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溪道長為表謝意,特地留安康公主在太清觀吃飯。
席間,安康公主提起了自己正在學習陣法的事情。
三溪道長則說,他們太清觀內有不少相關書籍,安康公主若是感興趣,可以拿去參閱。
安康公主聞聽此言,大喜過望,當即謝過了三溪道長。
原來道門或多或少都會修煉一些陣法,可以說是他們的長項。
而太清觀的拘束陣法,在整個道門都很有名氣。
見安康公主確實很感興趣,三溪道長請他們吃完飯后留下來,給他們見識一下太清觀的陣法。
他們吃完了飯之后,天色便已經暗了下來。
雖說已經是春天了,但白天還是很短,夜還是很長。
但天氣已經是越來越暖和了,恐怕再過些天,太陽下山的時間就會越來越晚。
吃過飯后,三溪道長帶他們來到了太清觀的后院,這里有一片不小的空地,鋪著整齊的青磚。
青磚分為黑白兩色,在空地的中央還描繪出了一只陰陽魚的形狀。
太清觀的所有事物不顯奢華,反倒都很古樸低調,看起來尋常的東西,都蘊含著歷史的底蘊。
“公主殿下將陣法修習到何種程度了?”
三溪道長詢問著安康公主的進度。
“還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并沒有實踐過。”安康公主老實答道。
任春生在一旁默默無言,并沒有插嘴。
他雖然也擅長陣法之道,但并沒有見識過太清觀的陣法,想先看看再說。
這是他來到安康公主手下的第一天,肯定要留下一個好印象。
謹慎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原來如此。”
三溪道長了解了安康公主的陣法學習進度之后,輕輕點了點頭。
“公主殿下,陣法之道看來神奇,但借助的也是天地陰陽五行之力,跟武者的修煉是一個道理。”
“只不過陣法不是依靠自身,而是借助外物來引動這份力量。”
三溪道長說著,揮舞了一下手上的拂塵。
下一刻,地上的陰陽魚圖案便亮了起來。
亮起來的圖案開始緩緩轉動,接著越來越快,滴溜溜的不斷飛舞。
“公主殿下,現在可踏入此陣試一試。”
三溪道長站在陣法中央說道。
此時,空地上的陰陽魚已經轉成了一片黑影。
但看三溪道長旁若無事的站在其中,似乎也并沒有太大的危險。
李玄倒是察覺到了陣法的波動。
波動的程度不大,應該并不具備什么殺傷力。
安康公主看了看懷里的李玄,見李玄沖她點頭,她當即邁開步子往陣法里面走了一步。
三溪道長輕撫長須,看著安康公主笑而不語。
跨入陣法之中,李玄和安康公主頓時感到空氣變得濃稠,讓他們的一舉一動變得費力。
這種感覺就像是身上的衣衫被水浸透了一般,只是站在那里都很難受。
安康公主忍不住眉頭一皺。
看到安康公主的表情變化,三溪道長當即笑了兩聲:
“哈哈,殿下這便是太清觀的拘束陣法,此陣名為凝淵禁陣。”
“越是靠近陣法中央,拘束的力量便越是強大。”
安康公主聽完,不禁露出驚訝的神色。
她還是頭一次距離真正的陣法如此近。
她不斷的伸手摸索四周的空氣,感受著陣法強度的變化。
而在陣法范圍內的空氣,果然如三溪道長所說,越是靠近陣法中央便越是濃稠,阻力也越大。
李玄之前見識過日月陰陽潭下面的陣法,因此眼前的凝淵禁陣對他而言確實只是灑灑水。
但看著天地陰陽五行之力被如此調動,也是令他大開眼界。
剛才三溪道長只是揮了揮手上的拂塵,便直接引動了陣法,當真是便利。
即便這陣法原本就刻在空地上,這啟動速度也相當不錯了。
不明就里的人,大概率會中招的。
三溪道長看著安康公主好奇摸索的模樣,不禁笑著說道:
“公主殿下,這陣法是來給觀內弟子們練功用的,不僅可以練輕功,還可以在里面修煉各種招式,通過陣法負重的方式,錘煉自己的肉身和招式。”
“公主殿下不妨試試往里走,看能走到多么靠近中心的地方。”
“這陣法從外往里走并沒有任何的殺傷力,遇到無法前進的地方,就是當前的極限了。”
李玄沒想到這陣法竟然還能這么用。
他當即拍拍安康公主的手臂,鼓勵安康公主往里走走。
安康公主也是點點頭,她在現在的位置只是感到有些壓力罷了,還遠沒有到無法前進的程度。
安康公主當即邁著步子往陣法里面走。
這拘束陣法的壓力對李玄來說完全算不上負擔。
相比起來,還是日月陰陽潭的底部給他的壓力大。
而安康公主隨著往里走,速度也是漸漸慢了下來。
可三溪道長卻是早就變了臉色。
他原本以為安康公主往前走一兩步就是極限了。
可萬萬沒有想到,安康公主竟然接連走了十來步,都已經快走到他的身邊,抵達陣法的核心區域了。
在凝淵禁陣中如此閑庭信步,即便是太清觀的七品弟子都做不到。
“公主殿下不是體弱多病嗎?”
