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也不能這樣呀,總有個說理的地方。你到底站哪邊的?”小王同學依舊不認同,不光不認同,還把火撒到了丈夫身上。
“我當然是站你這邊,咱說啥都不管用,既然抓住了,肯定有人管。無論是受了委屈,還是懷有其他目的,都有人去處理,咱不操這心。”三觀跟著五官走,媳婦說啥都是對的,唐植桐先是做了戰略性撤退。
人的三觀跟諸多因素有關,包括但不限于家庭、教育、社會大環境等等。
以眼下的氛圍及小王同學的家庭來講,小王同學的牢騷是沒有錯的,往使館扔信確實是添麻煩的行為。
“可恨!”小王同學尤不解恨,跺了跺腳,說道。
“你怎么還帶入了?咱媽都沒說一句這人如何的話。說到底,這事跟咱們關系不大。”唐植桐哭笑不得,將小王同學先按坐在椅子上,讓她平穩一下情緒。
“我就是見不慣這種吃里扒外的行為。我在舞蹈學院的時候,見過一些訪問交流團,他們看我們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態,壓根瞧不起我們,想想就來氣。那時候就想著為國爭光,以后如果有機會出去交流,一定要展示一下什么叫大國度量。”小王同學坐下后,冷靜了不少,跟丈夫說了自己如此激動的緣故。
“有志氣,但你這種做法有欠周全。”唐植桐給小王同學倒了一杯水放在桌邊,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人找不到說理的地方呢?也許他為的不只是自己呢?”
“什么意思?”小王同學愣住了,敢情錯的是自己?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有的地方已經餓死人了。如果任由困難這么發展下去,餓死的人數會不斷攀升,直到一個很難跟歷史交代的程度。他這么做存在借助外力給國內施壓的可能。”餓死人已經不再是秘密,谷漫蒼的家書中就提及過,讓谷漫蒼好好謝謝幫助他白薯的同學,這事有點敏感,谷漫蒼只是私底下說過。
“……”這事超過了小王同學的認知,她張張嘴,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你看,這人投了信,卻沒有傷害任何人。如果是個人遭受了不公平待遇,他完全可以選擇其他極端手段報復。當然可以看做他茍且偷生,但如果不是個人的問題呢?”
“我現在擔心的是你的狀態。人吶,在逼到墻角的時候,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還記得年前下雪我跟鳳珍講的幸福者退讓原則嗎?”唐植桐不疾不徐娓娓道來。
小王同學木然的點點頭。
“記得就好。四九城還有拾荒、乞討的,我現在擔心他們遇到事情不講道理。
萬一他們放棄講道理,拿起武器,你可不許往前沖,能給東西就給東西,別拼命。”唐植桐沒敢說自己前陣子在新街口嚇跑了兩個劫道的,但這種事情千真萬確發生了。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這詩寫的很豪邁,為了變法英勇就義,可又有幾個人知道他想著把北邊的那大片土地賣給沙俄呢?
小王同學,人是很復雜的。不能光聽宣傳,也要結合自己的認知,防人之心還是該有點的。”唐植桐拍了拍小王同學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中外都有。
康有為也曾為了募集變法資金,想著把西北的雞尾巴租借給列強。
貝多芬一直是身殘志堅的典型,但誰又能想到他并非天聾,而是后來感染梅毒導致的耳聾!
“去,你這是教育閨女呢?”小王同學不自然的扭扭身子,雖然不想承認,但道理她聽進去了。
“嘿嘿。你明白就好。有多大能力吃多大飯,咱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摻和外面的事。”唐植桐笑笑,投信的事且等著再發酵一下吧。
也許濺不起什么水花,也許會有連鎖反應,畢竟羊斟拉著主帥投敵后,接下來的兩三千年里專職司機的地位、待遇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
“嗯。你也不要太拼了,我聽咱媽說你曾提到過用外匯買糧,哪怕抱著這個目的,還是要以身體為重的。”小王同學徹底熄了火,摸著自家男人的臉龐囑咐道。
“嗯?我說過嗎?我自己咋忘了?”唐植桐撓撓頭,自己一直有這么個想法,但印象里并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倒是羅清泉隱隱有這種想法,跟自己提過。
“你貴人多忘事唄,難道咱媽還能說謊嗎?”
