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武愛軍跑工作的事情,小王同學是知道的。
唐植桐到家的時候,她還沒睡,一直在等丈夫回來:“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唐植桐將事情的經過跟小王同學大概說了一遍。
小王同學當即笑道:“你想多了,你那朋友除非不想干了,否則不會怎么著武愛軍,最多也就裝作不知道武愛軍的背景,讓別人投鼠忌器。放心吧。”
“嗯,嗯,睡吧。明兒得早起,得去給麻三哥、顧勇送魚。”唐植桐打了個哈欠,坐在床邊準備脫衣服。
“送魚不著急這一天。去,先洗洗,總不能讓我白等了吧?算算日子,今天正合適呢。”小王同學踢了唐植桐一腳,隨后喜滋滋的拿盆、倒水,動作麻利,一氣呵成。
唐植桐對于小王同學主動學習、勇于實踐的精神表達了贊賞及肯定,并給予了充分的鞭策,鼓勵她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再接再勵。
小王同學對唐植桐的怪話用枕頭給予了回應,枕頭是唐植桐的那個,自己的那個在下面墊著呢。
2月2日,正月初六,晴。
盡管小王同學說送魚不急在這一天,但這事還是不耽擱的好。
今兒大家起的都比較早。
幾個小的經過這幾天的營養補充、玩鬧,不光精神頭足了,臉上也見了肉,不過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他們又該回到椿樹胡同補課了。
吃過早飯,小兩口收拾妥當,就跟孩子王似的,帶著弟弟妹妹殺向椿樹胡同。
唐植桐將敬民放在婦聯宿舍大門口,朝小王同學交代道:“你把這兩條魚拿上去,我趁他們還沒上班,過去跑一趟。一會我回來做完飯再去押運處。”
得益于這兩天天氣轉暖,路面的積雪啊、冰層啊都已經融化,路面除去表面濕漉漉一層,一點雪的痕跡都沒留下。
路過團城的時候,唐植桐左右瞅了兩眼道路兩側的北海和中海。
湖邊還有些堆成塔狀的積雪殘留,可能是剛下完雪的時候有人想滑雪,堆過去的。
湖面上的冰層留有滑雪的痕跡,但冰層已經有融化的跡象,上面也沒了人。
這時候要是再上人,估計會和敬民一樣,落個下水的結局。
一切都預示著春天就要來了,春天意味著萬物復蘇,野菜、昆蟲都會相繼冒出頭來。
雖然難吃,但好歹能果腹,農民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
唐植桐蹬著車,先去了馬克儉家,。
馬克儉由于上班安排,這時才剛起來不久,唐植桐把鲅魚和飯盒放下,沒說幾句話,就趕向顧勇家。
說來也巧,唐植桐剛到大門口,正好迎上顧勇送劉悅去上班。
“勇哥,嫂子。家里正好還多幾條魚,靜文讓我順路給你們送過來兩條。”沒錯,因為劉悅懷孕的緣故,小王同學讓唐植桐多送一條給自己的姐妹。
“哎呀,這怎么好意思,我們不能要。”劉悅看到那鲅魚,雖然眼里感動的淚水都快從嘴角流出,但曉得輕重,連連擺手。
“咱們都這么熟了,甭客氣,這些沒占定量。勇哥,收著,我還有事,先走了。”唐植桐說罷將兩條魚塞到顧勇手里,也不待他拒絕,力拔山兮將自行車調轉方向,沿著胡同往北邊走了。
“桉子給了,咱們就收下了,都是他倆的一片心意。”顧勇看著唐植桐遠去,再瞅瞅手里的魚,最后看看媳婦,他疼媳婦,本來就沒打算推辭。
“人都走了,不收下還能怎么著。”劉悅咽了一口口水,當即做了決定:“今兒不去上班了,咱回去。”
魚送出去,唐植桐就不關心人家怎么吃了,反正不會浪費。
在椿樹胡同的胡同口,唐植桐在公話旁停了一下,抬手看了一下時間,正好上班的點兒。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給武愛軍掛了個電話。
那邊接電話的不是武愛軍,但武愛軍已經上班,被喊了過來。