自打昨天安康公主來拜訪太清觀,并且表明了是蕭妃后人的身份之后,三溪道長便也打聽了一番安康公主。
此前他一心在觀內修道,對外界的事情并不感興趣,也是沒怎么聽說安康公主的事跡。
結果一打聽才知道,安康公主之前過得也很是艱辛,只是最近幾個月才在宮外活躍,而且留下都是好名聲。
這不禁讓三溪道長感慨安康公主不愧是蕭妃的女兒。
可現在看到安康公主在凝淵禁陣中的輕松姿態,又覺得傳聞也似乎不可全信。
“呼——”
安康公主微微喘息,總算是走到了三溪道長的身旁。
三溪道長此時愣愣的看著安康公主,不禁問道:
“公主殿下練過武?”
安康公主搖搖頭:“我自小身體孱弱,也是最近剛剛調理好了一些,武道也只是接觸過一些強身健體的功法而已。”
“這……”聽到安康公主的回答,三溪道長都要傻眼了。
三溪道長揮揮拂塵,將凝淵禁陣散去,猶豫了一番之后,提出了一個冒昧的請求:
“公主殿下能不能全力打貧道一拳?”
安康公主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向三溪道長。
三溪道長趕忙解釋道:“公主殿下不要誤會。”
“您大病初愈就有如此體質,只怕不簡單啊。”
“或許是埋沒了什么天賦也說不定。”
安康公主這才明白三溪道長的意思,說道:
“確實有不少人說我力氣有點大。”
“那道長我就試一試了。”
李玄看熱鬧不嫌事大,從安康公主的懷里爬到了她的肩頭上,方便她出拳更加用力。
三溪道長只是點點頭,沒有做任何的準備。
笑話,他堂堂上三品高手,如果接安康公主一拳都要做準備的話,那傳出去才是丟人呢。
別看安康公主沒有修為,但也跟著李玄學了好幾門九品功法,而且還都練到了圓滿境界。
所以一擺開架勢出拳,就讓三溪道長心中一驚。
“好連貫的發力,沒有一絲損耗。”
三溪道長明白,只怕安康公主此前說自己只練過養生功法應該是謙虛了。
但沒有練出修為應該是真的,因為她的體內確實沒有任何氣血之力的波動。
三溪道長后發先至,伸出手掌攔在了安康公主拳頭的必經之路上。
安康公主的拳頭砸在了三溪道長的掌心中。
安康公主現在體格梆硬,倒是一點事都沒有。
三溪道長身為一觀之主,那就更沒有什么事了。
只是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一邊眉毛不自覺的高高挑起,看向安康公主的目光也很是復雜。
三溪道長收回手掌,看了看略微發紅的掌心,嘴里喃喃自語道:
“沒道理啊……”
三溪道長默默的將手背在身后,然后對安康公主問道:
“公主殿下,你知道你力氣這么大嗎?”
安康公主乖巧點頭。
李玄站在她的肩頭上,忍不住咧嘴一笑。
看來安康公主的力量著實震驚了三溪道長。
畢竟,安康公主現在的體魄確實不能以常理度之。
三溪道長想了想,接著問道:
“公主殿下,太清觀內也有不少強身健體的養生功法,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來學?”
