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前。
“嘶嘶,沒記錯的話本人是第三次拜訪來了。”
幽幽的聲音自陳子無后側響起,他放下書,臨近凌晨原本早已進入修行境,現在等到了。
陳子無戰魂瞬間出體,他對旁邊道,“你可以退下。”
副手羅觀南的戰靈微微躬身后消失。
“法艾爾先生,這次是多少?”
“嘶嘶,即便是老友,也該讓人歇口氣,喝一杯酒不是么?”老鬼踱步而出,它已完全迴異當初的老態干枯,已是一位挺拔俊美的青年,歲月滄桑從臉上湮滅,骨瘦如柴的軀體變得健碩強壯,只有臉型還依稀有著原來輪廓。
“看來受益最大的是您自己,法艾爾先生,請坐。”
陳子無走到酒柜拿出一瓶貴重影酒和一條影雪茄,他知道老鬼很好這一口。
“都是浮于表面的東西,嘶嘶嘶!比起您得到的簡直不值一提,嗯,嘎嘎!這酒不錯有些年份了!”
法艾爾接過酒好好把玩了番,便徒手拔開軟木塞,對著陳子無擺上的兩支精美酒杯各傾倒半小杯。
“嘶嘶嘶!來,慶祝一下!五十個煉魂,都是二十歲左右年華正盛的姑娘!嘶嘶。”
是陳子無令羅觀南將吸血鬼王帶來暴石基地的,這基地位于太京東南,與其他兩個基地形成犄角之勢可互相協助,共同抵御圣心會。
如今黑鐵衛在太京的地盤已收縮到三個,暴石主基地由羅觀南率三千多戰靈守護,集中了太京黑鐵衛的大半兵力,另兩個基地由柯云和秦義勉強支撐到現在。
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黑鐵衛基地也同樣被圣心會蠶食大半,在韋秋星瘋狂持續攻擊下,黑鐵衛人迅速減少到六千多。
只是圣心會地盤擴張過于迅猛,兵力也僅一萬多,為穩住新地盤韋秋星只得降低攻擊范圍和強度。
陳子無的傷體在逐步痊愈,在他重新主事下的黑鐵衛抵御住了韋秋星新發起的幾輪打擊,雙方這才勉強維持著平衡。
陳子無明白自己的險境,韋秋星會致自己死地,茅人宗也不會放過他。
如果要死,該選擇哪種死法?沉靜如秋葉的凋零還是如煙花那般絢爛的赴死?這是一個久在陳子無心頭縈繞的選擇題。
他還有第三條路。
但他還是很猶豫,召喚法艾爾讓其為自己再次施行邪術,若能在短時間內將自己修為躍進或可破局。然而施法的成功率只五成,如果法艾爾不盡心或自己威能不夠就會當場魂飛魄散,最終他選擇了這條路至少能得到一個痛快的死。
陳子無眼中微微精光一閃,“五十個,不錯了,先生您辛苦!”
“嘶嘶嘶!辛苦么,呵呵是有點!為了您這位神秘客為了我們的將來,多少辛苦就有多少回報。只是閣下始終對我抱有那么一點戒心。我是說嘶嘶,您對我而言實在太過神秘,我只能感受到閣下的一些布局并不小!”
法艾爾的深藍碧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您我的第一次見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恐怕那時您的處境不是很好,即便如此我還是盡可能滿足了您的愿望,您我達成了協議。世間萬物本就云罩霧繞,又何必糾結。此次煉治成功我當可進級元修高境,屆時先生您我便可再沖法陣,先生心愿即將達成,其他豈不都如煙云?”
“嘶嘶嘶!看得出老友您實在是信心滿滿!嘶嘶嘶!”
老鬼法艾爾臉上浮出淡淡笑意,它知道眼前人并非等閑之輩,無論功力還是資歷都遠在自己之上,它轉移了話題。
“難道您自己沒信心?”陳子無慢慢品了一口酒。
“信心?”
老鬼它為自己灌下一口酒,用蛇信般的長長舌尖繞到酒杯角落舔凈最后一滴。
“我早就對您保證過,第一次的成功率可以有九成,至于這次卻只能是五成,您那位朋友想必將這個訊息傳遞給您了。”
羅觀南確實已將老鬼的五成把握傳遞給了他,陳子無又將酒液注入兩個杯子,“五成,是因為您自己的緣故還是因為我?”
“是因為元修高境,此五十個精煉魂魄是從五百個魂魄中選出,但高境豈是這般容易突破的,若非閣下底蘊深厚無比,本人亦不敢冒險做法的!”
