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澤啊,嗯,他是一個高尚、純粹、道德、自律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一心撲在科研事業上的人。”
“他正在做的所有事情,都將在未來大放異彩。”
“他要改變的可不止我們學校,甚至不止是華夏,更是整個世界。”
“但這些都不算什么,每個人都可以有這樣的理想,但喬澤跟別人不一樣的是真有這個能力。”
“你們根本想不到喬澤的天分有多高。對于我這樣的學生而言,教材上理解不了的東西,他甚至不需要看,只問一句我正在學習的哪些內容,就能猜到我的思路是卡在哪里了。”
“而且他還特別謙虛,從來不會夸耀自己的成績,只認為隨便一個人都能跟他一樣……”
咖啡廳里,三人專門選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淺色的窗簾并不能完全拒絕窗外燦爛的陽光,映射在對面漂亮女孩的臉上,熠熠生輝。
蘇沐橙說得很生動,甚至偶爾會揮動手臂,來讓語言顯得更有力量。
賀獨唱覺得這副畫面很美。
不只是因為蘇沐橙的容貌,更因為這個環境跟身邊的人,讓他回想起了曾經的學生時代。
那個時候校園里雖然沒有咖啡廳,但他卻也跟眼前的女孩一樣,青春洋溢,充滿了活力。
但如果屏蔽掉自身喜好,切換到專業的記者視角,賀獨唱只感覺哭笑不得。
這就是理科生夸獎人的方式?
直接背課文的?
所以雖然蘇沐橙說得激情澎湃,讓賀獨唱看著很舒服,但還是得打斷眼前這個姑娘出色的發揮。
“蘇同學,你這樣的介紹太籠統了。其實專訪需要更多細節性的東西。其實我還是希望能跟喬澤見一面,然后嘗試著談一下,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感觸呢?”
蘇沐橙愣了愣,說道:“我說的還不夠細節呀?其實我覺得喬哥也不是真不愿意配合專訪,但他在陌生人面前話真的太少了。我覺得你有什么要問的,還是可以先問問我。”
“嗯,但你其實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對吧?”賀獨唱并不急,開始循循善誘。
“其實是知道一些的。因為我們相處的比較多嘛。偶爾也會討論一些事情,喬哥也會跟我說說他的想法。不過他的想法很少會在陌生人面前表露的,不對,不是很少,他基本不會跟陌生人說什么。除非是探討學術方面的一些探討。”
蘇沐橙很中肯的說道。
賀獨唱點了點頭,徐大江也這么跟他說過。
“那行,我先采訪你,但是你也答應我幫我創造一個能跟喬澤聊聊的機會?如何?”賀獨唱思考片刻,開出了條件。
“那……每天晚上我們會在校園里散散步,大概一個小時,要不伱也一起?”蘇沐橙想了想,說道。
這是蘇沐橙唯一能不經過喬澤同意,幫他安排的時間。
而且也不算逾越,因為她知道喬澤并不是不愿意跟記者見面,只是覺得這種溝通完全無效。
賀獨唱考慮了片刻,點了點頭。
反正他只需要寫一篇文章,什么場合倒是不重要。
只要能見到喬澤,拍一張照片,能聊一個小時,多少能讓他對喬澤有自己的判斷就好了。
“可以,那我們重新開始吧。第一個問題,你覺得喬澤為什么不愿意接受正式的專訪呢?”
“因為喬澤認為這完全是浪費時間呀。喬澤認為人跟人之間是很難甚至不可能完全相互理解的,哪怕是朝夕相處的親人。所以專訪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人們不可能因為一篇文章理解他,他也不需要被理解。”
“所以喬澤也不想出名,對嗎?”
“喬哥對名氣這種東西不看重的,他甚至對錢都不是很看重,真的。”
“那你應該知道向自然科學基金提交了專家申請吧?這又是為什么呢?”
