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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胡惟庸送朱四郎一份大禮

  坤寧宮。

  寢殿內。

  兩張寢榻,對角擺放著。

  濃濃的藥味在殿內彌漫。

  朱元璋、馬秀英平靜躺在榻上,昏迷著。

  殿內,宮女太監活動,也小心翼翼,輕拿輕放。

  雄英、雍鳴坐在榻邊,看著,昔日疼愛他們的祖父、祖母,安享平靜的躺在病榻上。

  依著祖父祖母的高壽。

  即便真的要走,那也是喜喪。

  可作為親人,即便是喜喪,依舊有諸多不舍,諸多不甘。

  雍鳴抬手,分別輕輕握住朱元璋、馬秀英的手,“皇祖父、皇祖母,從福建傳來消息了,父親、母親他們馬上就回來了……”

  雄英聽到這番話,抿了抿唇,悄悄把頭轉向一邊。

  旁邊侍著的宮女太監,注意到,雄英的眼眶微紅。

  一時間,心中既難受,又有些擔憂。

  陛下無疑是個嚴苛的皇帝。

  大明的皇宮,有一大堆規矩不假。

  可陛下也不是那種昏聵荒淫的皇帝,在宮內,只要老老實實,恪守本分,陛下也從不隨意遷怒他們這些小人物。

  相反,更像是個大家長。

  威嚴的讓人害怕同時。

  但絕大多數,也很體恤他們這些小人物。

  娘娘就更不用說了。

  如今,陛下和娘娘……他們心里也難受。

  當然,更多是擔憂。

  既有對未來的擔憂。

  而燕王回來的消息傳來后。

  更加擔憂了。

  他們這些身處皇宮,與外界隔絕的小人物,其實最容易察覺到時局的變化。

  自從燕王回來的消息傳入宮中。

  哪怕,此刻奉天殿還在朝議,以什么樣的規格,接待燕王時。

  他們已經能聞到‘燥熱’、‘暗流涌動’的味道了。

  對燕王動手。

  那可就是皇家層面的斗爭。

  他們這些,身處宮墻內的小人物,最容易被這種斗爭牽連。

  若是太子和燕王的關系,如太孫和世子間就好了。

  就當整個皇宮,乃至整個金陵,都隨著朱棣回來的消息,浮現一股莫名的燥熱時。

  奉天殿,因此消息而特開的午朝也結束了。

  朱樉為首,藩王們在退朝后,率先結伴從奉天殿內出來。

  兄弟們,表情都有些沉凝。

  某刻,周王朱橚忽然冷哼一聲,“我看吶,四哥回來,這金陵城平靜不了,今天朝堂上,某些人已經開始忍不住了,胡惟庸一個早已離開朝堂政局之人,算什么東西,今天整個午朝,好似變成他表演的平臺!父皇、母后還沒走呢!”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朱樉扭頭,瞪視朱橚。

  老五心中有氣的原因,他們也知道。

  午朝期間。

  老五提出,懇求大哥準許他返回江浙。

  在江浙等著老四,陪同老四回朝。

  老五有此提議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江浙地區,是傳統保守風氣,最為濃郁之地。

  也是非雇工身股制工業,最為發達的地區。

  江浙地區可以說是保守派的大本營也不為過。

  老五擔心,老四回朝途經江浙不安全,所以想在江浙親自陪著老四,護送老四來金陵。

  可這個提議一提出來。

  就遭到了,朝中保守派的反對。

  胡惟庸一個沒有官職的前宰相。

  特殊情況,得到位列資格,竟然也跳出來,高談闊論,甚至還隱晦指摘老四,未經朝廷同意,就擅自在朝廷疆域,福建行省登陸蕓蕓。

  其心可誅!

  老四還沒回來呢,就有人要給老四扣帽子,找罪名了。

  兄弟們不擔心才怪。

  朱樉和朱棡,上了一輛馬車后。

  朱樉透過車窗,看著站在奉天殿門口的胡惟庸、呂本等人,片刻后,收回視線,看向朱棡,“老三,剛才老五他們在,有些話,不能說,我就問你一句,要是大哥這次,真的對老四動手,伱要作何選擇?”

