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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相見

  連那位登記的僧官,都止坐在了一邊。陸峰坐在了這案幾之后,不多時,便有侍從僧奉上了茶水來,此處的茶水卻又和酥油茶無有相同,是放了鹽的奶茶,上面還有一層厚厚的奶皮子。

  旁邊侍從僧手中持著一尊長把子長嘴壺,為這位大施主尋得機會,倒入奶茶,止這一點風俗和陸峰那邊的密法域也有相同之處,那便是不得叫“客人”的茶碗空了,陸峰不須得多少時間,便喝的肚子圓圓,那侍從僧倒的手酸,也無有一絲絲不耐煩之意。

  應這位便是大施主。

  無可對于大施主不敬,整個“大布施”可以免除“僧差”,得到“特權”的根本基礎是應這一次的大布施,是一種“群哉”,是“布施了慈悲和智慧”給諸位僧人,那些受到了“群哉”的僧人們,得到了這位布施者的“慈悲和智慧”。

  所以,形成了一道因果,作為因果的循環,故而那些接收到了布施者的僧人們,應做一個“回向”,這種“回向”,便是須得他們朝著“布施施主”行“僧差”,用自己的勞動力和供奉之心,將“智慧和慈悲”還贈給這位大施主。

  完成一次儀式的閉環!

  故而陸峰深知如此,自然不客氣,他和真識上師坐在一起,將這帶著熱氣的奶茶吞入肚子里面,換了好幾個位侍從僧,那些侍從僧匆忙如采蜜的蜂,穿花的蝶,在廚房和此間穿梭,另外那兩位佛子亦端坐著,卻無有人搭理他們,他們臉上也無有不忿,也無有被冷落的悲傷。

  應他們也知道,自己無得資費在這里做一場大布施。

  這種大布施,和學位考試之后的大布施,形式是相同的,須得給上師們銀錢,茶水,糌粑,肉干。

  如此“尊貴”的大布施,也分為上中下三等。

  便是如同扎舉本寺這樣的大寺廟,在其中尋得自己所在的學村進行布施,等閑也要一千兩打底,一千幾百兩銀子不等。

  在密法域的五大寺廟,四大護法寺做大“群哉”,都有此效果,更是在做過大“群哉”的寺廟,在大法會和集會之中,可坐在法王之后的一排座位之中,得到佛源和諸般加持!

  得見法王之后,可在轉世輪回之中,得到主持法王無上加持,真性不昧,再度輪回轉世到大上師,大貴族之家庭,消除罪孽,得見真性真空!

  盡管如此,真識上師也直言,這三種大布施之中,最為殊勝的第三種大布施,他便是在廟子之中如此多的年頭,亦無從得見過一次!

  起碼在吉德爾草原之中,有資糧做如此大布施的家族,都是有數目的,和天上的星星一樣,止最明亮耀眼的那幾顆,方才有此資格。

  這樣的“措欽大施主”,便是給整個寺廟的所有僧人,進行一場大布施!亦就是整個扎舉本寺和五大扎倉!

  這樣的“措欽大施主”,在扎舉本寺,便是連主持法王,都能見上一面!無止是能受到法王的賜福和接見,甚至還能得到諸多特權。他之姓名,會被謄抄上冊子,記錄于扎舉本寺,并且送往諸法本源之寺!

  在這種“大施主”之上,便是“措欽大施主”,作為一個“措欽大施主”,他須得布施自己所在的整個扎倉僧院,為所有扎倉僧人進行一場和學村一樣程度的大布施。亦是這樣程的布施度,即可見到廟子之中的堪布大佛爺。

  止這樣的大家族,并無須運用這般大布施的手段,去諸法本源之寺,他們自可有資格,無用大布施就去諸法本源之寺,故而此種方法,是能者用不到,想要用者,又湊不齊這般大的布施數目。

  如此看來,伸著手指頭來數數,無非是幾位汗王家族,章京家族,札薩克家族了。

  上一次做出如此殊勝之大舉動的,還是大冰川附近的“巫教”家族,即大冰川之北,吉德爾大草原之南,無盡財富的守護家族,無藏經卷的守護家族,‘吉多嘉布’家族的吉多嘉布·土登朗多。

