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星,龍族 一道霹靂劃破濃墨蒼穹。
“轟!”
天雷在宇空震蕩,恍若百萬狂獸怒號。
無數金黃熔漿自天而落,灼痛!晉元甩著手驚惶跳開,喘息未定,又有幾聲雷暴躥過漫天煙塵。
趴俯在莽荒大地上的黑色山體開始崩塌,腳下巖塊奶油般融化,如血流淌。
晉元提起的雙腿很無力,像在沼澤踟躕前行。
后面是血紅熔巖,前面都是人和動物的斷肢殘骸,巖漿過處煙霧竄騰,皆為焦枯。
小灰在口袋里哀嚎。
晉元拼盡全力,終于飛跨過殘肢斷臂和枯木焦石。即便幾次摔進尸堆,他還是能勉力支撐起來,再次向前。
躍過十幾道沸騰的熔漿,前方的煙塵稀薄處似有隱約的清明,會有出路嗎?
待到懸崖終于出現在眼前,他來不及絕望,跳下去會發生什么?濃霧和巖漿在追逐他。
他最后摸了一下小灰,用手中不知哪里來的長繩綁在樹木和自己腰間,舒了口氣后,方才懸繩而降,腳底一滑,山脊陡然攀升,身形倒錯,他直落谷底。
糟啦!腰間一痛,繩索收緊,眩暈伴著劇疼和扭曲的靈肉一起摔到山谷......
良久,柔軟觸覺拌著焦臭及腐殖氣似乎在提示他還活著。
小灰!驚惶之余發覺它正拼命舔著自己的手。
呼出一口氣,晉元頹然躺倒,將呼吸調至平穩,夜幕是火紅與濃黑的交織,一道道閃電劃過,四面山岳如刀,無數斷木折枝如殘箭刺天。
“怎么了?”
“發生了什么?”晉元驚魂稍定,捫心自問。
一個聲音在耳邊低語“時間不多了!”
另一個聲音在叫喊,“救我!”是一道淡紫色的身影,一個女子,似曾相識。
“什么?”晉元奇怪,沒有答案。
“時間不多了!”
突然出現的聲音好似遠古執著的討債惡鬼,它不知疲倦從不停歇。晉元心急如焚,灼燒的巖漿在不遠處的山崖轟然砸下,在巨木斷裂倒地聲和“噼啪”烈焰聲中,晉元拖起自己繼續奔跑。
“時間不多!”
仿佛是融進血液的東西在意識深潭逐次泛起,在晉元腦際的另一個聲音“救救我!”互相應和。
我在哪里?晉元不明白。
突然的失衡讓他摔倒,滾落。
小灰在上面大叫,它的嘴拼命扯住他一只袖子。晉元這才止住下滑,他忍住驚駭不顧手里被藤蔓尖刺扎入的疼痛,兩腳奮力亂踹。
終于掙脫后,回頭小心探看過去,原來是一個深谷幽潭,紅黑綠交織的水面折射漫天飛火。
在這數丈高的巖塊間布滿灌木和藤蔓,隱隱可見散布的各種蝕骨,是人還是獸?晉元不知道,它們都釋放著幽幽磷光。
它們都有一張撕裂開至耳根的豁嘴,三十四顆尖牙個個森白瘆人。
晉元不由打了幾個寒噤。
“轟!”
又一顆火球掠過,在幽潭近處炸開,殘焰點著幾顆慘白頭顱,火紅升騰中一雙雙黝黑深邃的孔洞仿佛在凝視他,那是一種穿越萬年的無窮怨毒。
剎那,晉元只覺徹骨寒意。“該死的!放松,放松!”只是骨頭而已!他企圖舒緩神經,閉眼良久,繃緊的身心才有所松弛。
胃部一陣翻攪,饑餓總是伴隨疲憊,他記起背包里還有干糧,于是尋到一處平緩草坪坐下。野芋片如此堅硬,就如背靠的堅冷巖石。他用力撕扯咀嚼,慢慢變得柔滑的軟糯清香在鼻腔回蕩,他的情緒漸趨平復。
他被冰冷激醒,居然睡著了!山火依然燎原,狂風撩動煙塵。煙霧,漫天的煙霧,我為什么沒有咳嗽?他有點困惑。
“這是哪里?”沒答案。
“時間不多了!”