“喂!我小唐。”唐植桐先跟對面確定了身份,在得到武愛軍的回應后,才說道:“抽空帶上申請,去那邊一趟,找那邊的張科。”
“張科,你知道吧?”唐植桐沒有指名道姓,用了職務。
武愛軍自然是知道張科是誰的,在那邊一個勁的“嗯”。
很多事在電話里不方便講,既然武愛軍知道了,這事也就算妥了,剩下的就看張新平如何操作了。
掛掉電話,交了錢,唐植桐再次騎車直達婦聯宿舍。
這幾天小古同學會繼續來給兩個孩子做家庭教師,唐植桐過來就是為了刷個臉。
這波刷臉就是想刷也就只能刷這一次了。
明天是2月3日,押運處發工資的日子,一大早就得過去,等發完工資這邊午飯都吃完了。
后天正月初八,一大早得去火車站集合去武漢。
等自個從武漢回來,寒假都特么結束了。
想到這兒,唐植桐想起一茬來,自個2月15號開學,有可能趕不回來,今兒得給周老師寫封信說明下情況。
話說來這邊以后,不光交通不便,吃的也不算好,整天還忙忙叨叨的,但身為工人家庭出身,反而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給自己干活,和給資本家扛活,在心勁上區別還是很大的。
上樓后,唐植桐先跟小古同學拜了個年,談笑幾句。
“姐夫,我想吃昨兒那種五香魚。”敬民寫作業不用心,聽著老師和姐夫聊天,不光走了神,還點了菜。
“成,今兒做五香鲅魚。專心學習。”唐植桐囑咐敬民一句,跟小古同學結束交談,鉆進了廚房。
五香鲅魚的做法跟五香帶魚相似,就是這鲅魚個頭稍微大了點,只能在切的時候切小一點。
唐植桐打算微多放點鹽,收收湯可以吃好幾天。
唐植桐這邊忙活著做魚的時候,武愛軍在那邊很興奮,他手頭不光有申請書,還有昨天工作之余整理出來的一些只言片語,都是關于一些尚未偵破案子的疑點。
上街指揮交通采用輪班的方式,而且規矩也挺嚴格,上崗前得對著風紀鏡整理衣冠。
之所以規矩這么嚴格,一方面是因為公安口一度屬于軍口管理,還有一方面,但凡是出現在大眾面前的公職人員,都代表著臉面。
四九城不同于其他城市,這里的柏油路上可是跑小轎車的,小轎車里坐著的不光有中國人,也有不少其他國家的派駐代表。
雖然咱窮了一點,但在老外面前不能丟精神氣!
站在白紅相間的崗亭上,甭管哪國的車,甭管車里坐的是誰,都得聽交警指揮,依照交警手里那根同樣紅白相間的棒棒指示去做,甭提有多威風了!
來來往往的小朋友看著崗亭上威風凜凜的交警,都快饞的流口水了,恨不能自個長大以后也站在那上面。
唐植桐也就是沒看到這幅畫面,要是看到,高低得教小朋友唱一曲《一分錢》!
武愛軍沒打算耽誤工夫,把申請書及資料都拿上,整了整衣冠,將腰間的小棍棍掛好,去了刑偵科。
張新平的壓力很大,只不過沒有跟唐植桐說。
這兩年的案件比往年有所增長,很多案件上面都會限期破案。
所以私底下有人會認為張新平來的不是時候,甚至有人覺得他這是從舒適窩跳進了火坑里。
一大早,張新平就組織刑偵口的同事聚在一起開會談論工作安排。
除了新出的案件必須有人接手以外,其他人也不能閑著,得參與推演那些未能在限期內破掉的無頭案。
武愛軍過來的時候,張新平辦公室滿滿當當的,由于人多房間小,沒有人坐著,包括張新平在內全都站著。
張新平將以案件發生日期編碼的數字代號都寫在了黑板上,挨個討論突破口。
“找誰?”張新平面對著門口,看到武愛軍后出聲問道。
其他同事背對著門口,在聽到張新平開口后,也都轉過頭去,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武愛軍身上。
“張科好,大家好,我是交通口的武愛軍。關于案子,我整理了幾點,過來想匯報一下。”武愛軍想來刑偵口都快想瘋了,他是認識張新平的,于是一個立正,聲音洪亮。
“哦?進來說。”在聽到“武愛軍”這三個字后,張新平臉上露出了笑容,心說唐老師這動作夠快的啊!