  尋常在其余廟子之中有地位的僧人,大多都會選擇放這樣的一次“大布施”,安心學習。

  故而這么多年,他止見得最多的,便是為了免除“僧差”,做的這學村的大布施。

  僧人進入扎舉本寺學習,是以“學村”為最小單位,幾個“學村”組成一個扎倉,扎倉和扎倉之間,自然是平級,扎舉本寺,有五大扎倉,也就是說,有五個大僧院,扎舉本寺扎倉的堪布,由一位大學問,大功德的札薩克上師出任,他為五大扎倉僧院之堪布,統領五大扎倉。

  可是若是放大到了扎倉僧院這樣的級別,可無有幾千兩銀子便可布施一次的可能——想要完成一次扎倉僧院級別的布施,須得藏銀數萬,乃至于十數萬之巨。

  那便是扎倉并非一個,是好幾處扎倉。

  這樣的數目,便是一般的農奴主,都有些望而生畏,至于說布施整個扎舉本寺,那就須得數十萬之巨資!

  三等之中,止在自己所在的學村之中放布施的,為下等,止稱之這個人為“大施主”,可免除“僧差”,可用自己的宅院,優先選擇所住之地,豢養仆人和農奴,在諸多戒律僧的面前,戒律僧亦會對于“大施主”有所偏頗。

  而在這兩者之上,便是最為殊勝的“措欽大施主”。

  他也應如此,得以去了諸法本源之寺參加驅魔法會,得到了一位上師的喜愛,將其收為自己的弟子。這亦就是陸峰最開始所說的——四大護法寺,就是理論上僧人可以考學進去的最高學府。

  作為這樣的“措欽大施主”,可在諸多法會和廟子重要的集會,進入措欽大殿,受到禮遇。就算是日后離開了廟子,亦會被記錄在廟子之中,在重大法會的時候,受到邀請,坐在“措欽大殿”靠后的地方,成為措欽大殿之中僧侶的一員!

  ——止這樣有一點須得注意。

  進入不易,出來,更是業力纏身!

  像是這位吉多嘉布·土登朗多,他就并非是通過了考學進去,他是自己爭取得到的佛緣,通過了“大布施”,進入了諸法本源之寺,不過陸峰無有想過這樣的方法,且先不說他能否湊到如此多的資糧,便止一樣——諸法本源之寺,對于陸峰這樣無有背景的僧人來說,是真正的“龍潭虎穴”。

  像是布施整個扎倉僧院的,亦都如同是金牛河河沙里頭的金子,少之又少,畢竟,布施一座學村,依整個學村的大小,須得耗糜數百兩銀子到兩千兩銀子不等。

  這樣的大施主,在重大法會,諸般集會場合,甚至于在諸法本源之寺的至尊呼圖克圖的大集會,若是不嫌路途遙遠,亦可去親自參加!

  可在集會之中,有一席之地!是被諸法本源之寺認可的的大施主。

  一步踏錯,萬世入輪回之間,不得翻身!

  去了那處,便是完全的身不由己了!陸峰止為自己未來選擇,自然無可能是最殊勝的,可以直接見到法王的大布施,他所要做的,是第二種,對于扎倉僧院的大布施。

  做到能夠進入措欽大殿,陸峰心滿意足。

  做如此大施主,陸峰可得諸般便利,叫廟子為他開方便之門,應他是要在這個廟子里面,待不短的時日,——陸峰須得在這個廟子之中,修持得“第三階次第”學位,擁有匹配“第三階次第學位”的“佛法修為”,方才有一線可能,重建甘耶寺。

  并且陸峰越來越清楚,并非是到了“第三階次第學位”,成為了一位“大佛爺”,就可以“如牛飲水”一樣,自得的重新建立甘耶寺,重新找回來法脈,順風順水的重建一座有“呼圖克圖”傳承的大寺廟,那是癡心妄想。

  在這一條路上,他須得經歷數不清的“障礙魔”,面對這些“障礙魔”,他須得全部都做“誅”業,全部都除掉!

  在做誅業三摩地之前,陸峰還須得一個可以教他看清楚當年甘耶寺所發生一切的“平臺”,自然而然的,這個平臺,就是扎舉本寺,他須得“融入”了扎舉本寺之中,借助扎舉本寺本來的勢力,因勢利導,與這般的目的相比,他能夠利用俗世資糧清除幾許困難,那便是利用資糧,為人為幾,都是方便。

  止須得將眼前的重重幢幢,稍安幾許,便可得自在,為何不可?