“因為一直幫助他的李叔今年要評杰青啊。喬澤看了網上許多案例,有些專家可能因為其他因素考慮,放棄掉很有前途的項目。為了保證李叔的項目能通過,他就提交了申請啊。
并不完全是私心啊,李叔提交的項目喬澤恰好是這方面的專家啊。而且喬澤跟我說了,只要李叔的項目能通過,他就不會再去管自然基金這邊的事情了。”
這個答案有些過于逆天了,他的朋友也壓根沒提到過,于是賀獨唱詫異的看了眼徐大江。
“咳咳,那個,李叔就是我們學院的李建高教授,就是這位教授在星城發現了喬澤,然后把他帶了過來。”徐大江言簡意賅的說道。
賀獨唱茫然的點了點頭,不過他記住了李建高這個名字。
“那喬澤就沒想過,他以后可能也需要申請自然基金的課題?他如果本身就是專家了,以后就不方便申請了吧?”
“想過啊,喬澤覺得他不需要這些啊。而且國內的科研資金那么緊張,他才懶得湊熱鬧呢。以后喬哥可以去拿國外的科學獎啊,還有那些解決了難題就給的獎金啊。比如菲爾茲獎、阿貝爾獎、諾貝爾獎等等這些嘛。”
“嗯……”賀獨唱快不知道該怎么問下去了。
如果這是那種直播的采訪可就離了大譜了,賀獨唱還記得剛剛這女生可是還夸了喬澤很謙虛來著。
一個謙虛的孩子,十八歲就覺得這些世界頂級科學大獎都是囊中取物?
還隨便什么人都能取得跟他一樣的成就?
蘇沐橙同學,你能不能想想剛才說了些什么?
還有,旁邊的徐大江聽了這話,那一臉欣慰的笑容是什么鬼?
“其實我知道喬澤很優秀,但你說的這些科學獎,并不是很容易就能拿到的對吧?看來喬澤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對吧。”賀獨唱沉吟片刻后問道。
作為一個資深采訪記者,當然不會在這種文字專訪過程中,去質疑受訪者說話前后矛盾。
那是拍視頻節目的時候,為了節目效果,才會去干的事情。
寫專訪稿需要的是盡可能全面的收集信息,然后根據自己的判斷,來決定給讀者展現哪方面的內容。
“不是喬澤對自己有信心,而是接觸過喬澤的人都對他有信心。我就不說課題組里的人了。那個普林斯頓大學數學院的院長,都對喬澤信心滿滿。經常一星期會發好幾封郵件來,跟喬澤探討一些我不太看得懂的問題。”
蘇沐橙這句話讓徐大江皺起了眉頭。
臥槽,這事他竟然都還不知道。
劉塵風那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每天這是呆在課題組里吃干飯的嗎?這種情報都沒聽他說過?
普林斯頓那個老頭竟然還沒放棄?
“哦?喬澤是怎么跟普林斯頓的數學院院長有聯系的?”這個消息也讓賀獨唱眼睛亮了起來,連忙問道。
“因為喬澤的論文投給了普林斯頓的《數學年刊》,那篇論文就是院長審的,然后就有了喬澤的郵箱啊。對了,上次那個院長還邀請去普林斯頓呢,還說喬澤如果同意去的話,肯定會成為普林斯頓第17位菲爾茲獎獲得者。”
“那喬澤怎么回的?”
這個并不是賀獨唱問的,而是一直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徐大江忍不住問的。
沒辦法,這事很嚴重。
喬澤如果這個時候真撂擔子走人了,那就不止是他的宏圖大業沒法繼續了,更可怕的是,徐大江很清楚,最近他得罪的人有些多,早就看他不爽的人更多的。
“放心吧,徐院長。喬澤回信說了如果他能獎,那就應該在哪都能拿獎。如果他必須要去某個學校才能拿獎,那說明要么他的水平還不夠,要么這個獎項含金量并不高,所以拿不拿都無所謂。”
徐大江松了口氣。
這回答,他是真喜歡。
旁邊的賀獨唱也再次對謙虛有了新的認知。
這個素未謀面的孩子的確挺謙虛的。
不過時間有限,賀獨唱可沒給徐大江繼續發問的機會,再次開口問道:“我其實也知道能在《數學年刊》上發表文章,對于數學家而言,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尤其是喬澤才十八歲。那么他平常有沒有說過關于理想方面的話題?比如為什么要拿這些獎?又或者他有什么近期很想實現的目標?”