  朱棡抬頭,平靜迎上朱樉的視線,隨即笑了:“二哥,你不要試探我,我不會冷眼旁觀的,我的封地,沒有鐵路,麾下的兩個鎮,雖然不能迅速抵達金陵,但我卻可以,做出向北方佯動的姿態,只要在北方的其他兄弟跟隨我這個動作,整個北方都得風聲鶴唳。”

  “倒是你,我們佯動,可以打著,防備草原,你呢?一旦老四真的在金陵陷入險境,你想幫老四,就只能,派出你麾下的兩鎮兵馬,沿著金蒙線,長驅直入金陵,你真做好這種準備了嗎?”

  朱樉笑笑,身子微微后仰,“怕什么,臨行前,我已經安排姚廣孝做好準備了,大哥如果連老四都容不下,真要對老四動手,姚廣孝會在接到我的消息后,第一時間,盡起我麾下兩個鎮的兵馬,搶占北平車站內,所有的火車皮,一路狂奔南下,一路破壞后面鐵路,阻斷我麾下南下的消息,等我兩鎮兵馬,殺到金陵時,或許朝中才能收到消息!”

  朱棡瞪大眼。

  瘋了!

  他以為,二哥只會做出,兩鎮南下的佯動動作。

  沒想到,二哥竟然打算,直接派兵沖入金陵城?

  “二哥,你……”

  不等朱棡說完,朱樉擺了擺手:“別瞎猜,我兵馬南下,并未想過趁亂取而代之,最多,只是配合老四,把大哥拉下來,直接扶持雄英登基!”

  “雄英登基,藍玉統帥的十五萬北境軍肯定就不會妄動,京營也不會妄動。”

  “雄英登基,就能直接大開殺戒,直接把朝野內外這些保守派,割韭菜般,連根刨了,咱們大明,也就能輕裝上陣,全面效仿老四革新了。”

  “做完這些事情,我這個把自己親大哥,把咱們大侄子父親拉下皇位的藩王,就主動請罪,把所有的黑鍋都背下來。”

  雖然朱樉說到這里,就停下來。

  朱棡卻又好氣又好笑瞪了眼朱樉,“二哥,如此一來,雄英都欠你一份人情。”

  老二的行動,保全了老四。

  大哥也只是被拉下皇位,最多,效仿唐朝的李淵,做個聲色犬馬的太上皇。

  老二插手,為雄英解決了,最難避免的問題。

  畢竟,大哥對老四動手,雄英夾在中間,才是最難受的那個。

  老二再把所有的黑鍋背上。

  雄英也就不用背負,唐太宗玄武門之變的污名。

  即便請罪,丟掉秦王爵位,雄英內心深處,肯定也十分感謝二哥。

  “難道,這不是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嗎?”朱樉得意笑道:“大哥對革新,進一步退一步,玩著即勾住革新派,又籠絡保守派的手段,這些年,我早煩透了,就連我們家尚炳,每次從老四燕京回來,都忍不住對咱們大明的現狀抱怨牢騷,我就不信,你們家小子,沒有抱怨?”

  朱棡笑笑。

  又滿腹感嘆。

  他們的長子,都送去老四燕華讀書了。

  都一樣,逢年過節回來,都會抱怨,大明現在這種,猶猶豫豫,徘徘徊徊的現狀。

  甚至,私底下,因為自家封地,都沒有任何變化。

  還會說幾句,他們保守!

  朱棡收斂思緒,詢問:“然后呢?”

  “然后,我就帶著你嫂子去燕京,至于兩鎮兵馬,交給尚炳,老四早嚷嚷著,要是我肯出海發展,他就支持我,到時候,就讓尚炳帶著這兩鎮兵馬闖一闖,不是說,譚五海峽對面,有一塊更加廣闊富饒的大陸嗎?”

  “老四現在的攤子這么大,他也開發不了,靳宓小子口中那個五大湖區,就給我們家尚炳,我想老四應該同意。”

  “到時候,再讓雄英支援尚炳一些人口,尚炳想怎么折騰,我就不管了,我就和你二嫂在老四燕京享福。”

  朱棡唇角抽抽。

  朱老二這些年,進步很大啊!

  二哥明顯也想效仿老四,不,是想讓尚炳效仿老四,出走大明,自己在海外,開創一片基業。

  那么,他呢?

  還留在大明?

