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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文膽進階

第62章文膽進階  常年處在江城和山中,周清對外界的感受還不深刻,直到路上見過好幾處化為廢墟的村莊,看著一些破敗已久的廢廟,才深刻意識到,世道的敗壞,比他想象的要糟糕。

  其實能來到江州城的災民,都可以算是幸運兒。

  許多跟他們一樣的災民,都死在了路上。

  “災民啊,那還能是人嗎?”武鏢頭感慨道。

  他還說,自己往北方運鏢時,路過數省,幾百上千里路,路過的村莊里,都從來沒聽過公雞打鳴的聲音,路邊甚至有白骨出現,死了許久,沒人收尸。

  “其實,最可怕的不是災荒,而是瘟疫。”

  瘟疫?

  周清內心有所觸動。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這個世界的古書,包括回春符典,都有治療瘟疫的法子,但是沒有系統整合過,關于瘟疫的論述,很粗略,并不具體,而且不是很好的大夫,容易產生歧義。

  周清腦海里泛起東漢末年張仲景《傷寒論》、明末吳又可《溫疫論》以及前世所認知到的一些防疫常識,還有相關的雜書,回春符典的一些理論和病例同時在腦海里泛起……

  許多他知道的,自己理解的相關知識,匯聚到了一塊。

  每個鏢局經過常年摸索,會有自己的地圖,在常走的路線里,懂得哪里有危險,哪里是陌生的道路……,武鏢頭為人謹慎,這次入夜前,一行人住進了距離太和山數十里地的磐石城。

  磐石城,原本也算繁華。近來遭了疫病,眼見整個城比以往安靜許多,彌漫著莫名的恐慌……

  周清見狀,心中關于疫病的種種知識開始匯聚。

  他取出筆墨紙硯,在油燈下,開始編撰文章,盡量用簡短、直白不容易產生歧義的文字,寫下自己對疫病的理解。

  寫到天明才收工。

  又反復讀了好幾遍,將字句斟酌,一些容易犯忌諱的地方隱去。

  古代著書,著實不易。不但容易被人挑刺,還可能被舉報,連累身家性命。

  因此文章寫得艱澀隱晦,有時也是不得已為之。

  好在周清通篇近乎白話,都是世人常用,能理解的話語。他讀書時,早已將種種忌諱牢記于心,又檢查了早幾遍。而且記憶力驚人,打腹稿時都無比注意相關方面。

  最終成稿定型,除了內容沒有文采外,完全能算得上防疫治疫的手冊。

  寫完之后,他心中豁然開朗。

  觀察養生主,文膽已經提升到了(中階)。

  純熟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這才是他穿越而來最好的文章。

  太和宮。

  這次觀禮,實則是太和派確定繼承人的日子。雖然人選早就為江湖同道熟知,但舉行觀禮,仍是重要的事情,往后蕭若忘完全可以用太和派少主的身份,與江湖同道和官場中人打交道。

  并且加箓之后,本身便有虛職的官銜在。

  江湖上,能這樣獲得朝廷加封虛職官銜的大派,實是寥寥無幾。

  清福宮最盛時,都只有清福宮宮主才有官銜,后來那場動亂之后,也被朝廷收了回去。

  “周解元好。”

  “蕭道長好。”

