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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大明人心不齊,陸軍第一鎮現身草原

  納哈出從汗帳走出。

  抬頭看著懸在天空,蒼白無力的太陽。

  蒙古人的光芒,隨著元末戰亂,明皇朱元璋崛起,已經衰敗到了極致。

  他的年齡。

  雖然沒有見證,蒙古人橫跨東西,最為輝煌的忽里臺大會盛世。

  但也抓住了元朝的尾巴。

  幼年時期。

  曾見證了元朝控制龐大疆域的輝煌。

  青年時期,中原就開始出現農民起義。

  中樞也開始因為權力斗爭,頻繁動蕩。

  中年時期,中原農民起義已經烽火遍地,更是親眼目睹了,明皇朱元璋一個出身泥腿子的寒微小人物。

  一步步壯大崛起。

  最終在金陵建極稱帝,建立大明。

  然后打著‘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發起聲勢浩大的北伐。

  他親眼目睹,依舊占據北方半壁江山的朝廷。

  在明朝進攻下,摧枯拉朽,轟然倒塌。

  撤離大都時,所有人臉上的恐慌、絕望,即便現在都依稀可見。

  原以為撤出大都后,到了草原,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朝廷至少能重整旗鼓。

  不說重返中原。

  至少借助祖輩留下的底蘊,能和新生的中原王朝分庭抗禮。

  可沒想到,這么難。

  明朝一步步蠶食。

  他被迫放棄整個遼東,如今,明朝的兵鋒,更是要深入草原了。

  最近幾年,脫古思帖木兒用養蠱的方式,用殘酷的內耗戰爭,喚醒了蒙古人的血勇。

  培養出了一批年輕的狼崽子。

  這群對力量,充滿了極度渴望的狼崽子,睜著一雙雙充滿暴虐的眼睛,掃視著草原上,任何可以讓他們壯大、擁有力量的東西,隨時想撲上去撕咬。

  讓人膽戰心驚,又有些欣慰。

  這群鷹視狼顧,到處尋覓獵物的狼崽子,可以帶領草原人,和明王朝一戰而勝之嗎?

  分庭抗禮都足夠了。

  現在,外來的獵人即將進入他們的領地。

  這群年輕的狼崽子,把他這只老狼拱出去,希望用他這只老狼,來試探明朝這個獵人。

  好吧。

  他愿意成全這群年輕狼崽子。

  雖然殘酷。

  但這就是草原的規則。

  嘩啦……

  身后汗帳簾子響動。

  打斷納哈出思緒。

  納哈出轉身……

  張玉帶著鄭世龍從汗帳內出來。

  張玉拱手提醒:“王爺,多加小心。”

  納哈出微哼,瞇眼審視張玉,低語警告:“張玉,你最好和明四皇子朱棣沒有什么勾連。”

  張玉唇角笑意更勝。

  自從老四縱橫遼東、草原之后。

  納哈出對他的懷疑就始終沒有消失。

  可惜,拿不到任何把柄。

  張玉含笑點點頭,從納哈出身邊經過離開。

  同時,眼神余光,往遠處聚集的各部年輕首領方向看了眼。

  走遠一些,小聲感慨道:“朝廷這一戰,絕對不好打。”

  他身處草原。

  親眼見證了這幾年,草原通過內部慘烈廝殺,優勝劣汰的殘酷。

  鄭世龍抬手摸著大光頭,小聲詢問:“萬夫長,咱們什么時候聯系四皇子?”

  張玉搖搖頭,“見機行事吧,現在不光納哈出懷疑我們,脫古思帖木兒其實也不放心我們,更別說,還有馬哈木、阿魯臺這群人時時刻刻盯著我們。”

  他當然想盡快聯系老四。

  可如今的處境,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四皇子把人家脫古思帖木兒的王妃,都納為側妃,這回,脫古思帖木兒會不會專找他打?”

  張玉微微皺眉。

  剛才,他留在后面,就是試探詢問脫古思帖木兒,此戰具體的戰略。

  可脫古思帖木兒卻沒透露一點消息。

  鄭世龍見張玉沒有回答,小聲嘀咕:“也不知,陸軍第一鎮什么樣子,明四皇子這個人,很會打仗,當初在山東,領著一幫農民,竟然把俺下面那些兄弟,打的潰不成軍……”

  張玉聞言,頓時笑了,他也迫切想看看老四這支,已經名聲傳到草原的陸軍第一鎮新軍。

  到底和他所見過的精銳,有什么不同?

