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海點點頭:“娘,那你說,這到底咋回事?”
母親嘴里面說的事情,跟王老三又不一樣。
根據母親所說,姥爺為了小舅結婚這件事是操碎了心,找劉一手找不著,只能找劉一手的外甥做菜;原想著劉一手的外甥,再差能差哪兒去,結果還真就本事奇差,跟普通農村婦女差不多。
紀元海說了一句:“娘,你之前也不知道?”
母親點頭:“對,我也不知道來的是劉一手他外甥。”
那不用說,什么六個菜、八個菜,姥爺家也是沒跟母親說實話。
母親是滿懷興奮和自豪回了娘家,交上禮錢。
姥爺家的菜肴上來,母親肯定也有點懵。
然后,母親和姥爺家更傻眼的是,王家去送親的,去了兩桌還多——送親的小伙子一桌之外,還有王金花的大娘、嬸子等人一桌,王金花還帶了兩個妹妹王金枝、王金葉,一個弟弟王金寶,坐在了新娘那一桌。
本來就不寬裕的菜肴,一下子就更加緊迫。
姥爺家是怎么也沒想到,這樣都吃不飽的年月,王家居然讓這么多人去送親吃席,一點沒考慮到男方這邊的承受能力。
王金花吃了幾筷子菜,又寒酸,口味又差,臉當時就黑了。
后來王金花喊陳小寶過來幫忙照顧弟弟王金寶,結果陳小寶把王金寶領到一邊去,從灶上要了菜,他自己吃肉,給王金寶吃青菜。
陳小寶饞的王金寶哇哇大叫,哭著來找姐姐王金花,王金花就氣的把桌子給掀了。
這一連串事情,紀元海聽的都感覺糟心——這倆家人,也真是能折騰。
幸好王金花沒嫁給紀元山,成了自己嫂子。
這要真在眼前整天晃悠,那肯定糟心透頂。
“那這也不對啊……娘,這里面根本沒你的事情,你這是怎么受了委屈回來的?”紀元海問道。
“你姥爺說,自行車和縫紉機都借錢買了,結婚證也領了,到了今天再說離婚更沒有臉面;雖然王金花潑辣有脾氣,可反過來一想,有這么潑辣的媳婦,往后家里不吃外面的虧,還能干活養家,也是能把日子過下去的。”
母親說道:“所以這事情無論如何都得安穩下來。”
“然后,他們說都怨我。”
母親又用手帕遮著臉哭起來:“他們都怨我沒有把話對兩邊說清楚,怨我沒照顧周全。可我壓根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能說什么啊?”
“怎么就都怨到我身上?”
“當著親戚和王家這些人的面,你小舅還把我推了一把,把我推了個跟頭,說是我把他結婚的事情全攪和了……”
“我這么幸苦操勞,幫他找一個以后能干活養家的媳婦容易嗎,他還這么待我!”
“咋都是我的錯啦!”
紀元海聽后,也是點頭:“娘,我姥爺這是過河拆橋,卸了磨就殺驢啊!”
“他不愿意把事情弄得更難看,還想讓小舅跟王金花結婚,那就不能繼續跟王家對著干;但他又不能認錯,小舅也不能認錯,那就只能把錯推到伱身上來了!”
“娘,你這忙里忙外,還給人背黑鍋,真是太不公道了!”
紀元海這一說,母親擦擦眼淚:“不許這么說你姥爺!”
“行,行,娘,我不說了!”紀元海說道,“你也別傷心了,行不行?”
“我咋能不傷心啊?”母親又蓋上手帕,躺回床上,“你們都出去吧,我歇一會兒。”
“晚飯別給我留,我肚子里面都是氣,一口也吃不下。”
見她連吃飯的事情都考慮到,雖然依舊傷心,卻已經緩過勁來許多。
奶奶放心地離開東屋,干家務去了。
陸荷苓說道:“娘,您可別再多想了,就好好歇著吧。”
“嗯,好,你們走吧。”
母親說完這句話,摘下來臉上手帕,看了一眼陸荷苓。
這真是個好姑娘啊……可惜沒有王金花那么壯。
元海這頭倔驢,今天沒氣我,也挺難得。
至少他們不讓我,這么心里面難受。
想著想著,想到自己在娘家受的委屈,不由自主又流淚,又用手帕擦起來。
“都出去吧,出去吧。”
紀元海跟陸荷苓出了東屋,父親和紀元山都過來問到底怎么回事。
紀元海簡單說了一下,父親明顯生氣了,板著臉眉眼都帶著氣。
“咋能這樣!”
“咱家里人也是人,受苦受累的還掏不少禮錢,這還不夠啊!還得受這,里外不是人的夾板子氣!”
紀元山點頭:“就是說!這是欺負咱娘!”
“這是姥爺跟小舅做的決定,”紀元海說道,“咱家能說啥?咱要是去說個公道,咱娘第一個就不同意。”
“爹,你也勸勸娘吧,實在不行就少走兩次娘家,免得受人欺負。”
“那王金花不是個好惹的,姥爺和小舅這時候都讓我娘受委屈,往后這委屈肯定更多。”
父親深以為然:“你娘本來就是沒得過娘家好處,往后更苦了。”
“這親戚要是不好走,咱就少走幾次。”
紀元海點點頭,心說這樣倒也不錯——小舅和王金花往后折騰的日子還有的是,母親現在就委屈了,以后真受不了娘家,自然會明白那終究不是自己的歸宿和依靠。
“爹,我們回去了啊。”紀元海招呼一聲。
“都這時候了,留下吃飯吧?”父親說道。
“不了,我家里飯都做好了。”紀元海說道。
父親點點頭:“那你就回去吃吧,對了元海,你今天咋又沒出工?”
“再這么下去可不行啊,居家過日子,手里就算有多少錢也不如出力賺回來。”
紀元海點頭:“嗯,爹,我知道了,我心里面有數。”
父親還想再說,一想到終究已經分家,也不再說了。
紀元海跟陸荷苓離開紀家,一路上說著話。
王老三之前說的話遮遮掩掩,后來涉及到紀元海母親背黑鍋,更是含糊過去,這跟母親的話兩下對照就顯露出來;姥爺家說話辦事都不實在,小舅陳小寶甚至跟小孩搶肉吃,也是夠可以的。
不過,這些事終究已經跟分家出去的紀元海沒有直接關系了。
說著話,回到了籬笆小院。
陸荷苓把腌好的魚燉了,天色昏黑的時候,兩口子在明黃色的燈光下吃過晚飯,開始對著燈光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