  說實話,譚五海峽對面那塊大陸,如果真像靳宓小子描繪那般。

  想要攻取并不難。

  難得是后續發展。

  人口以及工農業設備。

  設備也不難。

  老四很早就勸說他們,也走出大明,為華夏后世子孫去開疆拓土。

  只要他們肯。

  老四一定會支持他們。

  可難就難在人口。

  老四燕華自己人口都不夠,肯定不可能在人口方面支持他們。

  大哥當國,想要大哥支持他們,幾乎想都別想。

  瞧瞧大哥怎么對待老四,就可知。

  奉天殿門口。

  呂本收回視線,擰眉低聲詢問:“胡相,咱們對朱四郎動手,這些藩王會不會……”

  不等呂本說完,胡惟庸便微微冷哼一聲,冷笑道:“就怕他們不動手,他們一旦有任何行動,都會成為太子心中的一根刺,太子一旦登基,首先就會削藩!”

  “呂大人,走吧,咱們去見太子,朱四郎要回來了,怎么也要給朱四郎,備一份大禮!”

  于此同時。

  閔鎮碼頭。

  艦隊靠近。

  徐妙云看見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張三豐時,不由微微驚訝,“這位活神仙怎么也來了?”

  話中,看向朱棣。

  要知道,父皇都未必能請得動這位。

  可現在,這位竟然出現在迎接的隊伍中。

  著實讓人驚訝。

  朱棣也很驚訝。

  當旗艦停穩時,轉身交代徐憲昌,“你們不要停留,我們下船后,馬上啟程,前往金陵。”

  呂珍在洪武三十四年,連續大病幾場后。

  已經無法擔任海軍部長一職。

  徹底退役。

  俞靖升任海軍部長后,徐憲昌就升任中將艦隊統制,統帥十六艘鐵甲艦。

  徐憲昌舉手敬禮,“是!”

  朱棣回禮后,率先沿著放下的踏板,下船。

  徐妙云、烏云琪格、李琪、朱鏡靜……

  一起隨同朱棣回朝的眾人,紛紛下船。

  “拜見王爺!”

  已經匆匆迎上來的鐵鉉等人,紛紛行禮。

  “歡迎燕王再回福建!”

  “燕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就在鐵鉉等人的行禮問好聲剛落下,后面,山呼聲頓時沸反般響起。

  數十萬百姓,齊聲高呼的聲音。

  讓鐵鉉為首,朱標調配到福建的每一個心腹,都感受到一股猛烈沖擊。

  只有這一刻,他們才更加清晰的感受到,燕王朱棣,在福建的影響力!

  朱棣越過面前的百官,看著后面的百姓,內心一時間,五味陳雜。

  其實,他也沒做什么。

  就是做了一個,朱家皇子,履任福建,該做的事情罷了。

  可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

  昔日所做的一切,百姓非但沒有遺忘。

  反而似乎,越發感念他了。

  可惜,今日,他無法和福建百姓說說話。

  首先,他要盡快趕往金陵。

  這也是他選擇從福建乘坐火車的原因。

  做火車,只要不靠站停留,較之船運還要快些。

  其次,此番他經福建回金陵,沒來得及和朝廷報備,只是匆匆通知了福建方面,請求予以便利配合。

  也不知,抵達金陵后,會不會因此而遭到責難。

  更不能在福建過多停留。

  可他現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朱棣回神,抬手沖后面的百姓,簡單招了招手,又簡單和鐵鉉、沈仁說了幾句話后。

  看向張三豐。

  抱拳道:“張真人來迎接,讓本王惶恐,我知張真人在醫術上,也頗有建樹,不知真人能否一同與我隨行前往金陵,給我父皇、母后診療?”

  雖說,他也知道,父皇、母后年壽已高,恐怕已非藥石可解。

  可萬一呢?