“嗯……那個他很想讓李叔盡快成為院士算不算目標?”蘇沐橙想了想,不太肯定的說道。
這是她唯一知道喬澤的執念了。
沒辦法,除了李建高之外,喬澤很少跟人聊起關于目標啊,理想方面的東西,其中也包括蘇沐橙。
因為在喬澤的觀念里,目標或者理想都是很虛無的東西,只要悶頭去做就夠了。沒事把這些東西掛在嘴邊上,會很無聊。
“這……也算吧。”賀獨唱勉強的點了點頭。
依然不知道如何評價,但文章里肯定是沒法寫的。
賀獨唱再次感慨這不是現場直播的采訪。
不然這么多逆天的想法,大概率會讓許多人面子過不去。
學閥讓人詬病,但這種反向學閥……
十八歲的學生立志要把一位教授推上院士的位置,關鍵是他還極具執行力。
真的,一時間賀獨唱都不知道這是否適合進行宣傳了。
聽起來很勵志,而且絕對吸引眼球,除了不太符合規矩外,幾乎完美。
“哎,賀記者,你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不如還是先去吃飯吧?這樣晚上等會也好抽出更多時間一起散步,這樣還能多了解些那孩子。”徐大將建議道。
“嗯,要不干脆一起吃個飯?”賀獨唱開口建議道。
剛才蘇沐橙的那些話,讓他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極為復雜而又立體的人物形象,同時也把他的好奇心勾到了頂峰。
他是真的迫不及待想看一眼,這樣一個天才少年到底是什么樣的。
“嘿嘿,賀叔叔,你還是別想著跟喬澤一起吃飯了。不熟悉他的人真很難熬的。我覺得學校這邊現在就已經發展到了,看誰不舒服就安排吃飯的時候把喬澤叫上,你根本想象不出那種感覺。尤其是喬澤吃飯的時候從來不說話的。
我跟他一起吃過無數次飯了,真就一句話都沒說過。偶爾會嗯幾聲,那也是我問他要不要吃什么菜的時候,他才會這樣,換了其他人怎么問他都不會應一聲的。所以還是直接散步吧,免得影響你的心情。”
蘇沐橙快樂且頗為驕傲的幫著徐大江解釋道。
咋說呢,賀獨唱給她的觀感不錯,所以她其實不想讓這位記者經歷那種尷尬。
從這一點上來說,蘇沐橙跟徐大江的想法其實一樣。
兩人都希望賀獨唱能把喬澤最好的一面寫出來。
“額……好吧,那今天下午最后一個問題,喬澤知道他提交的申請其實是違反了諸多規則的嗎?他對規則是什么樣的看法?”
賀獨唱是聽勸的,干脆放棄了跟喬澤一起吃飯的想法,
“喬澤一直認為不合理的規則就是應該被打破的啊。就比如今天早上學校留學生竟然罷課抗議……”
“咳咳……”徐大江在旁邊尷尬的咳了兩聲。
可惜蘇沐橙并沒有理會這些,依然歡樂的說道:“午休的時候我就問了喬澤怎么看這個事情,他就說打破規則的勇氣可嘉,但沒有能力就顯得特別蠢。
而且喬澤之前還說過,所謂的合同精神、契約精神制定的出發點的確是好的,但在現實中已經完全淪為了強者約束弱者的玩具。喬澤說的不止是商業啊,還有學術方面,甚至國與國之間都是如此。
所以如果只能去遵守別人定下的規則,就必須要臥薪嘗膽,讓自身強大起來并擁有制定規則的實力才是正解。所以我總結了一下喬澤的看法大概就是弱者就老老實實遵守規則,并想辦法忍氣吞聲的變強,然后去掀翻規則,并重新制定規則。”
賀獨唱深吸了口氣,然后點了點頭。
果然是一個高尚、純粹、道德、自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十八歲好孩子。
來的時候已經預想到這篇稿子可能很難寫了。
但此時賀獨唱覺得他有些低估了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