  和張玉、鄭世龍一樣。

  遠處,馬哈木等人也湊在一起,議論著朱棣和陸軍第一鎮。

  “聽說,明皇朱元璋把明四皇子放逐海外了。”

  “也不知,明皇這么對待明四皇子,明四皇子為何還要回來為大明王朝奔波出力。”

  “諸位,明四皇子之名咱們都清楚,現在就要看看,他出海訓練,所謂天下第一強兵,到底是否名副其實了,我猜測,可汗一定會把打擊重點,放在明四皇子身上!”

  “不會吧?大明才是咱們最大的敵人,而太子朱標是大明的未來繼承者,可汗只要不糊涂,應該重點打擊太子吧?”

  “呵,諸位可不要忘記,可汗的女人,現在都在給明四皇子暖被窩呢!”

  “一個女人罷了!”

  整個草原,大大小小的雄主們,都在議論朱棣和陸軍第一鎮。

  迫切等待朱標、朱棣回復時。

  北平。

  朱標率領四鎮朝廷新軍,抵達。

  “這就是朝廷新軍?感覺精神頭不行,有些萎靡,還不如最先到達的陸軍第一鎮精氣神十足呢!”

  “朝廷新軍,真的不如陸軍第一鎮嗎?”

  “陸軍第一鎮的穿著真奇特。”

  “是有些奇怪,可俺覺得,陸軍第一鎮的穿著,特別威風。”

  “就是不知,陸軍第一鎮實打實和蒙古人交仗的本領如何?”

  北平百姓,聽聞朱標率領朝廷新軍抵達,紛紛跑出城,站在路邊看熱鬧。

  朱標聽著百姓議論。

  扭頭看了眼,經過長途行軍,滿臉疲憊的將士。

  精神狀態的確很不好。

  沒辦法。

  路途遠倒也罷了。

  進入北方后,忽然下了一場大雪,原本就被積雪覆蓋的官道,更加難以通行。

  沿途,將士們不停的清掃積雪。

  體力消耗十分嚴重。

  朱標收回視線,低語問:“沿途一路,陸軍第一鎮都沒有掉隊的?”

  藍玉、沐英等人聞聲,視線轉移,看向朱標。

  藍玉點點頭:“對,沒有,陸軍第一鎮的郎中體系十分健全,而且,陸軍第一鎮將士的體格素質,也整體優于朝廷。”

  朱老四的陸軍第一鎮雖然大部分是福建人。

  南方人。

  可進入河北,氣溫驟降,并未發生減員掉隊的情況。

  主要得益于朱老四準備十分充分。

  在途中,被陸軍第一鎮超過時,他還專門去陸軍第一鎮取經。

  “陸軍第一鎮的各級參謀團十分專業,他們能核算到每個人,每一天,在不同情況下的消耗……”

  他在取經觀摩期間。

  就親眼見過,一群參謀團成員,演算統計的大堆文卷、稿紙。

  就用朱老四那種加減乘除,以及表格統計法。

  統制身邊的參謀團,把統計做到協一級。

  協一級的參謀人員,又把統計做到標一級。

  以此類推。

  最終,每個棚,需要多少消耗,都有明確核算結果。

  朝廷新軍中,也按照朱老四的新軍編練細綱,搭建了參謀團。

  可朝廷這邊,有能力的人,寧愿繼續呆在尚未編練的舊軍中,都不愿來參謀團。

  因為參謀團在大家看來,沒有多少權力,就是個打雜的。

  最后,朝廷編練新軍只能把一些資歷老,能力比較平庸的將領,塞進去。

  畢竟,或許這些人統兵,只能當個百戶。

  可只要肯去做參謀軍事人員。

  就能升遷一級。

  當一個品級相當于千戶的標統級參謀人員。

  這就造成,參謀成員素質整體底下。

  而數術法子。

  他們不會。

  朝廷六部下面的吏員,當初在朱老四帶著學生督查百官時,看到了朱老四數術法子的便捷性。

  到是跟著朱老四的學生學會了。

  所以在教導參謀團時。

  朝廷就讓這群吏員教導參謀團。

  “太子,我們把這件事情,丟給六部吏員后,就沒有再過問,在這方面,我們也有很大失職,我們對軍中參謀軍事人員的建設,也輕視懈怠了。”

  朱標扭頭,看著承認錯誤的藍玉。

  笑著點點頭。

  藍玉的態度很端正。

  沒有一味把事情推諉給別人。

  從己身、從外因,方方面面都反思了。

  “原以為,檢閱、對抗演練,朝廷新軍和陸軍第一鎮的差距就已經全都暴露了,如今看來,我們還是太樂觀了,你們要仔細觀察雙方差距,記下來,將來都要一一更正。”

  “是!”