“我真不記得了,即便是說了也是順嘴一提,我只負責想點子,后面怎么落實、怎么賣、賺了外匯怎么花,我一概不操心,也不插嘴,更不會有意見。”雖然一直是這么想的,但唐植桐矢口否認,賺外匯是一回事,安排怎么花是另一回事,畢竟外匯到賬并不是進個人腰包,這是本分。
救災這種事,如果沒有一個開明的大環境,是不能由個人主導的,否則很容易被認為居心叵測,然后翻舊賬。
眼下扶溝縣有個叫米滿倉的,村里沒有糧食了,他跟其他兩個村干部商量著瞞報產量私分,確確實實救了不少人的命。
結果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有個人可能覺得自己分的少了,也有可能是為了追求進步,后來跳出來把這事捅了出來,經村里多人指證,三人判了六年,最終凍死一個、瘋了一個,只剩了米滿倉一人。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聽你白話半天了,喝點水。”小王同學將唐植桐倒給自己的水端了起來。
小兩口在屋里卿卿我我,就聽見外面傳來“噹噹”響,像是有人在院子里砸東西。
小王同學剛才為了不讓別人聽到談話,連廂房門都關了,唐植桐聽到動靜,起身道:“外面干嘛呢?我去看看。”
“媽,您這是準備翻地?”唐植桐打開門,往右邊一瞅,就看到張桂芳正揮舞著镢頭照著堆肥使勁。
“看看堆肥發酵的怎么樣了,發酵好就準備翻地。”張桂芳也不嫌臟,用手摳開砸的窟窿,湊上前去嗅了嗅。
“應該不臭了吧?”唐植桐走過去,沒有湊上去的意思。
農家肥堆肥一般在冬末,天氣冷的話大概得經過50天左右發酵,天氣熱的話時間會有所縮短。
這陣子天氣熱,雖然自家堆肥才三十大幾天,但應該發酵的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張桂芳嗅嗅后,對堆肥非常滿意:“已經不臭了,能用了。”
“好嘞,您把镢頭給我,我來干吧。”既然堆肥已好,唐植桐就伸手跟張桂芳要镢頭,打算趁自己今兒休息,把這重體力活給干了。
“我還沒老的動不了,你忙你的吧。”張桂芳看了兒子一眼,打算跟堆肥較勁。
“您這話說的,您不老我也能代勞啊。”唐植桐不吃這套,上前就要接過母親手里的镢頭。
“那你先換身衣服去,省的弄一身。上次的衣服,文文給你洗了兩遍。”張桂芳見兒子執意要看,提醒道。
“好嘞。”唐植桐瞅瞅自己的工作服,進屋換了一身舊衣服出來。
天氣越來越熱,現在干活可以不用穿毛衣,只穿一件單衣即可。
換好衣服,唐植桐出來接過母親手里的镢頭,朝手里吐口唾沫,一搓就揮舞起來。
吐唾沫是為了增加手與木柄之間的摩擦力,這樣揮舞起來才能得心應手,那些揮舞著鋤頭挖墻腳的,一般都少不了往手上加點水啥的。
砸掉外面的殼,堆肥就漏了出來。
沒有臭味,只有淡淡的酸味。
如果有臭味的話,那代表著還沒完全堆熟,得堵上窟窿,繼續進行無氧發酵。
堆好的肥料可以曬干,也可以直接使用。
曬干可以有效減少蟲卵數量,直接使用則肥力更高。
兩種方法各有利弊。
張桂芳剛才都說了要翻地,家里的堆肥就沒有了暴曬的必要,唐植桐又抄起鐵锨,一點點的灑在院子里。
“需要我干點什么嗎?”小王同學站在廂房門口問道。
“拿個馬扎坐門口,給我加油。”唐植桐停下,用胳膊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樂呵呵的給她安排了一項工作。
“啐,沒個正行。”小王同學呸了丈夫一口,不肯配合。
3月21日,星期一。
沒了報告安排,唐植桐的日程正常起來,上午上課,下午是一下午的空閑時間,先去科研班遛了一圈。
“小唐同志,就等你來了,這是買材料的收據和剩下的錢。”畢彬看到唐植桐過來,將昨天買原材料剩下的錢和收據交給唐植桐。
“收據我拿著,錢你先留著,我不是每天都在學院,后面有需要買的東西隨時置辦,不夠再跟我要。”唐植桐在錢財上給予了畢彬最大便利。
錢嘛,就要花到刀刃上,該花花該省省,但一分錢都別欠。
有些人可能習慣欠別人錢了,不僅少給了代駕兩塊六,還罵人,結果就好玩了,不光人進去了,就連KTV也捎帶著停業整頓三個月。
這離奇程度都快趕上一個饅頭引起的血案了。
“行!”面對唐植桐的信任,畢彬也不含糊,將錢收了起來,暗自下決心一定要把保溫箱做好!