要說武愛軍不是得了唐植桐通知,而是自己跑過來的,張新平是不太信的。
等武愛軍進了門,張新平沒有再開口的意思,而是朝武愛軍點點頭,示意他開始。
武愛軍沒有打怵,當即打開自己整理的資料一條條開始講。
武愛軍能知道這么多案子的情況,其實還真不是他過界,而是刑偵口由于人手不夠,刑偵口走“群眾路線”分析案情,讓大家提供思路。
在聽到武愛軍對于案子的嫌疑人分析,從不在場證明最多的嫌疑人開始,并給出原因后,不少同事都眼前一亮。
張新平在一旁聽著也不住點頭,昨晚答應唐植桐后他心里還在打鼓,盡管想借用武愛軍的背景,但并沒有很好的借口。
武愛軍這一通輸出,要是破個案子,這理由不就有了嗎?
唐植桐那邊做完魚,又把米給泡上,就急匆匆的去了押運處。
馬薇今兒終于開始了坐班,氣色紅潤健康,兩人互相拜了晚年。
眼下雖然不少上班族的上班時間都高于八小時,但貧富差距小,大家壓力沒那么大,卷的不嚴重,所以幸福感還是蠻高的。
幸福感不止是用物價、醫療水平、假期天數來衡量,還有節日氛圍。
全國上下,絕大多數家庭對于“春節”的定義,都是從臘八開始,一直到正月十五結束。
往年糧食還沒這么緊張的時候,城里會張燈結彩,組織廟會,鄉村也不會閑著,一些自發的娛樂必不可少。
東北是二人轉游街,南方不少地方是舞獅,還有唱戲的、敲大鼓的、結社的、下地的等等,娛樂形式多種多樣,主打一個歡樂。
所有的娛樂基本都圍繞著慶祝豐收、祈求明年風調雨順周邊展開,飽含了農民對糧食的渴望、對幸福生活的向往。
唐植桐在押運處給周老師寫了信,練了字、看了報,今兒沒有早退,一直熬到下班的點。
到家后,家里只有張桂芳和貝貝,冷冷清清的。
“媽,別忙活了,這幾天夠累了,快歇歇吧。”唐植桐看張桂芳又在納鞋,從大小來看,肯定不是唐植桐的,要么給鳳芝做,要么是做給敬民的,給敬民的概率大一點。
“納雙鞋又不累,坐這就是歇了。”張桂芳拿著大頭針用頂針頂一下,針頭從另一面鉆了出來,接下來用鉗子夾住針頭拽出來。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雖然是坐著,但這活累胳膊啊!
“大過年的,現在離穿單鞋還早。您不用這么早下手,出去轉轉,跟馬大娘她們聊聊天,別在家里憋壞了。”唐植桐把燈給拉開,白晝開始變長,天氣轉暖,但由于屋內采光的原因,并不亮堂。
“還看得見,開燈費電。”張桂芳埋怨一句,自顧自的將大頭針的針頭放在自己頭上蹭蹭,接著說道:“一天有一天的事,人不能閑著,一閑就出毛病。”
張桂芳的拿針蹭頭的動作,唐植桐從小看到大,兩輩子都沒少見。
剛開始的時候,唐植桐不知道母親為何這么做,還一度擔心針頭把頭皮扎破,后來才知道這是在借助頭油,減少大頭針與鞋底的摩擦力。
“我跟你馬大娘說好了,等再過幾天,天暖了就出去挖野菜吃。”張桂芳頭也不抬,認真的納著鞋。
“就怕到時候挖野菜的人比野菜都多。”唐植桐搖搖頭,對張桂芳的這一做法不是很贊同。
張葉已經惦記上椿樹胡同那條街上的槐花、榆錢了,像她一樣有同樣盤算的恐怕不在少數,野菜也是如此。
城里的野菜有限,要想挖到野菜,估計到時候得去城郊,但去城郊得坐車,來回的車票也不是個小數目,保不齊還會受人欺負。
鄉下很多農民都已經食不果腹了,結果野菜一發芽,城里的居民還來搶食?
嬸嬸能忍,叔叔不一定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