那個聲音又一次扎向他,它總會被猶豫和彷徨所觸發,炸開,驅策人前行。
日出而行,日夕而息,不覺已遠離熔漿烈火之地。
正疲憊不堪,遠處出現一顆參天柏樹如虬龍般盤繞在一間木屋前。“終于有人了!”晉元歡呼一聲,快步急行。
行至門扉,他定定神,開始輕敲“請問有人嗎?”沒人回答,連問幾聲,只有山谷鳥鳴和自己余音在空曠中回轉。
他再次敲門,門忽然開了些許,門縫的一絲涼風爬上手背,晉元旋即被驚惶抓住“嗚嗚!”小灰已鉆了進去“小灰!!”晉元急忙進去要將它抱回。
很黑,這是什么地方?
“有人嗎?”
他再次詢問,當眼睛適應了昏暗,他驚覺自己已身處一間臥房。
他剛想退出,突然眼前的墻壁有無數東西在爬動,晉元一驚,原來在墻上爬的是裂開縫隙,漆粉在無數道細細的游蛇中掉落,一堵白墻瞬間已成一片黑域世界。
啊!~
晉元見到黑潭中竟有千萬只眼睛在沉浮,又齊齊盯向他,眼神如此怨毒,它們張開尖齒滴血的豁嘴一條條血紅蛇信從中躥出。
晉元駭然,拔腿就想跑,雙腳卻如石化般挪動不了。忽覺有什么搭在肩頭,他汗毛炸開,大吼一聲,用拳砸去。
那只手卻在拼命搖自己。
“阿元!”
“阿元!”
哦!晉元松了一大口氣,是母親!
“阿元,怎么啦?在喊什么?”母親焦急的聲音,晉元終于清醒,發覺自己早已汗流浹背,那顆心猶自狂奔亂竄,灰子在舔著他額頭。
“病了嗎?天哪,好多汗吶!”
母親跑去外面拿回一塊毛巾,為他擦去汗珠,又摸了下額頭,“咦,怪事,沒發燒哇!阿元,你這是怎么啦?”自從前段時間晉元溺水昏迷了幾天后,母親一直很擔心他的身體,總想辦法買各種好食材為他補。
晉元一有動靜她母親就著急上火急得不行,也不讓他隨便亂玩了。
“不知道啊,我好像?”晉元腦子一片空白,一手揮開在正努力為他舔咂的灰子。
“別急別急,只要身體沒事就好,你腦子不會有什么后遺癥的!萬一有你也放心我們也一定會治好的!”域內的醫療水平是頂尖的,只是看重病如果超出醫保范圍就需要花費高昂的醫療費,母親保證就等同于他們去借債。
“我沒事!放心吧!”晉元趕忙說道,他可不想讓母親擔心自己。
“你確定?”
“當然了,你看我好得很吶~”晉元從床上蹦下,順勢在墻角倒立一個大頂。“行了行了!”母親終于放下了一點心。
“那怎么今天睡到這么晚?是看電影太晚了吧?還想著那些恐怖電影呢,所以讓你少看點亂七八糟的東西嘛!”母親知道他沒病便開始嘮叨。
“我沒有看啊!”
晉元一邊辯解,一邊穿上衣,他可從沒遇到這種怪事,自己晚上見到什么玩意?電影?睡前根本沒看啊!