  眾人紛紛領命。

  朱標詢問:“輝祖在老四軍中擔任參謀軍事的職位,他干的怎么樣?”

  沐英笑了,“很優秀,輝祖、耿瑄帶領一個單獨的團隊,負責全局。”

  話中,沐英羨慕看了眼徐達。

  徐家幾個孩子,近水樓臺先得月。

  有老四這個姐夫親手帶著,這些年,已經把朱紫巷很多同齡人,遠遠甩在后面了。

  “三叔。”朱標含笑看向徐達,“等輝祖結束福建履任后,讓他回朝來新軍中履任吧,他這些年跟著老四學了不少,朝廷編練新軍正需要人才,孤算是看明白了,單靠朝廷拿著老四的細綱學習,學到頭,也只能學個半桶子水。”

  “讓輝祖回來,擔任一個協統,給朝廷新軍樹立一個近距離觀察的樣板!”

  眾人暗暗驚訝。

  徐輝祖多年輕。

  就擔任協統?

  不過很快,眾人又都釋然了。

  就連李景隆如今都擔任朝廷一鎮新軍協統。

  徐輝祖跟在朱老四身邊,雖然在閩縣擔任縣令,但他們不信,朱老四沒教小舅子練兵、領兵。

  眾人想通后,全都羨慕看向徐達。

  協統,統兵兩個標,四千多人。

  兵力稍微不如一衛指揮使,但也差不多了。

  朝廷現在新軍兵制照搬陸軍第一鎮。

  不過,具體的品級還沒有定。

  徐達感受著眾人羨慕眼神,含蓄笑道:“一切聽從太子安排,不過,輝祖還年輕了點,太子最好還是讓他從下面,慢慢干起吧。”

  朱標笑笑,“老四也年輕,現在都已經在外面創下一番基業了,恐怕距離建國也不遠了,輝祖是老四的小舅子,我不相信,這些年,老四沒有把真本事,傳給輝祖。”

  眾人談論間。

  靠近北平城外的大營。

  已經有將近三十萬北方各地精銳,聚集在北平。

  北平城北一片闊地,目視所及,到處都是連綿成片的大營。

  三十萬大軍的規模。

  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朱標抵達時,朱棣已經帶著一眾將領,在轅門外等著了。

  朱標遠遠望著轅門處,聚集的將領。

  視線延伸。

  綿延成片,無邊無際的大營,映入眼簾。

  操練聲、射擊聲、炮擊聲,不時從大營內傳出。

  這就是他的兵!

  不久將來,將會跟隨他,馳騁塞上草原!

  朱標收回視線,重新落在站在眾將之首,擔任副統帥的朱棣身上。

  默默激動握拳。

  “大哥。”

  朱棣含笑,帶著朱樉眾人,在朱標靠近時,迎上去。

  朱標勒馬。

  翻身下馬,快步走來,在數百雙眼睛注視下,笑著重重抱了朱棣一下。

  搞得朱棣都有些不自然。

  朱標松開笑道:“帶大哥,去你陸軍第一鎮看看。”

  朱棣忙安排人,為抵達的朝廷新軍安頓營地,然后帶著朱標一群人,前往陸軍第一鎮所屬大營。

  呂本跟隨在人群中,一路,眼神晦暗不明看著朱棣,同時腹語,‘要怎么做,才能讓朱四郎獨領一軍和太子爺分開?’

  談笑議論中,眾人靠近陸軍第一鎮大營。

  “放!”

  砰砰砰……

  “一二一!”

  “向左轉!”

  剛靠近,就聽到營地里面,嘈雜的聲音。

  朱標好奇詢問:“將士們都休息好了?”

  老四他們走在前面,一路清理道路,也只比他們早到一兩天。

  這么快就投入訓練了?

  將士們能吃得消嗎?

  朱棣笑著解釋,“抵達后,將士們休息了一天,兄弟們都是南方人,第一次北上,得讓他們抓緊時間,適應北方的天氣……”

  為了這件事,整個陸軍第一鎮所有人都忙的焦頭爛額。

  要想保證大多數將士,不被北方寒冷打敗。

  食物、御寒保暖、驅寒藥材……

  方方面面要準備的事項太多太多了。

  朱標以及眾將,跟在后面,耐心聽著,走入大營內觀摩。

  朱標也注意到了。

  陸軍第一鎮相比金陵時,精氣神還是有點差。

  將士們明顯不適應北方的酷寒天氣。

  兩只手凍得紅彤彤,舉著火銃,隱隱顫抖。

  朱標靠近一名舉火銃將士身邊,伸手摸了摸將士紅彤彤的手,手掌黏黏的,搓了搓,又放到鼻尖聞了聞,攤手好奇問:“老四,將士們手上涂了什么?”

