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個什么意思?
望著見面之后只是握了下手,接著就噗呲給了她自己一刀,然后立馬開始交代遺言的芙蕾德莉卡,里昂的面頰不由得抽了抽,隨即轉頭望向了扶住她的芙2號,希望能夠得到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她看過了我的結局,知道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了。”
扶住光速自刀的芙蕾德莉卡,身形突然有些發虛的芙2號平靜道: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完成終極使命,我卻已經走完了她想走的那條路,替她看過了這條路最后的風景,明白那并不是我們想要的。
人總是這樣的,在面對之前都以為自己能接受后果,但往往真到了需要面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承擔不住那份代價,而且不止是她自己,所有的我其實都一個樣,或許終極使命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芙2號一邊說著,一邊將懷里的芙蕾德莉卡轉過來抱住,接著兩芙變一芙,身形微微發虛的芙2號,竟直接融入了原本的芙蕾德莉卡之中。
“里昂。”
和原本的芙蕾德莉卡一般無二,只是眼眸中多了幾分黯色的芙蕾德莉微微低頭,神色誠懇地開口道:
“我知道你對我有所懷疑,之前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甚至連我的懺悔都懶得聽,但我真的已經……我請求你能信任我一次,回到過去和‘命運’見上一面。
作為‘命運’預計之中的那個外力,你的身上有著無窮的可能性,如果能夠在一切結束之前,讓你和‘命運’見一面的話,說不定就能……”
“行了,不用再說了。”
“里昂!我……”
“不用嚎了,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去。”
“事先說好,命運的安排什么的,我是不信的。”
瞥了眼面前愣住了的芙蕾德莉卡后,里昂耷拉著臉道:
“但我愿意遵守承諾,既然你確實解決了我遇到的麻煩,那我也就按你的要求走一趟……還有,你確定你那個儀式有去有回,不是什么一去不返的單程票,對吧?”
“對!對!”
原本以為還要再展現一下誠意才行,沒想到里昂居然直接答應了下來,芙蕾德莉卡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滿眼感激地連聲保證道:
“我送你回過去的環時儀軌,和我當初回到過去的是同一種,只要完成目標之后就會失效,而我的目標只是讓你和‘命運’見一面而已!
只要跟她見上一面,讓她看一看到底有沒有另一種可能,你的意識立刻就能重新回到現在!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我可以教你怎么辨識儀軌的文字,讓你來主導和設定儀軌的目標,你……”
“行,那就這么定吧。”
直接點頭徹底敲定了合作后,里昂伸手扯住了身邊的老黃牛,面無表情地道:
“不過我肯定不會馬上就去,你現在雖然答應得好好的,但這依舊很可能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行,所以我要先等幾天,和我的家人見一見,道個別再說……老黃就留給我吧,到時候我騎著它去環時山找你。”
“好的,那我就把儀軌布在那邊,等你做好準備了過去找我就可以……里昂,謝謝你還愿意相信我,這次我一定不會讓你后悔的!”
見到里昂并沒有提更多的要求,只是希望稍等幾天再動身,芙蕾德莉卡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松,朝著里昂感激地笑了笑后,便調來星界根源標定位置,轉身快步邁向了星界深處。
而在芙蕾德莉卡的身影離去后,老黃牛不由得咂了咂嘴,隨即忍不住在里昂的胳膊上拱了一下,滿眼困惑地詢問道:
“哞哞哞?(你居然答應了?這不像你啊?難道……你真對她有什么想法?)”
我對你大爺有想法!
面對老黃牛古怪的眼神,里昂忍不住抬手狠抽了它一頭皮,隨即在老黃牛抗議的哞叫聲中,沒收了它嘴里叼著的煙卷兒,用力掰開了它煙氣彌漫的嘴巴。
不管芙蕾德莉卡的懺悔是真是假,我都不想接這場很可能有去無回的旅行,能愿意答應她就有鬼了!問題現在這情況我拒絕得了么?