上課不能遲到,他決定去問唐老師,迅速漱洗完畢,幾口吃完雞蛋餅,在母親手里拿過牛奶喝掉,抓起量子手本塞進書包便跑去上學。
乘母親沒注意,回身偷偷向灰子使了個眼色,灰子將身形縮小,蹦到了他手里,晉元將它一把塞進口袋。
下課后,聽夏紫茗說要去唐老師家,晉元立刻表示隨同,唐老師家他們不常去,夏紫茗樂得有人陪。
他們又習慣性地喊上了大牛,只要有吃的這家伙總愿屁顛顛得跟。
唐老師在前段時間晉元溺水昏迷時就幫了很大忙,通過關系為他轉到當地有名的醫院。
夏紫茗也很仗義在當天請了一天假陪著昏迷不醒的晉元在醫院待一整天,直到病情穩定才離開。
雖然他父母已經專門去向他們表達過了謝意,晉元還是用積攢的零花錢買了一束花帶去。
唐老師的家是一處幽靜的二層樓雅居,典型的龍族風格,占地雖不大,但草坪松樹,應有盡有,居所前圍繞著常年青綠的各種植物。
唐老師年逾一百五多歲,看上去他還如壯年,精神抖擻,須髯飄搖,配上一雙丹鳳眼,真像龍族的古戰神。唐老師是夏紫茗父親的老師,因為兩家關系頗好,唐老師自然就成了夏紫茗的編外老師。
待夏紫茗向唐老師問完事,晉元起身一禮問道,“唐師,我也想請教您一件事。”
“說,”唐老師呷了口茶說道。
“唐師,我昨晚很奇怪呀,好像睡著了又似乎沒睡著,”晉元問,“這也需要跟我匯報了?”唐老師微微愣了下。
“是啊,渾沌哥,唐師什么時候成你家保姆了,嘻嘻!”夏紫茗和大牛都在偷著樂。
晉元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但還是繼續說,“是這樣,我大概十點睡的,突然好似地震了,又到處是火海和熔漿。我拼命跑!地上到處是尸骸。跑到筋疲力盡,看到一個房子,推開門,那墻壁,對,好像是那一堵墻壁就突然裂開啦!里面還有好多鬼眼盯著我,把我給嚇死了!幸好最后被我媽推醒,眼睛一睜,卻還是在床上!”
晉元言罷,舒了口氣,他想起這些便心有余悸。
平時晉元跟其他人一樣一旦入睡就進入深眠,基本在八小時后就會被生物鐘或鬧鐘喚醒,他為此查過量子手本,好像有夢這一說,但在天啟誰會做夢呢。
唐老師皺起眉,略感吃驚,晉元在后悔多嘴說廢話,只聽唐老師問“很有意思了,難道是做夢?”
“什么?真是夢?”晉元還是很疑惑為何只有自己會做夢。
“夢?”夏紫茗若有所思“唐師,我看過關于夢的描述,我想想,對了,就是會做夢的人或者是地球人睡覺常會看到的,書上說是人在睡眠時產生想像,是一些影像、聲音、感覺的重組,非自愿的,是為夢境!”
唐老師對夏紫茗點點頭,又轉過身“小晉,你確定不是邊睡覺邊看電影?醒來又看了會再睡,如此反復?”
晉元忙擺手搖頭“當然不是,肯定沒有!我保證!”
唐老師沉吟了會,撫掌笑曰“哈哈,那便是夢了,想不到你還會做夢,你居然還會做夢啊!”晉元更不解了“唐師,這還算是好事?”
唐老師一拍手“好事,肯定是好事!恭喜你,小晉,你有潛質!哈哈!”唐老師似乎另有深意“啊,他做夢也算是有潛質?什么潛質?”一旁的夏紫茗開始搖唐老師的手臂。
“也許是做修者的潛質吧,其他倒不好說嘍,”唐老師笑著說,隨手拿出他自己的量子手本,在上面隨手發了幾條信息。
“什么?做修者?那些老學究哇!不干!我想當天體科學家!再不濟做工程師也好哇!”晉元不愿做一個古板學究.
“看那些道士和尚,成天守著一盞枯燈殘燭過一生!”腦子里突然出現的一幕令他不寒而栗。
“小屁孩兒,做修者,哪有你想象的枯燥乏味,哈哈!”唐老師仰頭大笑,引得牽牽敲門進來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牽牽是這段時間被唐老師從夏紫茗家借來的智能人助理,他家原來的智能人去做定期維護。
唐老師讓牽牽帶夏紫茗和大牛去廚房拿水果和點心。待沒其他人后,唐老師示意晉元到他身邊,神秘兮兮地說“小晉,想不想明天跟我去一個地方去見識見識?”
晉元欣喜莫名,但凡新奇之事,沒有他不想去的“當然了,唐師,那一定是很有趣的地方吧?”
唐老師眨眨眼“有趣?談不上,奇異是肯定的,不過你必須遵守我們之間的保密條例,別人一概不得說!否則以后我也不會帶你去星河一號實驗基地去呦!”
“什么?一號基地?是安放甲字001號多重態地球的基地嗎?”晉元驚訝地合不攏嘴,他從不敢奢望過唐老師能帶他去,那實在是他心中最神秘向往之地。
“噓!”
唐老師做了個禁聲手勢,又望望門口,“是的,不過你輕點!”他壓低聲音。
晉元忙不迭地點頭,他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