  在來之前,陸峰已經將自己須得做到的事情,心列成表。

  如是在這般情形之下,陸峰剛剛又喝走了一位侍從僧,不須得多少時間,便從外面進來了一位僧。

  這位僧戴著黃色的高高雞冠帽子,脖子上掛著三串念珠,分別為蜜蠟、瑪瑙、海貝,他的手腕上帶著一串嘎巴拉念珠,還有三眼天珠,在進來的時候,天珠“看了”陸峰一眼。

  “頂禮上師!”

  陸峰掃過一眼速度很快,早就看清楚了這位上師的外貌,他的顴骨很高,臉頰之上無有多少肉,看起來如一只瘦虎餓鷹,止那一雙眼睛,足以看透諸般虛無。這位上師,稱得上威儀具足,捍勞忍苦,勇猛無怠。

  如莊嚴之法幢,似光明之熒燭。

  他便是一位能走動的佛門勝幢!

  便是連真識上師見到了這位堪布,都頂禮膜拜,那兩位佛子以及侍從僧,亦立刻頂禮在地,無敢抬頭,趴在地上,無敢于任何的言語,連呼吸之間,都下意識停頓,無敢于叫自己的污濁,污穢了這位大佛爺身邊的虛無。

  這位大佛爺——也即是丹羅仁巴堪布邁步入了此間,他止掃了一眼,便看到了寶珠佛子身邊的殊勝魔神護法,亦見到了“似空非空”,“無去無來”的寶音上師。

  隨后目光點了一下真識上師,神情之中,“無體無相”,他止看向了陸峰,便知道這就是要為扎倉僧院進行大布施的措欽大施主,陸峰立刻頂禮之后起身說道:“永真頂禮佛爺。”

  說話之當口,陸峰的手中便多了半袋子金珠,作為供奉。

  丹羅仁巴堪布并無收取此供奉,他如須彌大山,巍峨不動,丹羅仁巴身后的執事僧上前,將此供奉收了起來,丹羅仁巴堪布臉上無有任何變化,便是連一寸頭發,都和剛剛進來時候,真一不二。

  得了供奉,他亦無歡喜之神色,滿意之表情,他往后伸手,便有侍從僧將白色的絲綢長帶彎腰帶給了丹羅仁巴堪布,堪布將這絲綢袋子,掛在了陸峰的脖子上。

  他常念祈福經文,陸峰彎腰面對這位廟子之中的大佛爺,這位大佛爺伸手撫摸著陸峰的額頭,肩膀,用自己的僧袍袖子,輕輕抽打了陸峰的身上,隨后更是從身后的侍從僧身上,拿到了一個牦牛尾巴所做,把手上面鑲嵌了各色珠寶的撣子,在陸峰的身上拍打,為他拍走了諸般的罪孽,為他懺悔,拍打走了他身上所有不吉利的污穢。

  做完了這些之后,他方才轉身,從身后侍從僧手上的甘露碗之中,用手指蘸取了甘露(水),彈在了陸峰的身上。

  從始至終,陸峰都無有動作,雙手合十,躬身其中,丹羅仁巴堪布的這些祈福,也無是完全未起作用,陸峰止覺得隨著堪布的拍打,他的腦子之中,更加“清明”,“洞虛”,不過止這樣的完整儀式,也無有花費多少時間,做完了這些,丹羅仁巴堪布便勉勵了陸峰一二言語,便離開了此地。