  “豬油。”朱棣笑著說道:“這是我們在雞籠嶼就準備的,豬油能防止凍瘡、皸裂……”

  朱標點點頭。

  隨后,跟著朱棣繼續參觀。

  長途跋涉,還在完全不適應的寒冷北方。

  這回,他們才算真正見識了新軍一些不曾暴露的細節。

  一路回到北征大軍給朱標準備的帥帳。

  朱標等眾人落座,環視眾人,感慨道:“適才,諸位都去陸軍第一鎮看了,想必,大家對陸軍第一鎮的感受更加直觀清晰了吧?”

  眾人不時頷首。

  “正是陸軍第一鎮方方面面細節做得足夠好,才保證了陸軍第一鎮的戰斗力和士氣,在完全不熟悉的寒冷北方,得到最大限度保存。”

  “而確保這些細節的,來源于陸軍第一鎮優秀精干的參謀團。”

  “孤說這些,并不是讓伱們現在就改,不久后,各軍陸續抵達,馬上就要出塞,也來不及改,孤只是希望,諸位把觀摩所得,牢牢記在心里,朝廷的百萬兵馬,在往后,都要陸陸續續改編為陸軍第一鎮這樣,更為先進的新式軍隊……”

  朱標話落,數百名各級將領,嘩啦起身,“太子訓導,末將銘記于心!”

  鏗鏘聲沖出帥帳。

  周圍值守的將士,都忍不住熱血沸騰,下意識挺了挺胸膛。

  朱標更是激動。

  臉微微潮紅,矜持抿唇,唇角還是忍不住浮現笑意,滿意點點頭,抬手壓了壓手。

  唇角微動,剛準備說話。

  “報!”

  一名把總快步走入帥帳,“轅門外,有自稱北元可汗使節求見!”

  所有人都微微皺眉。

  朱標當即吩咐:“把人帶進來。”

  片刻后。

  渾身風塵仆仆的北元使節進入帥帳內,對朱標行撫胸禮后,鏗鏘道:“我乃可汗使節,可汗質問大明太子,我草原數年不犯大明疆域,反倒大明,咄咄逼人,已經把我朝勢力,逼出遼東,為何還要仗勢欺人!”

  朱標不由微微皺眉。

  的確,北元已經數年沒有犯邊了。

  反倒是這幾年,朝廷咄咄逼人,不斷對北元發起進攻。

  從師出有名的道義上,還真有些理虧。

  “如果爾可汗脫古思帖木兒,愿意自取皇帝頭銜,來向我大哥稱臣,我朝可以馬上退兵。”

  朱棣忽然開口,所有人唰一下,看向朱棣……

  朱棣坐在帥帳左側,除朱標,最尊貴的位置,含笑看著北元使節,“天下只能有一個皇帝,那就是我父皇,任何僭越稱皇者,都是對我大明的挑釁,只要脫古思帖木兒愿意放棄皇帝稱號,都不用跟隨我們回朝,只要和我大哥約定,前往兩國邊界,象征性向我大哥,稱臣,也不用納貢,我們這五十萬精銳,馬上折返!”

  “脫古思帖木兒肯嗎?”

  朱標不由笑了。

  其他人也全都笑了。

  脫古思帖木兒只要這么做了。

  朝廷退兵也無妨。

  因為只要脫古思帖木兒這么做了,草原各部就再也不會聽從脫古思帖木兒號令了。

  使節看著身穿異樣軍服的朱棣。

  鄭重撫胸鞠躬。

  鞠躬深度,比剛才對朱標都深。

  朱棣微微皺眉。

  余光瞥視。

  果然,很多人臉色也都變了。

  使節鄭重道:“小人拜見燕王。”

  明四皇子深陷草原時,他曾在圍剿中,有幸遠遠見過。

  靠近見過明四皇子的千夫長、萬夫長,都被明四皇子殺了。

  他比較幸運。

  明四皇子穿著這身奇怪裝束,他剛才還沒認出來。

  雖然此人狠狠羞辱了整個草原。

  但他們草原人,敬重真正的強者!

  使節拜見后,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低著頭,雙手高捧到朱棣面前,“四皇子,這是可汗給四皇子下的戰書,我方已經在張北城,布置重兵,你們出塞,一定要奪取張北,可汗希望,我們雙方,在張北打一場,我方防守,貴方進攻,可汗希望,明四皇子指揮陸軍第一鎮,能作為大明的進攻兵馬之一。”

  諸將瞬間滿臉激動。

  陸軍第一鎮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無論是檢閱、對抗演練,亦或是長途行軍,都不是實戰。

  大家更想看看,陸軍第一鎮的實戰表現!

