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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噩夢的殘留

  刻有龍主徽印的列車尖嘯逐漸斂合,耳邊只有風聲。

  鐵架階梯延展而出,邁到地面時,異國的黃沙于腳下荒原蜿蜒流動。

  本該由駐扎此地的陸軍大將,鱷島,來迎接亞蘭國教的圣職者們,以此推進修筑教堂進行傳教的事宜。

  可當列車截停后,別說亞蘭陸軍,就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只是風滾草搖曳的戈壁荒野,枯敗荒涼。

  西大陸分布最廣的自然是圣靈教,甚至在有著先祖崇拜的南大陸,伊蘇人的領土,也有著強大的影響力。

  即使時至今日,每個人的婚姻也需要得到美與誓約圣靈的祝福,才會嚴格的生效。

  但以祥和溫良著稱的圣靈教,卻在這亂世影響力日漸衰弱,以亞蘭崛起為基石的永恒教派強勢擴張。

  昔日的宗教霸主,圣靈們的地位遭到了嚴重的挑釁。

  從而帶來的鯰魚效應,也使得各國的國教重新生長。

  “神圣真主”演變到今天已經成了和苦痛奇跡劃為一類的教派,但在其發源地,狹海以東,現穆隆公國,原教旨的“神圣真主”開始復興。

  并成了穆隆公國抵抗軍整合反抗力量的行動綱領。

  永恒教派的目的,已經不限于作為當今世上最有影響力的宗教,而是要和昔日的圣靈教一樣,成為文化和思潮的制定者,甚至是政教合一,西大陸的實際統治者。

  在教徒馬庫斯的神跡上,教皇更加認定了這一點,在帝皇的讓步中,這條橫貫狹海西東的鐵路,也將是永恒教派粉碎其它神靈以及異教徒的戰線。

  永恒教派已經和穆隆傀儡國王達成了協議。

  只需要長驅直入就行了。

  佐忒看著空曠的補給站,哪怕是工作人員也沒有,感受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殺意。

  他佝僂下身軀,翻著地上的砂石,從中撿起了一顆有些碳化的人類牙齒。

  “教派以前有過長線傳教的經驗么。”

  佐忒意識到這次征途,或許遠比想象中的困難,完成這次壯舉后,他完全有資格成為樞機教長。

  永恒教派階級森嚴。

  分為大教團,樞機團,裁決所。

  大教團指的是教派在亞蘭帝都的核心,教皇地位最高,然后大神官和大祭司處于同一階層,也是屬于很少見到面的人物,下一階層是主祭,在各種祭祀活動中是主要人物,然后就是數量較多的神官,等同于中間管理的位置。最后面的自然是各種階位不同的圣職者,修女。

  樞機團則指的是,延伸向世界各地的分部教堂以及修道院,以及用來整合他們的巡查力量,這里的職位太多,甚至是考慮到運輸之類的機關工作。但樞機團中地位最高的就是樞機教長,僅次于教皇,可以命令所有地方上的樞機主教。

  裁決所大致分為兩個部門,一個是時之劍,用來進行一些秘密行動或是需要精銳的工作。另一個則是純粹的武裝力量,用來鎮壓大規模異教徒或褻瀆者的牧師群體,全副武裝的重裝罐頭。

  在多年的流亡生涯中,佐忒已經不想進入裁決所參與紛爭,只想重返權力之巔。

  樞機教長,是個很合適的位置,文書工作占主,也有著僅次教皇的巨大權力,從法理上來說,和大教團的大神官大祭司同級,但實際權力卻是要壓一頭的。

  但前提是……

  完成這次橫貫狹海,粉碎諸路異教徒的壯舉。

  “當然,有教眾乘船渡過狹海,去古雷格洛斯特拉傳教,只是效果不佳。但狹海以東,基本已全面掌握。”

  此次行動的副手向佐忒報告著。

  時隔數十年,這些前朝余孽的模樣,除了極少數人之外沒人記得,在永恒教派中,也只有很少人知道佐忒的真實身份。

  帝皇的特別追緝隊,仍然在追殺佐忒中。

  佐忒來到穆隆,也是躲避追殺的一種方式,功成之后,自己已是樞機教長,代表著西大陸最強宗教,誰敢動自己?

  只不過那時,佐忒已經用著另一個名字了。

  “我明白了。”

  佐忒平靜回答道,副手的意思就是,這樣強行沿途攻城拔寨,暴力的設立教堂,還是頭一次。

  “陸軍并沒有在站點迎接,接下來的工作怎么開展?”

