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圣母宮大會開幕還有大半日。
東安城。
鑄云宗參加此次大會的長老、弟子,在此地與幾家兄弟宗門的長老弟子匯合。
有個年輕人跟師長告了片刻的假,懷揣著十多瓶丹藥、一堆靈石,落在了東安城一家法寶鋪子前,主動亮明內門弟子的身份,與此地掌柜快速說了幾句。
“牛七?”
“對,人高高的,身材也是壯碩的。”
“這個人我有印象,來的時候還有點少年模樣。”
掌柜仔細回憶了一下:
“但他來這只是做了半年,然后就借口回家省親離去了,再沒回來。
“怕是覺得在這做雜役弟子沒什么前途,去尋自己的前程去了。”
年輕道者怔了下,目中略有些茫然。
牛七走了?
“他有什么書信嗎?”
掌柜嘆了聲:“這般離去,哪會有什么書信留下,仙人,牛七是你朋友嗎?”
“嗯,他與我原本一同在流云觀內修行……”
遠處傳來了一聲蒼老的呼喚:“李靖,大家要起身前往圣母宮了,莫要耽誤了時辰。”
年輕道者轉身行了個禮,拿出了幾瓶丹藥、些許靈石,低聲道:
“多謝長者,這些全做謝禮了,若牛七他日回來,就給門內去個信兒,勞煩了。”
言罷,他駕云匆匆趕往城中高樓。
那里已是有三艘巨大的云舟,他的身形落去了居中最大的云舟上。
轉身再眺望這座越發繁華的大城,李靖眼中也多了幾分感慨。
少年意氣不知處,而今只剩獨仙人。
李靖心底嘆道:‘不管你去了何處,望你仙路安好、長壽平安吧。’
隨后,他打起精神,站去了自己的位置,開始閉目養神。
法寶鋪子內。
那位掌柜嘀咕一句:“李靖?他就是門內這幾年炙手可熱的第一仙苗李靖?”
負責法寶售賣的幾名女弟子笑道:
“此前只是覺得長相還不錯,現在一聽這名號,頓時就覺得這位小哥相貌堂堂、眼神堅毅了呢。”
“這是真的前途無量,他師父是顏晟長老,顏晟長老據說常年跟在天帝陛下身旁做事。”
“聽說他當年一心想拜師天帝陛下,就是在天帝陛下尚未起勢前……這位李靖師兄,倒也是眼光極為毒辣。”
掌柜皺眉道:“莫要瞎嘀咕,趕緊干活去!這個月再賣不了幾件仙寶,伱們都喝西北風去吧!”
“仙寶哪里那么好賣的。”
“就是,咱們也想去宗門的那些法器、法寶鋪子忙生忙死,多賺點靈石當嫁妝呢。”
“還說!”
這老道掌柜抓著雞毛撣子作勢要打,幾名女弟子笑的花枝招展,說笑著回了自己的位置。
法寶鋪子頓時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那三艘云舟緩緩開拔,護城大陣自行開啟,城內不少散修、凡人都在張望注視。
鑄云宗一行之所以敢壓著點去,也是有他們的底氣在。
這是天帝的出身宗門。
而今掌門更是天帝之父。
他們參加這次圣母宮大會,不說是傾巢出動,也算是精銳齊出,主打一個為‘平安天帝’搖旗吶喊。
李靖剛站了一會兒,鑄云宗此次領隊聽云道人,就抬手布置了一個巨大的結界,包裹住了三艘大云舟。
“咳!我來講幾句。”
聽云道人盤坐白云之上,緩緩升到半空,手中端著‘大財仙人同款’茶缸,一本正經地道:
“各位同門,諸位是與我們鑄云宗親如一家的友宗道友,貧道聽云,暫為鑄云宗領隊。
“此次圣母宮大會,乃上古之后,我人族最大的盛事!
“根據前面帶回的消息,此次大會已有上百萬煉氣士齊聚南洲上空,各宗門、修行家族、散修高人皆有所動,天仙、真仙無法計數。
“而此次大會,各位也知其目的,就是圣母娘娘為新天庭招賢納士,為新天帝選拔助力。”
聽云道人端起茶缸喝了口茶水。
眾仙各自點頭,男女老少目中盡是火熱。
聽云道人又道:
“故,此次大會,我們既是參與者,也是協助者。
“我們之所以卡著大會開幕的時間過去,也是為了避免可能會出現的爭論與流言蜚語。
“我們這幾家宗門,與天帝關系密切,我鑄云宗更是天帝的出身宗門,這般關系,既難以撇清,也不必撇清,但在此處,貧道與各位約法三章。
“其一,凡在此地之門人弟子,稍后不可爭強好勝,凡事應謙遜禮讓。
“其二,若聽聞旁人詆毀,諸位可與之解釋,但不可與之爭吵爭鋒。
“其三,此間或許會有魔修,又或是意圖擾亂此次大會的可疑之人,一旦發現,立刻向各家長老稟告,自身不可輕舉妄動。
“大志掌門此前曾言,而今天庭缺人,但天庭尚未完全建立,仙官不宜太多,后續天庭不斷發展,仙官仙籍自不會少了,凡此地之仙,有能者自不會被埋沒,這也算給我等之福源,諸位可明白了?”