一聽還有這好事,安康公主連忙點頭。
“愿意,自然愿意。”
“道長不怕我常來叨擾就行。”
三溪道長笑了笑:“公主殿下說的是哪里話,您幫太清觀度過難關,我們還沒有好好謝過您呢。”
“正好您對太清觀的陣法和養身功法感興趣,給了貧道一個報答的機會。”
“以后公主殿下隨時來,貧道隨時恭候大駕。”
三溪道長說完,從寬大的道袍衣袖內取出一本書,交給了安康公主。
“公主殿下,這本乃是太清觀中的陣法入門書籍,可以拿回去看一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貧道。”
“多謝道長。”
安康公主接過書,趕忙行了一禮。
李玄從后面看了一眼書籍的封皮,只見上面寫了幾個大字:《自成陣法初解》。
“公主殿下先看這本,等學好了,就可以開始嘗試拘束陣法了。”三溪道長說道。
天黑了,三小只不便在太清觀繼續久留,踏上了回宮的路途。
安康公主興致勃勃的看著從三溪道長那里得來的自成陣法。
李玄還以為這自成陣法是什么意思呢。
原來指的是不需要陣法材料,只需畫陣導引的簡易陣法。
這種陣法的威力一般都不大,但由于布陣便捷,倒確實適合入門的初學者。
因為這種陣法不需要耗費多少昂貴的材料,就能嘗試布陣,讓初學者盡快體會到成功布陣的樂趣。
隨行的任春生也是對這種陣法高度評價。
他說最高階的陣法肯定不是借助布陣材料,而是借助天地自然形成的特殊環境來布陣。
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借助天地之力,將陣法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任春生也是慶幸自己先前沒有草率。
自成陣法的相關書籍非常罕見,就連任春生自己都沒看過幾本。
沒想到太清觀內竟然有一本入門的自成陣法書籍。
初學陣法的人,如果能從自成陣法開始學起,往后的陣法學習會簡單不少,布陣的宏觀格局也會大很多,不會局限自己。
任春生之前發現安康公主對陣法感興趣,原本準備好了一本入門書籍,現在看來反倒有些拿不出手。
他此時坐在徐浪旁邊,一起駕著馬車,不禁思考該拿什么當見面禮才好。
可還沒等他想明白,便已經到了地方。
任春生住在晉昌坊,家倒是離慈恩寺不遠。
這里對于普通百姓們來說雖然是一個好住處,但對于他一個當官的來說,著實有些寒磣。
但任春生也沒有辦法,他在太常寺也就是打雜,能維持生計都算不錯了,畢竟京城的消費也很是不低。
他這人不講究穿衣打扮,唯獨喜歡吃喝,俸祿全花在了滿足口腹之欲上。
剛才他們從太清觀出來時,就已經快要宵禁了。
宵禁了之后,任春生回不去家,因此安康公主才送了他一路。
到了晉昌坊,任春生就下了馬車,行禮道:
“多謝殿下相送,小的感激不盡。”
這任春生也是一個耐不住嚴肅的主,不到一天的時間,就開始有些繃不住形象了。
他一開始還畢恭畢敬,言行舉止有點一絲不茍的意思,可現在已經開始要有點隨性了。
安康公主也是看出點這個意思,便直接跟他說道:
“任太祝,我也不是一個迂腐的人,你隨性而為即可。”
“當然了,也需你自行分清楚時機和場合。”
“只要你是大才,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你我各取所需,才能上下和睦。”
“不是嗎?”
安康公主的這番話雖然平平無奇,但確實讓任春生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重新恭敬行禮道:
“小的明白,殿下的教導必將銘記于心。”
任春生怎么也是在官場混了二十多年,話語中的重點還是能聽明白的。
只是安康公主的老練,讓他有些意外,心中的一絲輕視也趕緊收了起來。
安康公主點點頭,放下車簾命徐浪直接駕車回宮。
任春生躬身許久,直到馬車消失在街角,才重新站直了身體。
“該說不愧是蕭妃娘娘的女兒嗎?”
任春生嘆了口氣,走進坊市里,但走了沒幾步,步子又開始散漫起來,一雙手背在身后。
“也好,倒也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