回頭一瞥,心生困惑。

  哪里來的黑魚?

  怪面生的。

  肥鯰魚長須甩動,示意眾獸熙熙攘攘皆為利來,不必在意細節,緊接著須頭刻畫出白猿輪廓,表示自己剛剛來時,曾親眼見到如此模樣的水獸離去,奈何其去勢洶洶,它鉆進泥潭里沒敢露頭。

  群獸大驚。

  有頭有手有腳,配合拳印,兇手豈不正為白猿!

  狗魚妖眸光大亮。

  尋找小半年不得,竟于眼皮子底下突然冒出,真是游破魚尾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眾妖緊忙詢問白猿逃往哪個方向。

  肥鯰魚雙須并攏,越過腦袋,拐出一個直角箭頭,劍指東方!

  狗魚妖大鰭一揮,奮力當先。

  大地擂鼓,水獸翻肚。

  白猿一路橫沖直撞,巴掌扇出的洪濤好似龍卷,腳掌踏出的水流好似立柱,一拳一頭大精怪,轟得魚仰獸翻,鮮血淋漓。

  水王猿百分之二的融合度,根本不是區區大精怪所能碰瓷。

  碰到就傷,磕到就死。

  一雙鐵拳無敵手,縱橫八方。

  當場死亡的大鳡魚重重砸下,升起厚重帷幕。

  白猿縱躍消失。

  草叢中偶然路過的胖頭魚內心微松,未等喘口氣。

  “魚頭燉湯不錯。”

  白汽潰散。

  大手抓來。

  以為逃出生天的胖頭魚大驚失色,來不及逃竄。

  曲指微彈。

  一個暴栗敲暈胖頭魚。

  往后不遠。

  追尋而來的水獸隊伍愈發龐大。

  大精怪數百,水妖十數,浩浩蕩蕩地拖行出半里地。

  追趕白猿的途中,隊伍時不時能遇上死亡或重傷的水獸,每當此時,總有水獸停頓步伐,簡單吃兩口,再追上大部隊。

  肥鯰魚綴到隊伍后頭,晃晃悠悠,不緊不慢,見到附近標記,等候少許,待水獸離開,趕快拱開泥土,咬住尾巴拖出胖頭魚。

  圓頭,不能動,拳頭相繼趕到,拖住暈厥的胖頭魚往義興鎮趕。

  此魚正為今年祭品之一。

  于是乎。

  白猿攪風攪雨,群獸緊追不舍。

  短短半天時間。

  平陽府附近水域的精怪聞風而動,配合沿途精怪的見聞,統統知曉白猿正往東去。

  報信的報信,追趕的追趕。

  凡有野心者,一窩蜂的往大澤深處跑,附近水域難得清靜。

  夜半。

  南域和東域的交界處。

  魚龍狂舞。

  鐵頭魚妖張開大嘴,直沖而來。

  白猿不閃不避,徒手捏住大魚上下兩顎,一推一扯,鐵頭魚引以為傲的鐵下巴被暴力撕下,甩手扔出,斷口處鮮血流淌,猩紅的血霧蓬散,旗幟般飄動環繞。

  鐵頭魚瞳目睜大,光芒消退間,充斥不解。

  夏季爭奪異象洗禮,面對一頭鐵頭魚妖尚且要小心翼翼。

  如今,堪比狩虎中境的水妖,三拳兩腳。

  抬腳踹開魚尸。

  梁渠鳧水冒頭,遙望夜色。

  星光閃爍。

  風雪未歇。

  不小心閑逛一整天。

  該收集的全收集齊,聽得肥鯰魚報訊妖獸行蹤,梁渠一個水行千里,遁回平陽,徒留抓捕白猿的大部隊埋頭前沖。

  追去吧。

  回家睡覺。

  是夜。

  屋檐披上一層白棉,天地雜音頓消。

  之后兩天,梁渠為確保附近沒有蛟龍眼線,時不時地化身白猿,跑進水中大鬧,吸引走水獸目光。

  而每當水獸一個勁往前沖,卻聽不見白猿消息,猶豫要不要折返時。

  肥鯰魚便馬上報信。

  梁渠會及時跑到部隊前方,錘上兩頭水獸,堅定它們的信念。

  整整三天。

  充當蛟龍眼線的水獸越跑越遠,無意間繞行整個南域,兜上一整圈,最后重往平陽府去。

  獲知白猿重新靠近,少許留守水獸最終頂不住誘惑,相向而行,試圖合圍。

  連河泊所巡查的河吏都有所發覺,近兩天水獸出沒頻率少了許多。

  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與此同時。

  分頭行動的魚妖們不曾重新匯聚到平陽府,白猿出沒的消息亦未傳到中庭龍宮。

  一月五日。

  積雪未融。

  上饒埠百姓齊聚埠頭。

  高高的木架如龍門支撐,粗大的鐵鏈捆綁魚身,三獸倒懸,血腥味混入冷風擴散。

  時間倉促。

  今年參加祭奠人數不如夏季時多,精神面貌卻是極佳,個個面色紅潤,干凈整潔。

  免費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天冷,家里洗一場痛快的熱水澡得費不少柴火,一月洗一次都得說一聲嬌氣,澡堂子里不同,更有胰子能使勁用。

  “主祭,行!”

  項方素高唱儀式。

  梁渠登臨祭壇,唱完祭詞,行上三步,往香爐里插上長香。

  祭祀淮江,河流眷顧度1.2417

  河流眷顧度:6.4938

  冥冥之中。

  梁渠與江淮之間,建立起了更為緊密的聯系。

  祭畢。

  人群自覺分散,排列成長隊,挨個領肉。

  項方素卷好長袖,跳下祭臺,攬住梁渠肩膀。

  “阿水,商量個事!”

  “什么事?”

  “六月六讓我當主祭唄!”

  “下次再說,下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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