眾仙人齊齊行禮。
聽云道人又叮囑幾句,大抵都是些鼓勵的話。
李靖仔細聽著,心底也不由浮想聯翩。
‘師父去空濛界已是許久了,我半年前剛剛成仙,而今也可做一個仙兵,去投效天庭。’
‘今日大會,也不知是挑選哪方面的仙官,我修為較低,倒是很難出彩。’
‘當真會有惡人來搗亂嗎?常聽門內仙人討論西方教與我們為難之事,也不知西方教會不會真的派人過來,他們若要搗亂,又該如何搗亂?’
李靖靜靜思索著。
他習慣性地將自己代入了西方教的視角,揣摩著,自己如果是西方教的主事者,面對當前局面該如何出手。
硬來顯然不太可能。
那里是圣母宮,人族精銳正在此地匯聚,下是絕天大陣,正面硬攻不切實際,騷擾沒有任何意義。
這般大會,自然有大會的打法,先以西方教之名義送來賀禮,再讓百族高手過來鬧事,要求天庭仙官之位也對百族開放。
是了,這是最可能采用的計謀。
大義之策。
李靖轉念又想,這般事該如何化解?
他自是知道,圣母宮內高人眾多,自己所崇拜的那位仙人足智多謀,這般事自是能考慮到的;
他只是驗證下自己到底算不算聰慧罷了。
行行復行,晴日星空。
只是幾個時辰的功夫,圣母宮已是遙遙在望。
有女弟子輕呼:“下面好漂亮呀!”
李靖仙識掃過云舟下方,嘴角露出幾分笑意。
南洲絕天大陣那極厚的光壁,就宛若是寧靜至極的海面,滿天星光灑落在海面上,映出了世間少有的奇景。
又片刻后。
天空有霞光鋪灑,天邊有落日余暉。
圣母宮的大陣已完全開啟,展露出了其內那一座座相連的仙島秘境。
數不清多少仙子伴著仙鶴彩霞,朝圣母宮外緩緩飛來;
圣母宮前落下了數不清的仙光,一名名身著銀甲的仙將自空中落下,催起手中寶塔,釋出了三十萬仙兵精銳,組成了一面厚厚的人墻。
緊隨其后的是東盟諸仙官仙將。
身著朱紅長袍的東盟代盟主天力老人,帶著一群老人落在圣母宮外,拱手行禮、去了外殿。
又有數千仙兵搬來桌椅,數百東盟調來的文官自桌后靜立。
鑄云宗一行落在了此地眾仙最后,不急不慢向前,順便警惕地觀察各處散修。
李靖瞧著這般陣勢,心底一腔熱血登時沸騰。
他大概算了下,圣母宮前可不只是百萬煉氣士,不過大半的仙人,都是坐在云舟之上,飲酒、下棋、撫琴弄簫,純粹看熱鬧的罷了。
噹——
圣母宮中傳出一聲震天鑼鼓響。
隨后,圣母宮正中的仙島迸發出萬丈霞光,映照漫天彩霞,一股股清氣自九天之上灑落。
眾煉氣士頓覺頭清目明。
再看那霞光之后,一座云臺緩緩升起,居中端坐那位素裙女仙,正是人族圣母。
眾煉氣士,自南到北、自東到西,齊齊對圣母行道揖。
那一聲聲“拜見圣母”“圣母大德”“多謝圣母娘娘庇護”的呼喊,既嘈雜,又如海嘯般洶涌。
女媧娘娘抬手微微下壓,眾煉氣士登時安靜。
就聽,女媧娘娘的嗓音自天地間響起,傳入眾人族道心。
“吉時已到,當為新天庭招賢納士。
“人族自上古至今,屢經磨難,合該大興,而今天道之勢不可止,天庭之立不可阻。
“人族修者李平安,有治世之能,得天道共鳴,為人皇信任,亦得吾之器重,其天帝之位已彰顯于天道之間,為天道序列首位。
“今日所選仙官,皆為天庭新官,由未來的天帝陛下親自任命。
“可知否?”