回想全源芙身上,那完完整整的十四條根源,里昂不由得暗道了一聲晦氣,隨即把手塞進了老黃牛的嘴巴掏摸了起來。
之前我連對付根源不全的本土芙都沒把握,現在這個身兼十四根源,還跟本土芙合二為一了的新芙蕾德莉卡,我就更沒辦法了,雖然保命應該不難,但我能靠著徽章保命,其它人怎么辦?整個現世怎么辦?
眼下她愿意一臉誠懇地跟我商量,可不意味著她一直都會這么“尊重”我的想法,以芙蕾德莉卡表現出來的性格,真要是把她逼急了,你猜她會不會來個“不好意思,我只能出此下策”?
與其等她徹底絕望之后,觸發后面那個“不好意思”,還是趁著不好意思確實是不好意思的時候,趕緊答應下來吧,最起碼這樣還能拖延時間做點兒準備……找到了!
在牛肚子里昏厥的真神堆中,成功翻到了唯一的那個人類后,里昂不由得精神一振,隨即在老黃牛埋怨的哼唧聲中,把雙目緊閉、滿臉漆黑的白羊董事摳了出來。
好家伙,人在牛肚子里都給熏黑了,你這是抱著煙囪抽的嗎?
無語地瞪了老黃牛一眼,已經找老黃牛問過情況的里昂,用力拍醒了昏過去的白羊董事,隨即開口朝兩眼茫然的他催促道:
“沒時間解釋了,趕緊教我白羊秘術!快!”
“啊?”
就在白羊董事被里昂救醒,滿臉懵逼地開始進行秘術教學時,步入星界深處的芙蕾德莉卡,已然在星界根源的簇擁之下,重新回到了環時山的腳下。
而當她散步般沿著黑色的山道一路向上,最后站在山頂的燈塔下方,沉默地望著上方閃耀的燈室的時候,一道高亢的驢叫突然自后方傳了過來。
“呃啊——呃啊——(哎呦……你怎么跑得這么快……)”
回頭瞥了眼氣喘吁吁的懸星主宰后,芙蕾德莉卡不由得皺了皺眉。
“想要完成終極使命的我已經沒了,你還跟著我干什么?里昂讓你來的?”
“沒,我自己來的。”
樂子驢笑呵呵地道:
“你是沒了,但你不還是你嘛雖然你從來都不愿意騎我,但我確實答應過當你的坐騎,跟著你回來不是很正常嗎?哦還有……”
打量了一下神色平靜的芙蕾德莉卡后,樂子驢眨巴著眼睛試探道:
“你發現沒有,那個里昂答應你的時候,好像并不是很情愿哎?他要求你等幾天,說不定其實是在拖延時間,然后伺機……”
“我知道。”
打斷了樂子驢的話后,芙蕾德莉卡扭回頭繼續凝望著矗時目塔,聲線平穩地道:
“里昂之所以愿意答應,多半是擔心我會動用別的手段逼他就范,而我雖然不準備這么做,但如果這么想能讓他走這一趟的話,那我認下來也沒什么……或許這也算是種心照不宣吧。”
嘖……屁的心照不宣,純粹是心思太多!你和那個里昂,都屬于那種有糞蛋非得先憋住,等在腸子里轉幾圈兒,多走幾個彎彎繞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出拉的人,毛病!
偷偷朝芙蕾德莉卡翻了個白眼后,尋瓜而來的懸星主宰刨了刨蹄子,隨即一臉好奇地道:
“1號,那個里昂懷疑你有別的打算,準備試著再掙扎一下,那你呢?你跟他承諾的那些都是真的嗎?還是說他猜對了,你真的另有計劃?”
