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又來?
被困在另一條軌道中的里昂,看著旁邊正在猛刀白裙芙的黑袍芙,嘴角不由得瘋狂地抽搐了起來。
雖然自己早就覺得,芙蕾德莉卡的提議恐怕沒這么簡單,她應該藏了什么打算沒告訴自己,但這個我殺我自己的神展開,確實是自己完全沒想到的。
之前兩芙會面的時候只是握了個手,1號芙就慘笑一聲自刀下線,直接兩芙合一,而在把自己哄騙回過去之后,“合一芙”干的第一件事兒,居然又是直接自刀,這可真是……
只能說,這回真不怨我兒子非要搞事情。
眼下所有時間線上的芙蕾德莉卡,都被那個儀軌給捏到了一塊兒,不管他未來的媽是哪個,現在肯定也在里邊兒,但凡這一下子弄不好就沒了,他不著急才怪。
“要不……你先冷靜一下?”
雖然和芙蕾德莉卡之間的關系……比較一般,但一來不好讓兒子大意失親媽,二來什么都沒干就被捅了的白裙芙,躺在地上滿眼無助地流淚的模樣確實怪可憐的,里昂猶豫了一下后還是開口勸說道:
“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打算,但殺死她并不一定就能解決你的問題……”
“但能夠避免很多錯誤。”
黑袍芙嘴唇抿緊,眼神決絕地道:
“如果1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話……”
“如果1號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話,那誰來帶我回到過去?如果我沒跟你回到過去的話,那她又會被誰干掉?如果沒人干掉她的話,那1號不照樣會出現嗎?”
“這個我已經想過了,命運就是固定有序的時間,而有了你這個打破命運的外力的見證,就能在固定的時間之外,再開辟出一條新的……你怎么?!”
我這些天也不是光在學秘術,既然知道這趟是時間旅行,那肯定是要做點兒準備的……譬如重建你當初留在憩夢之壑的夢境,把圣地里面那些環形文字全都拓了一份,然后連夜突擊學習了一下。
雖然掌握的程度還相當粗淺,也就相當于能寫不能說的“啞巴外語”,布設儀軌之類的更是完全不行,但在現有的完成品上改幾筆還是能做到的。
“我覺得你不妨再等等。”
伸手拈起少許芙蕾德莉卡留下的根源,在腳下的環形文字中涂抹了兩下,將兩條軌道并在了一起后,里昂提議道:
“咱們可以先看看那位‘命運’再說,萬一她真有辦法的話,你也就不用自己殺自己了,是不是?”
“但……”
“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繼續挾持她。”
確定不了芙蕾德莉卡的自刀,會不會對自己也產生影響,里昂謹慎地繼續勸說道:
“如果那位‘命運’也沒辦法的話,那你接著自刀就完事兒了,選擇權依然還在你手里,而且你真的不想再看看你的族人,或者等那位‘命運’再嘗試一下嗎?畢竟……來都來了?”
來都來了……
對這根源級別的四字魔咒,即便是掌握了全部根源的黑袍芙,仍舊不由得面容一滯,隨即咬著嘴唇放松了壓制,并將手中的刻刀拔出了一半。
“你應該知道這柄刀是什么,所以不要碰它,不然后果你自己清楚!”
警告了另一個自己一句后,黑袍芙起身往后退了退,放開了被推倒在地的白裙芙,而倒霉的白裙芙在險死還生后,連臉上的淚痕都來不及擦,便趕忙爬起身躲到了里昂身后,渾身輕顫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望著對面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但卻差點兒直接用儀刀殺了自己的自己,驚魂未定的白裙芙在輕喘了幾聲后,滿眼驚懼地顫聲發問道:
“為什么要殺我?這是哪兒?”
看她的樣子,現在這個芙蕾德莉卡,并沒有經歷過后續的種種,還只是一個剛十幾歲的、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少女。
感受了一下身后不住打顫的軀體后,里昂剛想開口安慰她兩句時,卻發現白裙芙問完問題后,又轉頭望向了自己,開口追問道:
“里昂!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為什么之前見到她之后,你突然就消失了再沒回來?”
啊???
