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峰沒有忘記,自己的一切準備,都是為了可以獲得法脈,回去繼承甘耶寺的法臺主持之位。
先不說繼承法臺主持之位,需要多少供養,需要第幾階次第的“善知識”學位。
這些現在問了都沒有意義。
只有真的進入了六階次第的上師之列。
他才有可能找到人去詢問此事。
不談此事。
只說厲詭。
僅僅是盤桓在岡措白瑪里面的那一只厲詭,就足夠他頭疼了。
沒有足夠高的修為,他去岡措白瑪,不但不可能降服這厲詭,反而很有可能被厲詭害了,步了甘耶寺中,上師的后塵。
可是留在這里,并非陸峰本愿,他巴不得現在就可以離開密法域,此地實在是太過于危險,就算是再往上爬,也毫無安全感,不管是外面的厲詭還是里面的人,都叫陸峰不得不提起心思去好好對待。
他在這里耗費的心神,比他來之前做什么耗費的心神都要多的多。
每一步,都如孕婦走鋼絲。
危機四伏。
他做出來的每一步謀劃,都是大機遇里面帶著大危險。
許多事情,一旦踏出這一步,就沒有后悔的機會了。
陸峰盤膝坐著,不斷的推敲著自己的所作所為,考慮這些作為,是否還有遺漏。
是否可以做的更好。
在古卷的智慧加持之下,陸峰想的很多。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他旁邊的佛像陰影之中,有一物正在蠕動,一只只細長、油膩的手臂從其中探了出來,朝著陸峰身邊抓了過去。
陸峰微微抬起眉頭,不動聲色的將一串珊瑚念珠從自己的褡褳之中拿出來,雙手供奉在了這細長,油膩的手臂上,手臂接了供奉,竟然就如此收回去了。
陸峰也不管這是什么,他神色如常的再度拿起來金珠也似的念珠,重新念誦起來“六字大明咒”。微微的慈悲韻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這一次,他不再一心幾用,就是一心一意的念誦這“六字大明咒”,體會這咒語的真意。
亦不用金剛乘,只以咒語緩緩推動念珠,到了后來,不是他自己推動念珠,卻成了他的咒語,在不斷的推動念珠流轉,那一種“自己非自己”的感覺再度出現,不過卻是一種融入,不是一種抽離!
也未曾出現鬼韻,反倒是帶著幾分佛性。
作為三怙主之一的大慈悲之所在,陸峰在寺廟之中并未曾見過觀音菩薩像,寺廟之中的佛像、菩薩像,都鎖在大門、壇城之中,輕易不能見人。就算是見人,也像是陸峰今日見到的一樣,用紅布蒙住了臉,用毯子遮住了身,不許人窺得分毫。
只有供奉佛菩薩的上師,方才有一線希望,窺得神像真容。
更不說是壁畫之中的曼荼羅了。
作為“一切本質”,“圓輪具足”,壇城之中危機重重,守護壇城的護法上師,每一位都鐵面無私,就算是修行本尊法的上師,也未必能無時無刻的去壇城之中,更不要說是陸峰這樣的學經僧了。
至于說以前見過的菩薩像,做不得觀想本尊,陸峰修持此咒,也做不到將此咒精進到大圓滿法,即不用觀想就可以開悟,直接步入“真性”和“空性”的境界。
只能是水磨的功夫,逐漸精進修為。
在這樣的修行之下,陸峰沒有感覺到詭異的情況再度出現,他就此坐在了院子之中,慈悲韻緩緩的從他身上如水波一樣散發出去,在周圍蕩漾。
從最早的腳下一步,到腳下三步距離,再到緩緩到達門檻。
隨著他誦經的逐漸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他的慈悲韻也逐漸擴大,如微微耗光,照亮纖毫,他手中的金珠似乎也散發出了微微光芒,滲入了他的身體之中,在陸峰的身后,再度出現了僧侶,只不過這些僧侶,此刻都無任何詭異韻味,只是跟在陸峰身后,為陸峰持咒進行加持。
陸峰什么話都不說,什么感覺都沒有。
沉浸在了這宏大的“意”中。
模模糊糊之間,陸峰也感覺自己周圍正大光明,如有千萬光芒在自己身邊。
世界變成了最本源的樣子,化作了地、水、火、風、空。
自己的身體輪脈之中,也有身體在和這五大本源一起震動,一起修行。
“嗡嘛呢唄咪吽”。
“嗡嘛呢唄咪吽”。
“嗡嘛呢唄咪吽”。
不知道是否為錯覺,那油燈本來微末如毫光,卻在咒文的加持之下,逐漸變得明亮。
陸峰的身體之中,似乎有微光化作微塵,散發出來。
就連院子外面站著的那位高僧。
也都微微轉頭。
看了院子之中一眼。
在他的腳下,剛剛有一尊厲詭被他降服,此刻他的身上出現了一張大嘴,那大嘴張開,尚可以看到這位高僧體內的五臟腸肚都在蠕動,發出雷鳴一般的響聲,將這厲詭吞吃下去。
他身形高大,穿著一件深紅色的僧衣,露出右肩膀,手中拿著一根鐵棒,足足有十多斤重,撞擊在地下,發出了威嚴的聲音。
鐵棒之上,加持諸多密咒,并有無上之威嚴。
在他的身上,上下都是塊壘,他并不帶著高僧常見的雞冠帽,也沒有不戴帽,在他的頭上,黑影綽綽之間,似乎是有光影在變換,他更像是帶著黑色的帽子,并且裝飾有紅色的飄帶。
在他的脖子上,掛著人頭骷髏,形成了一串念珠。
此并不代表他在夸耀武功,這是他“供養明主大王”之證,他將“恐懼心”,“震怖心”都“供養”給了他的本尊,寺廟之中的護法神,“明主大王”,獲得灌頂和本尊之密。
此刻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威嚴之神光,遇見了這人,就算是后面趕過來的智光僧,也不得不雙手合十,叫一聲“明理師叔”。
見到明理師叔,智光僧全身上下都在顫抖。
他怎么都沒有想到,主持尊者離開寺廟,竟然沒有帶走明理師叔,明理師叔和明法師屬于一輩,明法作為領經僧,并且在大經殿中有法座可坐,實際上就相當于學院之中,經院的首座了。
是他在宗本貴族勢力交織的學院,楔入的一顆釘子。
那明理,就是主持尊者在戒律院之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不是首座,但是就算是戒律院首座,也要聽得此人建議。
明理長老,以自身供奉“明主大王”,是寺廟之中少數敢于供奉“明主大王”卻不被“明主大王”震懾住本心,化作外神的大法力上師之一,有傳言,北邊第一的扎舉本寺曾經招攬過這位明理長老,許以本寺護法上師之職位,但是很可惜,明理長老婉言拒絕。
他直言以身供奉“明主大王”,永不離開。
此刻在這里見到了明理長老,智光腿肚子都在打顫。
明理長老看著智光,他的瞳孔微縮如針,眼白極廣。
居高臨下一看。
未曾有絲毫力量外泄,但是他自然而然發出的大恐怖韻律,叫智光壓根就提不起任何其余心思。
只想要跪下,頂禮膜拜。
他就如此看著智光,智光“噗通”一下就跪下來了。
明理長老兩指指了一下戒律院的方向,對智光說道:“咄,自去戒律院,領受十鞭,罰一九。”
智光如蒙大赦,雙手合十再三禮拜之后,轉頭就走,絕不停留。
連問自己降服的護法神去哪里都不敢張嘴,只想要離開此處,留得一條性命!
吃大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