  蕭若忘知道周清上山,親自帶人過來迎接,并請他到內殿一敘。太和派內有文武兩殿,文殿專門用來招待達官貴人,規格較高。

  當今天子崇道,是以上行下效。

  太和派在西江省扎根多年,又有清河王府撐腰,著實結交了不少達官貴人。今次連西江省布政使都來了,其余知府之類,都只能當陪襯。

  除此之外,還有清河王元華和郡主元明月,將在觀禮正式開始的時候到來。

  蕭若忘知道周清喜靜,給他安排了一個僻靜的位置。

  在他看來,周清能來觀禮,已經很給面子了。

  畢竟周清在他的感官里,實是古之隱士一流。哪有中了解元之后,不換大宅子的。

  周清便是。

  住了一個老宅,連仆役都沒有。

  不慕奢華,頗有道家恬淡養真之舉。

  即使周清在孝期,其實以世人的眼光來看,在大宅子一樣可以守孝,而且是光宗耀祖。

  然而周清沒有如此做。

  兩年多來,始終如一,沒有好名利的舉措。

  只有江州城知根知底的人(金光寺)明白,全特么是扯淡。

  金光寺明明知道智通長老和海沙幫他們出事,和周清、林家、清福宮等脫不了關系,偏偏一點證據都沒有。

  案子已經結了,金光寺找到宋巡撫那里,都別想重新立案。

  在宋巡撫眼里,如今馮致遠馮知府正是能臣干吏,宋巡撫有心用這個舉人出身的家伙,壓制如今代理布政使王珣的野心。

  快兩年了,朝廷一點都沒有去掉王珣代理布政使的“代”字打算,也沒有將他調走。

  弄得王珣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他可不想入京。

  在地方上,布政使是大佬,去了京城,只要不是三公九卿六部尚書的位置,哪有做布政使來得好。

  還得看好多人眼色。

  周清本以為自己就是走個過場,安心等觀禮開始便是。

  沒想到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閣下便是周清?”

  直接呼名,甚是不禮貌。

  出言不遜的是一個中年文士,有人介紹他是致仕的商閣老家的三公子商邴,在順天府中了舉人,但沒當官,而是回到西江省,操持家業。

  商邴那年參加順天府時,房師座師都是商閣老的門生。

  高中了鄉試第七名亞元,不高不低。

  他自認為是有解元之才,完全是父親害了他,門生不敢點他頭名。

  他其實不知道,將他點為第七名亞元,兩名門生已經背了很大的壓力,畢竟鄉試中舉的卷子可是要公示的。

  好在順天府的鄉試,向來不止一個關系戶,商邴不是頭名,自也沒背最大的壓力。

  商邴為了此事,還找商閣老鬧了一次,有老母護持,商閣老拿他沒法,于是將他趕回了西江省。

  京城深似海,商邴如此不明大局,早晚會鬧出事來。

  商邴到了地方上,仗著是閣老幼子,吞并田土,還和江湖人多有來往,海沙幫正是他一力扶持做大。

  商邴自認為有經世之才,卻被老父嫌棄,一向不爽。

  畢竟他老老實實的大哥,仗著父親的蔭蔽,好幾年前便坐到了戶部侍郎的位置。這也是常例,本朝首輔的兒子當戶部侍郎,時有發生。

  商邴認為大哥可以,他為什么不可以。

  他也能考進士。

  偏偏商閣老不許。現在商閣老致仕,他大哥也轉任了工部尚書,雖然沒入閣,也算是地位顯赫了。

  但是大哥為人沉默,惜字如金。

  怎么看,都不似他交際廣闊,在官場上吃得開。

  這些日子,商閣老致仕回來之后,更是對他嚴加管教。

  商邴十分郁悶。

  而海沙幫出了事,雖然只是死了幫主秦豹和一些頭目,再安排人上去,海沙幫照樣能運轉,可是秦豹向來是商邴的鐵桿走狗。

  死得不明不白。

  商邴肯定要說法的。

  周清于是進入他的眼界。

  十六歲不到中的解元,憑什么?

  “閣下年少高中天南省解元,想必是才高八斗,不知近兩年閉門讀書,有何佳作?”