聽完白裙芙的詢問后,里昂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面帶訝色地道:
“你是……芙3號?之前被弄昏的那個?”
“什么芙3號?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來解釋吧。”
重新調整了一下儀軌,保證其能夠繼續向無數世界線扭曲而成的“漏斗”前進后,黑袍芙神色復雜地道:
“在成為根源種族之前的我,在每條時間線上都是相同的,而你作為‘外力’在合一前跟她有了接觸,待到所有的我合一的時候,這部分不同的記憶也就同步給了所有的她。”
“所以……她是那個你?”
“算是。”
你干脆說如是得了……不過算了,她是哪個芙問題不大,眼下‘命運’那邊才是最關鍵的。
簡單安慰了白裙芙幾句,捎帶著回答了一下她的問題后,里昂瞇起眼睛眺望著遠處越來越近的“終點”,隨即開口詢問道:
“芙蕾德莉卡……”
“啊?”
“什么?”
“額……黑的,我問的是黑的這個。”
在白裙芙咬住嘴唇的警惕注視下,里昂繼續開口道:
“我們現在算什么情況?是回到了原本歷史中的你,被他們喚回去之前?那我們算不算已經改變了歷史?”
“我不清楚。”
黑袍芙搖頭道:
“歷史也是時間層面的記錄,而根源種族的生命之中,并不存在‘時間’層面的概念,只有‘物質’層面的流動和交換。
舉個例子的話,在他們眼中人類的一生,并不是在生長和衰老,只是在與世界不斷的接觸和交換之中,逐漸吸納或者流失了物質。
而在他們眼中的歷史,也只是物質在當前固定的位置時,被記錄了下來的某個固定不變的狀態……我這么說你可以理解嗎?”
這個……我不理解,但我尊重?
微微咂了咂嘴后,里昂點點頭沒有再問,而無數不同時間線扭合交錯而成的軌道,也終于在此時走到了終點。
由無數閃爍的色塊兒與線條組成的世界,像是一個個互相匯聚的“像素點”似的,先是潰散成了無數最微小的粒子,最后又在根源的捏和下重新接續拼合,周圍混亂無序的世界再次變得清晰。
而穩定下來的世界,感覺上與希望一脈的圣地極為近似,甚至可以說完全一毛一樣,好像直接把里昂記憶中的那座圣地直接復刻了過來似的。
這里的天空還是天空,大地還是大地,高山還是高山,河流還是河流,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樣和諧普通,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如果不算頭頂正在低頭往下瞅的太陽的話。
“來了!”
里昂和黑白芙頭頂的太陽發出了一聲高呼……或者說一道精神波動?總之伴隨著某種無法理解的“語言”,周圍的一切瞬間便活躍了起來。
雖然沒有像頭頂的太陽一般,直接長出了人的面孔和樣貌,大部分事物連動都沒有動過,但在里昂三人的感知中,周圍的一切竟盡數活了過來,并散發出了無比清晰的意志波動。
巍峨的山巒投來目光、婉轉的溪流發出歡呼,澄澈而湛藍的天空試著擁抱了過來,腳下的大地沉默不語地托舉著一切……也可能是單純的還沒反應過來?
總之在這一刻,整個世界近乎同時蘇醒了過來,并清晰地向你表達了他的意志,在好奇地和你交流,甚至于……清晰地表達出了嫌棄和抗拒。
“不是……這什么意思?”
感受著“抱”了自己一下后,像是踩到了什么臟東西一樣,陡然之間抬高了不少,甚至還特意去旁邊的山頂上蹭了兩下的天空,里昂不由得扭頭望向了黑袍芙,一臉錯愕地詢問道:
“它嫌棄我?我被一片天空給嫌棄了?”
“是有點兒。”
還沒等芙蕾德莉卡回答,復刻版圣地的草地上便一陣光影輪轉,多出了一批閃爍不定的人影。
比照著里昂三人的身形稍微“捏塑”了一下后,一名勉強有了個人模樣,但五官位置有些奇怪的光影,便微笑著開口道:
“不過她是‘天空’嘛,而天空總是高傲的,所以不光是對你一個,她平等的嫌棄著我們所有人……被選中的圣女,歡迎你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
在經過了一陣漫長的沉默后,望著無視了黑袍芙與白袍芙,而是朝自己伸出了手掌的男人……或者說大概是男人的某種東西,里昂不由得抬手指向自己,滿眼問號地反問道:
“你這是……在跟我說話?”