  沒想到,這么快,機會就來了!

  不過,大家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畢竟,陸軍第一鎮是一支地地道道的南兵!

  朝廷此番從南邊抽調精銳。

  也沒從福建這么南的地方抽調。

  就是擔心水土不服。

  而且陸軍第一鎮還是一支回朝助戰的客軍。

  這樣一支軍隊,大家把人家拱到前線,打一場攻城戰,太不地道了。

  即便很多心向朱標的將領,有個別極其希望朱棣接下這封戰書,也只是隱晦看看朱標,不敢開口落井下石。

  ‘接啊!朱四郎,你不是很厲害嘛,接啊!’

  呂本緊盯朱棣,激動握拳,心中吶喊。

  朱棣轉身向朱標,抱拳請示,“大哥,我想接下這封戰書,請大哥準許!”

  打第一仗也沒什么不好。

  軍隊只有越打才能越強。

  深入草原前。

  將士們真正打一仗,是好事。

  大伙兒不是想看陸軍第一鎮實戰嘛。

  那就看吧。

  而且,這種攻防戰,可能是出塞后,唯一的一戰。

  陸軍第一鎮需要攻防戰,實戰演練。

  為將來征討四海,提前做準備。

  不過,他不能直接答應,現在這里做主的是大哥。

  朱標微微皺眉,“老四,你陸軍第一鎮全是南兵……”

  而且據說,除了第一協第一標第一營,其他各營都未參加過實戰。

  首戰,就打攻防戰。

  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他也想看陸軍第一鎮實戰。

  所以剛才猶豫了。

  “要不,換朝廷的新軍上吧?”

  朱棣含笑搖頭,“大哥,脫古思帖木兒想和陸軍第一鎮一戰,我們得滿足他,若是陸軍第一鎮打不下張北,再輪換朝廷新軍吧。”

  朱標略微沉吟,點點頭,“那好,我準許陸軍第一鎮接受北元挑戰。”

  朱棣含笑領命后,轉身接過戰書,打開看了看。

  頓時被氣笑了。

  脫古思帖木兒竟然在信中,列舉了對他的七大恨。

  奪妻之恨!

  縱橫草原羞辱之恨!

  說來說去,就是擔心他不敢接戰書,在信中挑釁,激將。

  朱棣把信收起,笑道:“回去轉告脫古思帖木兒,戰書我陸軍第一鎮接了,十日后,我們雙方在張北一較高下!”

  北元使節敬畏看了眼朱棣,撫胸激動鞠躬,“小人一定把燕王的話,轉達可汗!”

  使節離開。

  當天。

  消息率先在北平傳開。

  “北元可汗給燕王下戰書了!聽說,給燕王的戰書中,還羅列了七大恨呢!第一恨就是奪妻之恨!哈哈……”

  “雙方約定,要在張北重鎮擺開陣勢打一場,燕王陸軍第一鎮主攻,北元防守!”

  “燕王陸軍第一鎮看著精良,可聽說,沒打過仗,行不行啊?”

  寒冷的天氣,都難以熄滅百姓熱鬧議論。

  按察司衙門。

  呂本得意笑著沖胡惟庸舉杯,“胡相,這一杯,咱們當痛飲!”

  胡惟庸含笑端起酒杯。

  陪著呂本一飲而盡。

  他現在不做官了。

  沒有束縛,此番跟隨北上,就是為了近距離,第一時間或許戰爭消息。

  “胡相,當時我是真怕朱四郎婉拒,又或者太子爺阻止朱四郎……”

  呂本面色潮紅,說著,湊近,低聲道:“太子爺當時猶豫了,胡相以為,太子爺是單純想看看陸軍第一鎮實戰能力,還是想率先把陸軍第一鎮推到前線去消耗?”

  別看兩種目的,最終表現形式。

  都是讓陸軍第一鎮接受挑戰。

  可內涵完全不同。

  若是后者。

  就意味著,太子爺心中,對朱四郎已經生出異樣了。

  胡惟庸搖頭。

  他也想知道。

  可人心隔肚皮,太子朱標又不是一個沒有城府之人。

  旁人,豈能輕易看穿朱標的心思。

  呂本也不糾結,笑笑。

  只要陸軍第一鎮這支沒有實戰經驗的軍隊,接下戰書就行!

  他更迫切想看看,陸軍第一鎮在攻防戰中,死傷慘重的景象。

  那一定大快人心!