  饒是佐忒也有些無措,他根本不懂教派的規矩。

  “要問你自己才對,你是總負責人。”

  副手恭敬的回答著,他也不知道佐忒是誰,只知道是上面派下的大人物,為了他還特地成立了時之劍第十八編隊。

  要知道時之劍是教皇最鋒利的武器,而這個并不是信徒,才入教不久的俗夫,卻能一躍成為編隊隊長,這簡直難以置信,不知道是哪路豪杰。

  佐忒神色陰沉下來,似乎是摁動了什么開關,激起了某種久遠的回憶,重新喚醒了在十余年逃亡,十余年關押中,被磨去的那些本能。

  “我支配所有事宜么?”

  佐忒不敢置信,即使來的時候大神官就是這樣告訴他的,但他還是要再確認一遍。“的確是這樣,帝皇一直在試圖削弱我們的影響力,這次也只是表面上的讓步,不會提供給我們任何支持。以陸軍的力量,這條鐵路總歸會修通的,我們最大的敵人,或許不來自于外部。”

  副手是這樣理解的,他猜想佐忒并不是亞蘭人,教派是派他來搞大肅清的,不管是陸軍還是外敵,都要向其昭顯龍主恩威。

  佐忒沉思了一會兒。

  穆隆公國是最近幾個月才簽訂條約,成為諸侯國的,在之前一直是王國時代。

  “我記得……這里的人信仰的是神圣真主,我們先去最近的城鎮,拆除本地的寺院,募集工人修筑教堂。”

  佐忒回頭看了一眼,教派里面是有很多知識分子的,這次隨行也有很多神官,精通建筑學的,還有一些地質學家。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雖然上面已經和公國有了協議,但即使突刺,我們也需要得到當地領主的支持,還有必要的文書憑據,購買土地。”

  副手不是很贊同佐忒的意見,但他也只是當個參謀,決定權在佐忒手上。

  某種意義上。

  教派是遠比陸軍更文明的,宗教認同,文化認同,是要大過武裝控制的。

  “戰時的文書都是廢紙,那樣的話速度會很慢。鐵路既然修到了這里,當地領主……已經是亞蘭的一條狗了。教派的資金過于充沛,拆除教堂后,給那些順民布施,他們會知道誰是真正的神。”

  佐忒對陸軍大將鱷島起了殺念,今日之事,肯定是他刻意給的下馬威。

  但短時間內也不能殺他,否則又給了王廷發飆的機會。

  這次是運氣好,王廷沒料到教派膽子這么大,綁走了帝皇眼里的紅人,以后沒那么好的時運了,王廷只要抓到點風吹草動,必定會大作文章。

  只能控制他,從精神上將其摧毀。

  佐忒并不信任時之劍,只是一幫宗教瘋子,教派為了利益暫借給他而已,他必須得發展自己的力量,屬于自己的劍。

  補給站不僅沒人,連馬匹也沒有。

  鱷島將教廷晾著,不留任何顏面。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用當什么好人,只是不能殺他們而已,自己有的是手段。

  “你們留在這里,我先去看看情況。”

  佐忒讓副手和大部隊守著列車,畢竟身處異國,還與陸軍不和,這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他只帶了幾個文職神官,步行去最近的城鎮。

  “要不我們還是在這里等著大將?這是鐵路地段,出事的話,有跡可查,若是在野外?”

  副手提議著,說老實話,軍人在亞蘭地位,一點不比圣職者更低,更令民眾恐懼,那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是有可能……在這異國把他們給殺了,然后栽贓給抵抗軍的。

  看出了副手的擔憂,他害怕自己死在外面,被埋伏之類的。

  “你不知道我是誰……”

  反正這破地沒人認識自己,事情也過了快三十年。

  佐忒摘下龍面兜鍪,露出恐怖的面目,被猛獸抓過三道從額頭劃到下巴的猙獰傷痕,一只眼睛被摘除,完全是空洞的。

  雖生長著皺紋,卻沒有絲毫暮氣,曾經站在權力之巔上,服食了許多珍奇之物,即使是亡國余孽,但看起也只是剛過壯年。

  頭也不回的帶著那些人離開。

  十一年前的北境監獄大暴亂。

  李思特用腐蝕藥劑救出了很多道上的老炮,混江龍赫尼德,蒼山煙葉公司,第七修正案,泰盛銀行,運亨礦產,西羅帝爾兄弟會,還有一個傳承很久的秘密組織老大。

  這些道上的人知道,僅憑他們無法掙脫由亞蘭王廷直營的地獄,這世上最大最強的牢籠,必須放出那些關押在最深層的大罪之人。

  為了西大陸今日之亂局,開了個頭。

  而那些大罪之人中,包括了佐忒。

  讓他,重見天日。

  離開亞蘭前,佐忒曾去龍石廣場國家博物館,看了一次奧格涅的尸體標本。

  是的。

  世界上最危險的人已經死了。

  那些士官長,所有悲劇的殘骸,也慢慢在歷史中消弭。

  無人懷念那段歲月了。

  除了佐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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