  干脆利落。

  無有絲毫停留之意。

  應他要做的,已經做完了。

  他止是按照廟子之中的嚴規,來見一見這位僧侶罷了。陸峰和在場的諸位僧侶,都禮送這位堪布。

  整個過程之中,此處止余下來堪布祈福的聲音,直到堪布離開,此處才有了僧人微小的呼吸聲,便是連兩位轉世佛子,此刻亦有些拘謹,止這拘謹幾分真幾分假,旁人也無從得知了。

  堪布離開之后,此處方才活泛了許多,陽光從外頭擠了進來,諸人才感覺有了些許熱氣,那幾個侍從僧的頭上,早已滿滿都是汗水了,一滴一滴的從臉上連帶著油鉆出來,嚇人的很。

  止一位執事僧留了下來。

  他是跟著堪布的一大隊僧人之中,靠近堪布的三位執事僧之一,陸峰抬頭,便見得這樣一位肥肥胖胖,臉頰上的兩塊肉都流了下來的執事僧。

  他站定在遠處,笑臉瞇瞇。

  陸峰便知,他才是真正做事的僧,諸般事由,都出自于他之手,他也做事,轉身就送了二位轉世佛子離開。

  來到了房間,回過了頭,就看到這位來自于無盡白塔寺的上師,再度拿出來了半袋子金子,雙手供奉于他,這位執事僧雙手合十,接過了此物之后,他的臉色頓時又生動了許多。

  他甚至都不須得將袋子打開,便知得里頭到底有多少資糧!他看著眼前的兩位上師,便知道有一些該說也不該說的話,都可以言說了。

  這便是秘密的代價!

  他一眼便看得出來,這位永真上師身邊的上師,亦是廟子里面的僧,止不過無從可知甚么原因,他和這位無盡白塔寺的僧混在了一起,現在看樣子,應是這兩位僧,都有求于人——這倒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情,扎倉僧院,又稱之為小扎舉本寺,本來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從上大小甚么“僧官”都有。

  他便拿出來了一個算盤,當著二位上師的面,噼里啪啦的打起來了算盤,陸峰無有打斷眼前的這位胖胖執事僧,至此,吉多嘉布家族看在陸峰背靠“大家族”給的資糧,完全用完。

  這這位僧官算完了算盤之后,這位執事僧方才放下來了算盤說道:“上師尚且無有尋得安頓之所罷?”

  陸峰說道:“剛來寶地,還無有所立之地哩。

  不知道師兄,法號為何?

  永真還無有緣分,得知上師的法號哩。”

  那侍從僧說道:“法號,法號,在這廟子里面,法號倒是多的很哩,扎舉本寺,法號多,名字也多,不過也無有甚么意義。

  便都不過是‘真非真’,‘假似假’罷了,止一副臭皮囊,哪里值得那般以我法號稱呼?

  你便叫我獒公僧即可。”

  ‘獒公僧!’

  真識長老和陸峰心中一動,便知道這是他們靠近這樣一位大佛爺的好時機了。

  來之前所做之功課,此刻便得了回報矣!

  丹羅仁巴大佛爺作為五座扎倉僧院的堪布,便是在整個扎舉本寺之中,他亦是不折不扣的“巨頭”之一。

  而這位大佛爺之下,這位“獒公僧”,即為大佛爺手下之心腹,諸多事由,都是出自于這位執事僧之手,真識上師聽到眼前的這位執事僧稱呼自己為“獒公僧”,便知這一次,他們可得大佛緣。

  和他貼好關系,便是其余的大僧侶想要為難他們,亦要掂量掂量“獒公僧”的面皮——這里陸峰想的便是提前到了廟子之中的那些“蓮花欽造法寺”的上師們,還有聽聞在廟子之中過的不錯的明法上師。

  陸峰雖陽謀得手,但是卻無一絲焦躁之心,他止雙手合十,說道:“獒公師兄,小僧永真,見過獒公師兄。”

  獒公僧轉頭帶著他們往出去走,邊走邊說道:“既然永真師弟這般說話,我也覺得永真師弟與我有緣。

  這樣罷,那你我之間,便先不著急說些別的。

  我先為你尋得一處上好僧舍來,教你好好休憩休憩。

  對了,師弟啊,你怎得無有帶些侍從僧、廚子、仆役來?緣何如此簡樸?”

  陸峰說道:“止恨大冰川路途喑啞難走,無得帶著太多的仆從過來。”

  獒公執事僧聽聞此言,帶著陸峰行走在了扎倉之中,這扎倉之中的諸多僧侶見到了獒公執事僧,俱都行禮,一倒一片,陸峰跟在后面,“與有榮焉”,獒公僧帶著陸峰來到了一處精致僧舍之中。

  說是精致,便是一座座三層木做精舍,有繁花,有小泉,有佛跡,還有熟人。

  陸峰抬頭,遠遠便看見明法長老將一位僧侶從其中送了出來,他亦見到了陸峰,見到了陸峰身邊的獒公僧,久久無言。

  金僧見到身邊明法如此,看著來人,蹙眉問道:“明法——這二人之間,你認識這跟著真空的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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