面對里昂的反問,兩只眼睛齊齊向外撇,并且還朝向各不相同的男人愣了一下,隨即神情疑惑地道:
“不是你嗎?”
這怎么可能是我呢?我明顯是男的啊,你是不是瞎……哦我明白了。
打量了一下“男人”的五官后,里昂滿眼無語地提醒道:
“你的眼睛朝向不對……你左眼看的是左邊的黑芙,右眼看的是右邊的白芙,然后朝站你對面的我伸的手……你跟著我的手指頭往這兒看……對,就這兒,這個才是我!”
“哦哦,不好意思。”
兩只眼睛追著里昂的手指緩緩移動,最后視線成功聚在了一起后,從外八眼變成了斗雞眼的男人恍然點頭,隨即很講禮貌地致歉并解釋道:
“我原本并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幅模樣,只是為了方便交流,以及擔心你會不習慣,所以才特意擬了個和你差不多的軀體,現在還有點兒不太適應。
所以被選中的圣女小姐,你們人類未來是什么情況?儀軌送回來了三個個體,你們人類未來的生存方式,已經從個體改成分體存在了嗎?”
這都什么跟什么……我們仨是三個人這很難理解嗎?還有你那眼睛……我這好不容易才幫你調成斗雞眼兒,怎么又開始一眼望天一眼看地了?
“我來說吧。”
待到里昂放棄了雞同鴨講的溝通后,黑袍芙再次接過了話頭,望著面前一堆模樣相當抽象的“人”,眼神復雜地開口道:
“我才是當初被選中的人,你們給我取的名字是‘芙’,上一次的我最終接受了使命完成了儀軌,但終極使命是走不通的,并不是所有的我都能成功,而且過程實在是太過殘酷了。
我……我大概是最早完成的,但……時間……停滯……毀滅……所以最后我找到了‘命運’所說的外力,我想跟他去見‘命運’一面,‘命運’現在在哪兒?”
“原來如此。”
在芙蕾德莉卡的講述中,比照著里昂的“眼動模式”,終于調整好了自己的眼球后,男人一臉恍然地微微頷首道:
“我大概明白了,你其實已經來過一次了,而你在未來嘗試了終極使命之后,發現自己出于……嗯……罪惡感,無法承擔相應的結果,最終選擇了放棄,于是想要再嘗試一下‘命運’的辦法,是么?”
“對……”
黑袍芙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咬著嘴唇輕聲道:
“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們的期望,但我實在是……實在是……”
“沒關系。”
朝著黑袍芙笑了笑后,男人神情溫和地搖頭道:
“失敗是很正常的事,終極使命原本也只是無數猜想之中,成功率最大的那個而已,既然你不行的話,那我們再換別的就好了。
至于‘命運’,她正在研究那個轉生成好時種族……哦,‘好時種族’就是我們對能夠度過時間,意識不被撕裂的種族的稱謂,‘命運’她正在研究轉生成好時種族的技術,爭取讓大家從時災中保住意志。
而你既然回來過一次,那你應該知道,‘命運’的去向無從捉摸,沒有人知道她在哪兒,所以你想見她的話,可能要稍微等一等了。”
要等一等嗎?
聽到這里時,里昂不由得皺了皺眉。
雖然理論上不管等待多久,儀軌結束回到未來時都只是過了一瞬間,但能回去的話自然還是早點兒回去最好。
“勞駕問一下。”
看了眼男人的眼睛,確定他真的看到了自己后,里昂開口詢問道:
“你說的等一等要等多久?不會很久吧?”
“不會的。”
男人聞言搖了搖頭,隨即微笑著安慰道:
“放心吧,命運無常,所以她很快就會出來,至于具體要多久……以你們對于時間的計量刻度,兩三萬年也就差不多了。”
哦,只要兩三……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