自己做船模過的什么日子哦,學院里只給出了基礎材料,像黏合劑什么的都得自己找材料做,不光費力還累心,若不是憑著一腔熱血,估計早就半途而廢了。
至于從中撈好處嘛,他是想都沒想的。
看著畢彬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唐植桐很想在他肩膀上拍兩下,然后勉勵幾句,但忍住了,因為身份、場合都不合適。
唐植桐打量一下三個組航模的進展,跟自己上次來的時候相比,進展都不大。
很多事情是無法一蹴而就的,唐植桐放平心態,打算慢慢來,這事急不得,呂大夫還沒有給予數據上的支持呢。
唐植桐跟科研班的同學聊了會就溜了,還要去婦聯跟苗小琴對接一下寵物梳子的事情呢。
草長鶯飛二月天,
拂堤楊柳醉春煙。
兒童散學歸來早,
忙趁東風放紙鳶。
昨兒是春分,四九城有放風箏、吃春菜、立蛋等風俗。
有幾個小朋友在空曠處放風箏,沒有風箏的則在路邊抽陀螺。
從穿著和玩具上來看,這幾個小朋友絕對不是普通農民的孩子,不是工人家庭就是干部家庭,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逃課出來的。
走過去以后,唐植桐才反應過來,自己打算為小王同學做的風箏還沒動工呢!
絕對不是自己沒有將小王同學放心上,而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嗯,一定是這樣的。
自我安慰完,唐植桐決定將此事提上日程,這兩天就開工。
苗小琴調查的還是比較詳實的,現在每個與中國有貿易往來的發達國家都有提及,哪些養貓多,哪些養狗多,都是些什么品種,毛有多長,哪些國家不怎么養貓狗等等。
“外貿口的同志還特意托人了解了一下養貓狗人家如何給寵物梳毛,大部分是不管的,少部分會用人梳頭發的梳子。這是不是代表著寵物梳子沒有潛力?”這話是外貿口同事的觀點,但苗小琴沒有出賣他們,而是自己問了出來。
“不見得,可能只是沒人想到吧。
如果是將寵物梳子投放到第三世界或者不養貓狗的國家,那肯定是賣不出去的,但這些養貓狗的地方,我覺得可以試試。
畢竟也不是多貴的東西,而且不是易損物品,只要咱們價格定的合適,肯定能賣出去。”
唐植桐是清楚寵物用品市場潛力的,就拿梳子來說,只要主人覺得好用就行,無所謂寵物喜不喜歡,因為它們不會發聲抗議,尤其是狗,別說只是梳個毛,就是拿菜刀架在它們脖子上,它們都不帶反抗的。
“價格合適,還不易損壞,是不是有點……”苗小琴一時有點卡殼,找不出合適的詞匯,生怕打擊到唐植桐。
“我明白,投入產出不成比例,回報周期太長,對吧?”唐植桐呵呵一笑,梳子只是個前期的開胃菜,后面的其他寵物用品才是大頭。
別說是苗小琴,就連唐植桐自詡見過世面,如果沒有網絡見證,他都不敢想象有人能為自家寵物買一件好幾萬塊錢的衣服!
盡管年代不同,但資料中那幾個養貓狗的國家,人均收入還是很可觀的。
人均嘛,都懂,肯定是富人極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