  “胡相,我已經和太子爺說了你的事情,太子爺已經準許胡相以幕僚身份,跟隨出塞了,胡相,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盡可能在太子爺心中留下一個深刻印象!”

  胡惟庸眼中激動一閃而逝。

  他現在就想有個接近朱標的機會。

  沒想到,這么快就出現了。

  當即舉杯,“多謝呂大人!”

  秦王府。

  朱樉跟著朱棣,在陸軍第一鎮待了一天,到處跑,甚至還時不時跟著朱棣和將士們一起訓練。

  滿身疲倦回到秦王府,對秦王府屬官做了些吩咐。

  剛來到書房坐下,閉目養神休息同時,回想今天跟隨朱棣,在軍營忙碌的種種。

  這些經過,都關乎新軍訓練。

  老四愿意向兄弟們坦誠敞開,教兄弟們,這樣的機會,肯定要牢牢抓緊。

  嗒嗒嗒……

  腳步聲傳來。

  朱樉睜開眼。

  臉上頓時露出喜色,激動起身:“先生什么時候回來的?”

  姚廣孝渾身風塵仆仆,明晃晃的大光頭,都蒙上一層淺淺塵土,一席灰黑僧袍,雙手合十,含笑道:“稟王爺,剛剛回來,聽說燕王接了脫古思帖木兒的戰書?”

  朱樉點點頭,給姚廣孝斟茶后,坐下,詢問:“你知不知道脫古思帖木兒,針對老四有什么陰謀,若是知道,馬上告訴我!不準隱瞞!”

  朱樉眼神漸變犀利,審視姚廣孝。

  姚廣孝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笑道:“貧僧離開草原時,整個草原都在傳,烏云琪格被燕王納為側妃,脫古思帖木兒十分憤怒,貧僧推測,此番,若是燕王獨領一軍的話,可能會成為整個草原打擊的重點!”

  他知道,秦王很看重和朱四郎的兄弟情誼。

  秦王還對他說過。

  朱四郎抽過其耳光。

  對此,秦王這么一個脾氣乖張的人,竟然一點都不記恨。

  他猶記得,當時秦王說的話:老四是為我好,將來我若失敗,放眼皇族兄弟這么多,尚炳唯一能托付的,也就老四這個兄弟。

  他也沒騙秦王。

  脫古思帖木兒,的確是這么打算的。

  不過在他的勸說下,改變主意罷了。

  至于脫古思帖木兒改變主意,準備重點打擊太子。

  他不準備告訴秦王。

  他擔心,知道的人多了,露出馬腳。

  脫古思帖木兒給燕王朱棣,羅列了七大恨,分明就是誤導大明這一方的將領。

  讓大明這邊上上下下,都誤以為,脫古思帖木兒十分恨燕王。

  不出意外,接下來,脫古思帖木兒還會不斷加強十分恨燕王的假象。

  最終,誘使大明這邊,把燕王拋出去,獨領一軍,吸引北元重兵!

  “再沒有其他了?”朱樉詢問。

  脫古思帖木兒恨老四,想把老四碎尸萬段,戰書中的七大恨就已經展露無疑。

  他倒不奇怪。

  姚廣孝搖頭,轉移話題,詢問:“殿下,燕王的陸軍第一鎮如何?”

  “精銳!”

  姚廣孝更加好奇了,“此番接下戰書,實戰能打贏嗎?”

  朱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陸軍第一鎮肯定是精銳。

  可唯一的缺點,就是實戰經驗幾乎為零。

  沒有任何參考,就無法下結論。

  六天后。

  陸軍第一鎮、丘福衛、四支朝廷新軍、朱樉、朱棡為首幾個北方塞王藩王衛。

  總兵力十五萬。

  率先動身啟程。

  開赴萬全右衛。

  從野狐嶺前出草原,直撲張北。

  此行。

  朱棣為全權指揮。

  不過,朱標、藍玉、徐達、湯和等將領,全都隨行,諸將都去觀摩陸軍第一鎮實戰。

  隨行其他各軍,則是防備北元在陸軍第一鎮攻城期間,突襲陸軍第一鎮。

  啟程當日。

  整個北平百姓,全都出來看熱鬧。

  第一鎮將士率先走在最前面。

  將士們換上了棉衣、棉褲、棉鞋,看著有些臃腫。

  背著行軍背囊和火銃,抬頭挺胸,默默前進。

  騎兵已經率先出發。

  步軍后面,則是兩個炮兵營。

  戰馬牽引著一門門黃橙橙火炮,碾壓凍土,發出咯吱咯吱響動。

  四十八門火炮一排排行進中,引得百姓紛紛側目驚嘆。

  “這可全都是銅做的!”