法艾爾變魔術般將一只小瓷瓶拿于兩指間,其形精巧黑青約小指大小。
“你我同心,其利當斷金!”陳子無沉吟著。
“那,嘶嘶嘶!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法艾爾捻著小瓷瓶笑問。
“當然。”
陳子無的喉頭嘗到杯中酒的醇烈,也許是最后一次了,他放下酒杯帶惡靈王旋身鉆入一堵墻頂邊緣的一枚小硬幣大小孔洞。
里面赫然是一間詭異的空間,幾百多支昏黃燭光將其染上舞動的金色。
法艾爾對這種環境非常熟稔,只見它不慌不忙地坐到一個圓形的古老符咒圖案中。
左手從地上捻起一支羽毛影筆,右手持著瓷瓶,一雙鷹眼凝視空中某個位置,漸漸冥想態。
陳子無則在另一個不同的符咒中盤膝而坐,一秒入定。
他原本手指上的法戒正身事前已放置在符咒的某個奇怪圖案中間,陳子無此刻手上的是一枚影法戒。
法艾爾稍抬眼瞄了下這個盤坐于符咒中的強人,猶豫了兩秒后開始念念有詞,聲音低沉嘶啞。
沒過多久一股陰森氣息自他身上彌漫開。
隨后他座下的符咒的幾個金色符號閃爍著奇異的光澤,竟與陳子無的符咒發生了詭異的應和。
接著整個房間漸漸沉入冰寒,連燭光的金色也褪變成淡藍。
幾年前陳子無就已發現老鬼王法艾爾不但培養血靈,還收割女子生魂煉制特殊靈氣,此法竟與他煉制法戒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抓住法艾爾,后者抵不過嚴刑和誘惑,這才供出它在羽化洞法陣的最終秘密。
陳子無與法艾爾達成約定,后者為陳子無的法戒搜羅游蕩在野外的生魂,注入陳子無的法戒快速熔煉,隨后法艾爾將法戒中煉制的精魂提煉,用邪術加持于陳子無使其提升修為。
他承諾會帶法艾爾一起沖擊法陣,直到第九重。
法艾爾為收割到足夠多的女子生魂,為了安全它原本是選擇人煙稀少的山林或荒僻地方收割,但流落到此的生魂極少,最后它決定還是依靠精魅惡靈的幫助,將觸手伸到了各個醫院,誘惑和脅迫大大提升了收割的效率。
一些孤單弱小或沒有警覺的女性會被精魅欺騙,另一些則被惡靈強行擄掠,然后法艾爾就用一種特殊方式控制住她們。
一旦被控制后,法艾爾就會用一種黑色的邪惡能量來提煉她們的生魂,另一方面法艾爾還會吸取她們的生命精華,這也是老鬼越來越年輕強壯的秘密。
法艾爾喜歡聽她們的哀嚎和呻吟,享受著她們承受的無法逃脫的各種痛苦。
待收割完畢,這些女子身體會急劇衰老形同植物人,而她們生魂已被法艾爾禁錮到它的瓷瓶。
法艾爾在陳子無身上施展的幾次邪術,使陳子無的靈力修為得到匪夷所思的飛速增長。
短短時間內,他已從元修初境連沖兩級,達到元修中境。
如此神速的修為進展是其他修行者望塵莫及的,也只有這種邪術才能做到,只是邪術的副作用法艾爾也沒說,陳子無也知道會有卻也不問。
法艾爾開始在陳子無身下的符咒圖案邊緣涂涂畫畫,在它緩慢而持續的手勢下,符咒圖案又閃爍起淡淡紫色微茫,且不斷變幻形狀。
兩副符咒的光暈一起律動交疊幻化。
法艾爾喃喃自語,將手中的羽毛筆指向房間一個角落,一道黑色的光芒從它手中噴涌而出,直接打在墻上。
墻壁顫動,隨即裂開一道罅隙,縫中傳出的刺耳尖嘯仿佛來自地獄。
法艾爾手中的瓷瓶瘋狂抖動,好像極度害怕即將面臨的災禍。
惡靈王繼續念念有詞,隨著羽毛筆的不斷舞動,符咒圖案也在筆勢加持下如同一條條銀蛇般扭曲起來,發出瘆人的低吟。
墻壁上那條詭異裂縫像蛇一般往四處延展,那極黑深處透出的黑暗氣息愈發濃重。
最終它形成實質,一股黑霧形態的鬼魅自其中緩慢伸出鬼爪,且不停變化著各種形態。黑霧鬼魅漸長拉伸,開始盤繞陳子無四周,最后在實體法戒的上方收縮凝成了一團滾動烏云。
早已入定的陳子無神態依然,即便他能感知到臉上和身體被冰寒之氣包裹。
烏云中隱隱雷電滾動,法戒則不斷釋放幽幽紫光,與上方的烏云彼此應和一般。
在老鬼手中的羽毛筆再次劃破空氣,隨著它口中的一句嘶啞聲音,“Ave Satanas”意為“致魔鬼的敬禮”,整個房間猛然一頓,時間停滯了幾秒。
烏云狂暴卷動,幾道雷電竟劈向法戒影身,影身法戒迸發的一道極為耀目的白熾光激射瓷瓶,瓷瓶瞬間破碎,無數恐懼的聲音嘶喊嘯叫,又被黑云裹挾著壓入法戒實體。
法戒實體中陣陣悶響,墻上到處彈跳著變幻的光。
當法艾爾為陳子無注入法戒重鑄的女子煉魂時,陳子無感覺到一股極為詭異的力量在體內涌動。他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顫抖,強大的黑暗能量在身體內的鼓脹令他極度痛苦。
好幾次他就要承受不住想要擺脫,然而掙扎越大那股暗能量越強,令他徹底放棄了抵抗。
陳子無感到自己被巨大黑洞吞噬,不斷地失去意識。
他感覺自己就快死了,無邊的痛苦裹挾著暗黑吞沒了他。
醒來。
又昏厥。
再次醒轉時房間的所有蠟燭都已熄滅,房間恢復了灰白色調,法艾爾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自己,臉上的情緒是種說不出的感覺。
陳子無又過了許久才再次勉強睜眼,他能感到身體發生的變化,甚至還能感知到法艾爾情緒在微妙的波動起伏。
“元修高境?噓!不過如此。”
陳子無冷哼。
惡靈王瞪大眼睛,以與一個幾百年老鬼身份不符的激動起身道,
“成功了!”
它有些搖晃,疲態倍出,顯然這次邪術耗費了它巨大心神。
“是的!”
老鬼緩緩站起,望著已平淡無奇的符咒圖,又將目光盯著陳子無,微微顫抖的沙啞聲音再次響起,“嘶嘶嘶!”
老鬼嘖嘖有聲,神情復雜,
“完美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