  道家之人,大多懂醫術。

  何況是,張三豐這種高人,醫術方面的造詣,肯定不俗。

  張三豐點頭,“能來迎接燕王,是老道的榮幸。”

  其實,說實話。

  若是換做朱皇帝,他即便聽聞,也肯定不會來。

  這倒不是,他和朱皇帝有什么恩怨。

  道家清靜無為,不需要巴結皇權。

  而他來迎接這位燕王。

  也并非來巴結。

  而是真心誠意,對這位大明皇族,燕華之主,心懷佩服、感念。

  其兩個理念、兩個主張。

  絕對是劃時代的。

  開天辟地的。

  造化之功,在他看來,絕不亞于三皇五帝對中原人族的造化之功。

  而這位王爺,開燕華,開疆拓土期間,對道家文化的推廣,也是整個中原道教,都需要感謝的。

  至于陪這位王爺北上金陵,這算什么大事。

  “王爺,要不要休整,下官已經在閩縣,為王爺準備好了下榻之地。”朱棣和張三豐的談話結束時,鐵鉉適時開口征詢。

  朱棣搖頭,“不了,本王希望盡快趕往金陵,現在能為我們一行人,調配足夠的車皮嗎?”

  “可以。”鐵鉉干練回答道:“列車已經準備好,就在碼頭外面的車站停靠。”

  為了給這位準備車皮,他把閔鎮通往碼頭這段鐵路線,都暫時關停了。

  “并且,臣將親自陪同王爺回朝。”

  朱棣看著鐵鉉。

  歷史上,這家伙,在朱允炆敗亡后。

  他曾招攬。

  可這家伙一身鐵骨。

  最終被他盛怒之下,給鼎烹了。

  這一世,歷史已經完全被他改變。

  而且,鐵鉉也是朝中革新派中流砥柱,雙方的關系很不錯。

  鐵鉉到福建履任布政使后。

  積極派遣民間商會代表,和燕華進行半官方聯絡,雙方的關系,非但沒有隔閡,而且還很不錯。

  “有勞鐵大人,那咱們就馬上動身。”

  車站。

  戒嚴的車站內。

  徐妙云等人已經率先蹬車。

  朱棣蹬車時,腳步停頓,轉身看向沈仁,意味深長叮囑道:“沈將軍,眼下,我父皇、母后同時病危,值此時刻,免不了動蕩,動蕩時期,宵小之輩定會忍不住冒出來,沈大人身負福建穩定職責,希望沈大人在這個關鍵時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沈仁激動領命,更是當著鐵鉉的面,直接以燕華軍禮,舉手敬禮。

  鐵鉉看著,滿嘴苦澀。

  果不其然。

  他早知道,接下來,這位王爺金陵之行,一旦出現風波,消息傳到福建,福建必然會群情激動。

  乃至,出現地方脫離中樞的情況。

  顯然,他的預判沒有錯。

  燕王這段意味深長的話,內涵可太多了。

  當然,他也明白,燕王這樣做,并非要搶奪福建。

  更多是,做給太子,做給朝中仇視者、保守派看的。

  這是警鐘!

  時隔數年不見。

  此番,這位王爺回朝,再見。

  他敏銳察覺到。

  這位變了!

  變化很大!

  這位的種種舉動,無不證明,其已經做好了,與大明關系破裂的準備。

  朱棣回禮后,轉身上車。

  車門關上。

  嗚嗚嗚……

  汽笛聲響起。

  嗒嗒嗒……

  有節奏的轟鳴聲中,列車緩緩啟動。

  迅速提速。

  沖出碼頭車站。

  “歡迎王爺再回福建!”

  “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列車駛出車站,鐵路沿線兩側響起的聲音,再次讓朱棣觸動不已。

  鐵路兩側,密密麻麻,站滿了百姓。

  張三豐看著,也是滿腹感慨。

  “王爺……”

  朱棣剛要撩起車窗簾時,坐在對策的鐵鉉忙開口。

  朱棣看向鐵鉉。

  鐵鉉解釋,“王爺,雖說這里是福建,不大可能有心懷不軌之輩,但不得不防,請王爺體恤下官如履薄冰的心情。”

  火器火藥的普及。

  想要刺殺個人,變得太容易了。

  為了確保這位的安全。

  不但所有車窗都有簾子。

  讓外面人,無法確定,這位到底在哪里。

  在這節列車前面,還有一個機車車頭走在前面,對沿途鐵路進行監察。

  朱棣從善如流收回了手。

  鐵鉉松了口氣,透過窗簾,看著外面,朦朧的人群,笑道:“王爺肯定不知道,就在王爺途經福建的消息傳開后,短短數日,閩縣涌入了一百多萬人……”

  很快,當列車駛出閩縣后,鐵鉉這個介紹者,都被沿途的景象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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