“我說得當然是真的,無論是我后悔了自己的選擇,以及他代表著另一種可能,還是我希望讓他回到過去和‘命運’見一面,再或者儀軌設定的那些……每一句話全部都是真心的。”
斜睨了懸星主宰一眼后,芙蕾德莉卡面色平淡地道:
“我知道你打算套我的話,然后去給里昂報信,但無論你還是他都想多了,我確實沒有在這些事上欺騙他。
雖然我不是唯一一個完成了終極使命的我,但我大概率是其中最早的那個,也是在一切都被毀滅的停滯世界中,呆了最長時間的那個。
唯一能夠暫時讓我忘掉孤獨的事情,只有借助矗時目塔窺探其它時間線的情況,而那些繽紛生動的世界看得越多,對自己的憎惡和悔恨就會越重。
在度過第一個百年時,我只是對自己選擇產生了動搖;等到第一個千年過去,親手將一切毀滅的我,開始痛恨自己的殘忍和自私;
待到第一個萬年來臨,我已經無法思考什么對錯了,我只想看一眼另一種可能,哪怕這一眼就要付出我的一切……里昂。”
凝眸望向懸星主宰,或者說懸星主宰身體之中,混入的那一絲微不可查的意志,芙蕾德莉卡沉聲道:
“我其實知道你在看,也知道如果裝作沒發現你的話,這番話更容易獲得你的信任,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就這一次!”
“他走啦。”
兩只驢眼睛往中間對了對,發現里昂留下的那一絲意志已然消散了,樂子驢不由得咧了咧嘴,笑呵呵地道:
“這是1號自己看出來的,可不是我說話不算數奧……對了1號。”
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后,樂子驢抬頭望向芙蕾德莉卡,一臉視死如歸地詢問道:
“你猜為了讓我幫他套你的話,那個里昂用了什么跟我做交換?”
用什么跟你交換?
芙蕾德莉卡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蹙眉看向了滿眼期待的樂子驢。
以這頭驢荒唐的性格,能打動它的代價自然是樂子,而如果是別的樂子的話,它自己開心一下就可以了,不會特意來問我,除非這個樂子剛好與我有關,而且我的反應還能讓它獲得新的樂子……
咝,等等!
突然之間想明白了什么,芙蕾德莉卡不由抖了一下,隨即迎著樂子驢愈發亢奮的神情,咬著牙道:
“記憶?他是不是給你看了一段記憶?”
還行,樂子沒有白給,也算是有所收獲吧……
以自己和白裙芙在花叢中……嬉戲的樂子為代價,把樂子驢送回去套了一番話后,隱約間想明白了什么的里昂伸手揉了揉眉心,隨即轉頭望向了旁邊搖籃里正在酣睡的兒子。
“父親。”
就在里昂猶豫再三,最終朝兒子露在外面的屁股蛋兒伸出了手時,搖籃里的小嬰兒突然睜開眼睛,一個蹬腿利落地踹開了他的手掌。
“想叫醒我不用打我屁股,你想問什么直接問就是了。”
行吧……
看著搖籃里精神百倍的小嬰兒,里昂點了點頭后沒有說什么,而是直接豎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個問題,最近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命運的安排,還是你的安排?”
小嬰兒聞言眨了眨眼,一臉困惑地歪頭道:
“父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個屁!
面對一臉困惑地眨巴著眼睛,并且動作流暢地輕輕歪頭,把臉上最可愛的部分展現了出來的兒子,里昂不由得嘖了一聲,沒好氣地吐槽道: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撒謊時候刻意賣萌的樣子,跟你玫蘭妮姑姑簡直一毛一樣?”
不好,大意了……
坐在搖籃里的小嬰兒沉默了一會兒后,微微地嘆了口氣,隨即努力挺直脊背,兩枚黑如點漆的眸子凝望著里昂,小大人兒似地嘆聲道:
“父親,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再多一些信任……”
“你威廉叔叔裝糊涂的時候就這個德行。”
可惡啊!居然連這個也沒用嗎?
就在小嬰兒眼珠一轉,捂著心口輕咳了一聲準備開口時,里昂提前伸手過去,一指頭把他戳得坐回了搖籃里,耷拉著臉警告道:
“安娜的招數也沒用,我不能動她的屁股,但我可以打你的!趕緊老實交代!”
這不公平!
面對使用了父の強權的里昂,小嬰兒有些不服氣地哼哼了一聲,隨即雙臂抱胸反問道:
“父親,你心里既然都有答案了,那何必還要問我呢?”
懂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一定是你安排的,但跟你小子肯定脫不了關系!
右手莫名有些發癢的里昂點點頭,勉強認可了他的答復,隨即瞇著眼睛舉起了第二根手指。
“那就下一個問題,在我出發去環時山之前,叫我一定要帶上你牛叔的那個你,到底是我跟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