  “說起來,燕王才應該是咱們北平之主。”

  “可不,燕王要不是拒絕封藩,就是咱們北平之主了,聽說,福建現在特別富裕,這本來應該是咱們北平百姓的福祉,可惜了。”

  “聽說,燕王已經在海外打下一片基業之地?”

  “甭管怎么說,燕王這個王號,就和咱們北平有淵源,將來燕王在海外立國,應該也是大燕吧?還和咱們北平有淵源!”

  “燕王千歲!”

  “陸軍第一鎮必勝!”

  “燕王千歲!”

  “陸軍第一鎮必勝!”

  百姓議論著朱棣和北平的淵源時,議論著議論著,忽然有人開始高呼。

  隨即,所有百姓效仿跟隨,呼喊聲沖霄而起。

  陸軍第一鎮將士聽到百姓喊聲,頓時胸膛挺得更直。

  無論如何,都不能給王爺丟臉!

  隨行的朱標等人,沖銷呼喊聲傳入耳中時,紛紛勒馬,向后轉身看去……

  呂本臉色微黑,和胡惟庸對視一眼。

  此戰是太子領兵!

  可就因為脫古思帖木兒挑戰,戰爭尚未開啟,朱四郎反倒就出盡風頭!

  胡惟庸微微側身,湊近呂本,用只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含笑低語:“呂大人何必介懷,此戰,朱四郎出風頭,也就這一次機會。”

  呂本頓時笑了。

  可不嘛。

  等朱四郎在張北進攻中,碰的頭破血流失敗后。

  朱四郎以前塑造的威望,都會蕩然無存!

  陸軍第一鎮,天下第一強兵?

  也會成為一個笑話!

  眾人心思各異中。

  陸軍第一鎮為先鋒,十五萬精銳,率先浩浩蕩蕩開赴出關。

  第九天……

  大軍開赴野狐嶺時。

  脫古思帖木兒向朱棣下戰書的消息,傳回金陵。

  皇宮。

  中午。

  蔣瓛匆匆入宮,直奔奉天殿。

  他知道,這個時間點,皇帝肯定在奉天殿開午朝。

  來到奉天殿外廣場闊地,蔣瓛看著幾個宮女,陪著小祈婳玩耍,唇角微微上揚,冷笑一閃而逝,‘可憐,不久后,你就要成為一個沒父親的孩子。’

  此番,脫古思帖木兒擺明了,要報復朱四郎。

  朱四郎很危險!

  一旦朱四郎戰死。

  徐妙云孤兒寡母四人,可就危險了!

  朱四郎給他們打下的東番基業,太子系很多人也惦記著呢!

  蔣瓛快步經過后。

  小祈婳停下踢毽子的動作,看著蔣瓛背影。

  “郡主……”

  小祈婳沒回應宮女,邁著小短腿,往奉天殿跑去。

  “稟皇爺,北平急報!”

  殿內,正在進行的午朝,隨著蔣瓛聲音響起,瞬間止息。

  蔣瓛高舉信報,匆匆入內,看了眼龍庭。

  朱雄英、朱高熾一左一右站在朱元璋身邊。

  群臣關注中。

  小太監取走蔣瓛手中信報,匆匆折返龍庭。

  蔣瓛同時匯報道:“北平傳來消息,北元偽皇脫古思帖木兒向陸軍第一鎮下戰書,在張北,約戰陸軍第一鎮……”

  雄英和雍鳴聽著,對視一眼,臉色均都不約而同變凝重。

  百官有少數人擔憂。

  更多人暗暗對視,眼中閃爍著竊喜解恨之色。

  ‘脫古思帖木兒如此恨朱四郎,太子爺北征,穩了!’

  ‘最好!最好朱四郎戰死張北,朝廷以復仇姿態,橫掃草原!’

  一瞬間,一些仇視朱棣的官員,激動握拳,暗暗預演著戰局發展。

  午朝被北平傳來的急報打斷。

  百官從奉天殿魚貫而出。

  瞥了眼,睜著黑豆豆大眼睛,爬在殿門口偷聽的小祈婳。

  許多人唇角戲謔冷笑一閃而逝。

  走遠一些。

  三三五五交好者,瞬間湊在一起。

  “朱四郎竟然直接答應了,這是足夠自信呢,還是傲慢自大,忘記他的陸軍第一鎮,雖然精銳,可全都是一群新兵蛋子!”

  “我看,他朱四郎就是為了搶太子爺風頭!”

  “朱四郎若是出事,太子爺必為朱四郎報仇雪恨,徐妙云孤兒寡母守不住東番,應該會把東番獻給朝廷吧?”