眾煉氣士納頭再拜。
女媧娘娘輕輕擺手,一抹云霞遮住了她的身影,她就坐在云臺之上,靜靜注視眾煉氣士。
咚咚咚咚——
急促鼓聲響起。
外殿中走出了三道身影,居中的是那天力老人,左側則是女媧宮右侍首,右側卻是雙手揣在袖中、一臉憨笑的李大志。
天力老人駕云,三人一同飛到了圣母宮轅門前,就在那仙兵人墻上方。
天力老人對著各處拱拱手,朗聲道:
“諸位道友!貧道天力,暫代東盟盟主一職,今日做這大會的主持!
“此次大會的規矩很簡單,總共分為三段。
“第一段,凡,百歲以下!天地橋境與元仙境的煉氣士,可向前來!先登自身名冊,后入宮門參加選拔!
“諸位還請做些準備,稍后會有仙兵搜查各位隨身攜帶之物,此地乃人族圣地、圣母之宮,若有心懷不軌者,格殺勿論!
“自第一段后,真仙境煉氣士、天仙境及其上的煉氣士做第二第三段入內。
“天庭選拔仙官非兒戲之事,各位當思慮清楚,若入了宮門再反悔,也要治不敬之罪!
“仙兵布陣!”
三十萬仙兵同時有所動作,就聽刷刷兩聲,眾仙兵同時挪動一步,露出了那數百個長桌。
長桌后的諸文官,對著前方這烏壓壓的人群同時行禮。
天力老人道:“天庭仙官選拔!正式開始!各位不必著急,第一段與第二段之間,會間隔一日!”
外圍立刻有一群人影前沖,眾仙兵如堅固的堤壩,將大部分人擋在外面。
一名名天地橋、元仙境的年輕男女,就如開閘泄洪時的河流般,涌向了那一只只長桌。
各位文官端坐桌后,鋪開空白名冊,提起狼毫玉筆,開始奮筆書寫。
圣母宮內。
女媧瞧著這般情形,鳳目中多是笑意。
她是人族圣母,見人族而今如此興盛,才俊如繁星一般數不勝數,心中如何能不歡喜?
隨之,女媧娘娘看向云臺角落,在那跪坐著端筆書寫的美貌少女,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
‘她還真是為了成圣不擇手段。’
女媧出聲道:“寧寧,來吾身邊。”
后方正與昨日趕來的清素聊天的牧寧寧,聞言連忙答應一聲,對清素欠身行了個禮,趕去了女媧娘娘身邊。
牧寧寧也不知圣母娘娘為何喊自己。
這段時間,圣母娘娘沒事就喊她去身邊,拉一拉她的小手,給她賜一下靈力和感悟。
牧寧寧在靈軀出池時,就已飛升成仙,而今在圣母娘娘的‘揠苗助長’之下,已是提升了好幾品。
這當真是莫大的恩寵。
但牧寧寧總覺得,娘娘是故意做給誰看呢……再恩寵也不該這般才對……
這不,圣母娘娘拉著她在寶座上落座,也不多說什么。
牧寧寧瞧著角落中的紫遙,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娘娘,”牧寧寧柔聲問,“陛下還未歸來嗎?”
“應該是快了,”圣母娘娘笑道,“有軒轅在旁護著他,你只需擔心他回來是不是帶了幾個龍女,不必擔心他安危。”
牧寧寧禁不住笑了聲,卻道:“他若喜歡,帶也是無妨的,若是幾個龍女就能得龍族之助力,對天庭也是莫大的好事。”
“傻丫頭。”
女媧抬手捏了捏牧寧寧的臉蛋,正色道:
“你萬不可有這般想法,你是要為平安守好身后的正妻。
“若他身后都不能寧靜,如何能去威壓四海、鎮服萬靈?你也要有點架子,不能一味的賢惠,有吾給你撐腰你怕什么?”
牧寧寧眨眨眼,略有些不好意思。
正此時,天邊傳來一聲朗笑,卻見數道仙光自西北方向飛射而來。
女媧抬眉看去,目中多了幾分笑意。
“得,”女媧笑道,“正主還沒回來,貴客卻來了。”
正此時!
西北方向傳來廣成子那中氣十足的呼喊聲:
“闡教弟子,奉教主元始天尊之命,前來為天帝慶賀!天地英才皆入天庭,四海之地歌舞升平!”
廣成子話音剛落,東南方向飛來數道仙光,其內響起了金靈圣母那冷冽的女嗓:
“截教弟子前來為天帝賀喜,略備薄禮、以表心意。”
女媧輕咦了一聲。
她聞到了一點……針鋒相對的味道。
此刻她也忍不住抱怨一句:“這個軒轅,拉著平安去哪胡鬧了,這般時刻還不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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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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