  先前蕭若忘只是介紹了周清是隔壁天南省的舉人,和他是好友。

  一省解元的名頭,還不至于驚動鄰省。何況今日在座的官員,不乏進士高中者。

  這次前來觀禮的布政使李慶之,便是二十年前的探。

  他本名李慶,后面那個之字,則是表明對道教的信仰。原來李慶之也是多年前受過太和派資助的士子。

  周清:“詩詞文章,在下并不擅長,若說佳作,那也是沒有的。倒是有醫書一卷,今日想呈給李大人一覽。”

  李慶之是一省布政使,負責民政。

  周清見商邴不肯善了的樣子,知道今天得拿出一些東西,不如就此機會,將新作的《瘟疫論》奉上。

  若是李慶之能入眼,自是不枉周清這一路來辛苦總結打腹稿,以及昨夜的挑燈夜戰。

  這時有蕭若忘過來解圍。

  周清不疾不徐,派人去武鏢頭那里取來《瘟疫論》,呈上給李慶之閱覽。

  李慶之與太和宮親善,見蕭若忘出面維護。

  自是給了面子。

  他先看了看內容,到底是官場老手,只翻了幾頁,便心下有些波瀾。他笑道:“這書大家一起聽一聽好了。”

  眾人等待寒暄時,本也無聊。

  見得商邴生事,其實倒是來了趣味。

  見李慶之發話,于是有一個縣令捧場,拿起書稿誦讀。

  開篇白話。

  商邴聽了之后,笑道:“我還以為何等驚世駭俗的醫書,原來不過是老生常談而已。”

  那邊依舊誦讀。

  聽了一大段之后,商邴并非完全不學無術之輩,周清舉證嚴密,文雖白,但很容易理解。

  “不過是從舊醫書摘抄來的。”商邴嘀咕幾聲。

  但是內容往后,越來越充實,將以往的醫書和眼下的瘟疫結合,一一對照。

  自來治理瘟疫是官員們的大事,哪怕達官貴人,對此也尤為慎重。因為過往歷史中,不乏有名門大族,因為瘟疫之事,弄得高門凋零,一蹶不振。

  周清提出的瘟疫論,實則內容精辟。

  縣令只誦讀了三分之一,已經讓李慶之頗有收獲。

  他是個能臣,尤其是善于治理地方。周清的瘟疫論,對他接下來的民政治理,頗有幫助。

  “這才是天地間的至文,真是一字千金。”李慶之不禁出聲贊嘆。

  他是殿試的探出身,什么科舉文章沒見過,可是科舉文章,再是團錦簇,此刻在心中都不能和周清著作的瘟疫論相比。

  李慶之讓縣令不再誦讀,又細細問了周清身世,如何學的醫術?

  他才知道,周清父母是生了重病去世,難怪要去學醫。而學醫的地方正是清福宮,乃是清福宮福山道長的小師弟。

  聽聞是福山道長的小師弟,在座的達官貴人,有不少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也是知曉福山名頭的,其中甚至有去清福宮看過病的。福山一生不慕功名富貴,周清閉門讀書,不參加會試,倒也是一脈相承。

  “此子雖年少,豈非古仁人志士哉!”李慶之做出評價。

  商邴早已灰溜溜的走了。

  他再不學無術,也知道這醫書對眼下時局的重要性。

  商閣老在家,同樣關心時勢,知曉瘟疫之事,不可不慎重處理,否則一場大禍必然在西江省生出,波及數省。

  地方上本有治理瘟疫的規章,結合周清的《瘟疫論》,能更有效治理瘟疫。

  不是說《瘟疫論》是什么靈丹妙藥,而是可以刊發各州府縣衙,提供寶貴的建議。

  有了李慶之采納《瘟疫論》,周清回去之后,可以借此機會,將《瘟疫論》呈給天南省巡撫宋河。

  當然《瘟疫論》成書倉促,但周清這次急著落筆,也是考慮到太和宮有達官顯貴在,可以順勢將《瘟疫論》交給對方,如此應該能早點起到作用。

  他回去路上,還可以再細細打磨,但大體是不會出問題的。

  主要是有些地方,為了避諱,難免有點似是而非的歧義,好在并不打緊。只是容易被有心人挑刺,于實際操作,沒啥損害,頂多沒有用。

  自古以來,要成一件事是艱難的,要破壞一件事,那可太容易了。

  著書亦是如此。

  嘔心瀝血,照樣有人一目十行,故意曲解。

  只是周清總歸是存了此書有用的心思才提筆奮力書寫。他非是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的全性之人,但也是凡事依循本心。

  一場被商邴挑起的紛爭,給周清的《瘟疫論》化解無形。

  這時候再無人質疑周清的才學。

  因為一層道德光環籠罩著周清,其他人縱使有心挑刺,也會被人鄙夷的。讀書人為何求取清名?