  消息很快就從皇宮傳開。

  “陸軍第一鎮首戰開始了!”

  “太好了!俺相信,用不了多久,肯定就能收到陸軍第一鎮的捷報!”

  “愚蠢!爾等愚民,愚蠢的可笑!燕王的陸軍第一鎮雖然訓練精良,可到底沒有實戰經驗!”

  “燕王就是太自大了!這一戰,他本來就不應該答應,為了搶太子爺風頭,必然會付出慘重代價!”

  城內,一些讀書識字的精英和百姓,就陸軍第一鎮能不能贏,展開了激烈爭論。

  整個朱紫巷,則關注著朱府。

  寢殿內。

  一群孩子,站在徐妙云面前。

  一個個滿臉憤怒。

  徐妙云笑道:“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說什么,咱們不用理會,春曉,你們什么時候出發游歷天下?”

  春曉搖頭,“師娘,我們決定不去了。”

  滿城風言風語。

  甚至還有人開始議論,師傅出事,師娘孤兒寡母如何如何。

  太可恨了!

  師公怎么也不管管!

  烏云琪格坐在旁邊,看著這群要留下來,保護徐妙云的孩子們,不由笑了。

  說不羨慕,那肯定是虛偽的假話。

  但這是人家嫂子該得的。

  徐妙云笑道:“你們連自己師傅都不相信了嗎?何況,越是這個時候,師娘和師弟師妹其實越安全,你們該干什么干什么。”

  那些人也就是過過嘴癮。

  臆想罷了。

  四郎出事的消息,一天不傳來。

  就沒人敢動朱府任何人分毫。

  即便四郎出事的消息傳來,這些恨四郎的人,也會仔細確認后,才敢行動。

  “而且,你們不出去增長見識和本事,怎么保護師娘?”

  經過徐妙云仔細分析。

  又加佯裝生氣命令。

  一群孩子才決定,繼續如期去游歷天下。

  等孩子們走后。

  烏云琪格苦笑,“這回,我連累義兄了。”

  七大恨?

  虧脫古思帖木兒一個大男人,能編造出來。

  太小心眼兒了!

  哪有一點草原男人的胸懷!

  先祖成吉思汗就肯定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帶來的恥辱,不顧軍國大計!

  可以想象,朱粗魯恐怕會被草原各部落,重點打擊針對。

  徐妙云眼底憂慮一閃而逝,笑著搖頭:“我們搬回朱府,前前后后才多久時間,這么小的事情,怎么就這么快傳遍整個草原,而且還傳出,四郎納你為側妃這種謠傳?”

  烏云琪格漸變凝重,“嫂子是懷疑,有人故意散播謠言,就希望脫古思帖木兒針對義兄?”

  徐妙云點點頭,低頭,看向嬰兒床內,‘拳打腳踢’的金豆子。

  眼底憂慮更濃。

  這件事,充分反映了大明內部人心不齊。

  恐怕,這種不齊心,同樣在北征大軍中存在。

  這種不齊心,蔓延到哪個層次了?

  四郎接下戰書。

  肯定有其他考慮。

  但也肯定有,給各軍做表率,凝聚人心的目的。

  可四郎一個人,能做到凝聚人心的目的嗎?

  張北之戰她倒不擔心。

  可她擔心,深入草原后!

  這種人心各異,小心思泛濫,最終釀成大禍!

  希望,她多慮了吧。

  這一戰,有太多讓她牽掛的人了。

  四郎、阿爹、輝祖、膺緒、增壽、東旭……

  當天。

  臨近傍晚。

  太陽已經落到草原地平線時。

  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

  緩緩抵近張北城。

  脫古思帖木兒,率領各部首領,站在城頭遙遙眺望。

  “走在最前面,穿黑色軍服的就是明四皇子的陸軍第一鎮吧?”瓦剌三部首領之一,太平,指著陸軍第一鎮方向,好奇詢問。

  脫古思帖木兒、納哈出、張玉、馬哈木等人,也全都盯著陸軍第一鎮。

  嗒嗒嗒……

  其他各軍已經停止前進,開始建立大營。

  陸軍第一鎮則繼續向張北城挺近。

  隨著距離接近,整齊步點聲傳入耳中。

  城頭眾人也看的更加清楚了。

  紅色光線映照下,將士們背后的銃劍,一片血紅。

  馬哈木等人神色漸變凝重,細細端詳著,橫豎都宛若一條條直線,靠近的陣列。

  陸軍第一鎮后面。

  朱標等人,立于馬背,同樣嚴肅認真,仔細端詳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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