  實在是道德光環在這個圈子里,實在太好用了。

  有這一層光環在,哪怕沒有做官,當官的也不好為難。甚至做了清流,連天子都不能拿他怎么樣。

  海瑞上《直陳天下第一事》的奏章,痛罵嘉靖,嘉靖看了,也不能殺了他,只能將他關在牢里,不聞不問。

  這就是道德制高點的好處。

  可事事以道德標兵自居,也是很累的,除非像海瑞那樣,無欲則剛。

  周清只是順勢做了此事,無意標榜自己。

  何況再過一些年,他進階先天,又是另一番天地。

  此后,觀禮順利舉行。

  清河王元華和郡主元明月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但也給足了太和派面子。

  “周解元,你能以雷音洗臟了?”蕭若忘一臉不可思議。

  他在三十歲之前能用一氣朝陽符典的釣蟾勁生出雷音洗練臟腑,已經夠快了。沒想到周清居然已經掌握了景陽真人養生六字真言的虎戲真言法門。

  周清開門見山,直說自己想要求問三焦的修煉內容,以及筋骨齊鳴的內法。他打算將養生六字真言一一解釋給蕭若忘聽,用此來交換。

  蕭若忘聽聞之后,倒是先給周清講解了三焦的內容,他說這雖然是太和派的修煉秘傳,可是周清做出《瘟疫論》,他很佩服。

  如今他是太和派的少主,做主傳給周清三焦的內容,并非沒有這個權力。數百年前,景陽真人同樣來太和山問道過,取走了一些太和派的秘密。

  但是周清須得發誓,這些內容不得外傳。

  周清自然答應下來。

  周清先講解了虎戲真言雷音的訣竅。

  饒是他已經掌握精通,說起來也讓蕭若忘有些難以理解,主要是虎嘯雷音和虎戲實則似密不可分的。

  這時候,周清也知道了一件事。

  原來不同氣血武道的修行是有沖突的,與自身難以兼容,除非氣血澎湃,而且功夫之間能相互彌補,才能共同促進,否則大有沖突。

  但是五禽戲渾然一體,虎鶴雙形拳等又有養生主消耗氣血和文膽神意的融合,便沒有這個顧慮。

  除此之外,還得有靈丹妙藥相助,才能渡過氣血武道相互之間沖突的難關。

  至于清福宮,所有符典都源流一致,根本沒有氣血武道沖突的概念。

  所以周清的虎戲,蕭若忘也是練不了的。

  但是周清對養生六字訣的理解,依舊給蕭若忘提供了不小的幫助。

  “周兄,若非你學問精深,而且深通醫理,這養生六字訣怕是要蒙塵許久,才能被人解析出來。即使如此,當今世上除了你,別人即使明白,也學不了。”

  蕭若忘感慨不已。

  周清的條件實在太得天獨厚了,而且還會煉丹,實是天生為修煉而生的。

  周清知道蕭若忘的性情,一些事沒有瞞他,不過許多都是周清開了個頭,由蕭若忘自己腦補。

  接下來周清還告訴蕭若忘,福山沒有死,已經進階先天,如今就在清福宮。

  雖說傳聞中皇宮有先天高手存在,到底沒有得到證實。而道門中也有一位傳說中的先天高手存世,但許多年沒有露面過了,再就是草原十八部有一位蠻族出身的大巫師,據說也是先天高手。

  這些都是傳聞。

  如今福山是先天高手,乃是周清親口所言。

  “真有活著的先天高手?”張敬修忽地出現,他坐不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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