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叫艾蕾,是個孤兒,所以沒有姓。”
在有著濃濃的丹楓薄羅風格的木格小屋前,有著一桌桌典雅的鐵制桌椅,腳下是一片絨絨草地。據艾蕾說這是給學生們享用下午茶用的。
不過由于今晚的舞會,鐵制桌椅這邊寥寥無幾的只有幾個學生,他們時不時向著澤維爾這邊瞥一眼,然后輕聲說著什么。
“不過還好,寧特先生不會休息,你可以試試最高級別的下午茶待遇。”艾蕾遞過來純銀的茶壺,和一盤剔透的糖塊。
“伯爵紅茶,希維你應該從未喝過吧?原茶有些苦,你可以放糖塊兌牛奶喝。”艾蕾遞過去一把精美的鑷子。
一旁的主食除架上有著精美蛋糕,或是小塊的三明治、司康餅等甜點和水果,放置的碗里還撒上些許玫瑰花瓣。
澤維爾有些詫異,來之前他大概已經聽說了艾蕾這個女孩,貧民窟出生,孤兒院長大,但是有著不錯的機械天賦。
澤維爾看著小桌上的蛋糕和紅茶,都是精致入微的小花紋,還有兩片在雪境少有的草莓,它們無時無刻不在表明蛋糕師的細致和用心。
一般的純銀餐具都有著附加使用費用,至少也是數十加侖來計數的,貧民窟的孩子連一丹分都小心翼翼,怎么會有錢吃這些東西?
“不要多想,機械系第一的福利。我每個月有四次吃頂級下午茶的福利,這些東西對于貧民窟的孩子來說就像是奢望一樣。”
艾蕾看出了澤維爾眼中的詫異,她輕嘆一聲。
“你也是第一次見到吧?想吃就吃吧,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了。”艾蕾輕聲道。
這餐大概要一個金隆左右,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這位同樣是貧民窟出身的希維來說,都是一種奢侈。艾蕾想著,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很久以前,也有這么一個男孩叫著自己阿姐,自己會把積攢好久的零錢去城邊酒館買一個小蛋糕,然后安靜地看著男孩開心地吃著。
那個男孩也是和自己一樣的黑深棕色頭發,修女嬤嬤還說他們很像是親生姐弟。
柔軟的頭發,還有他像只會撒嬌的小貓。
不過,這只小貓死在了冰冷的長刃之下,艾蕾最后的記憶是冰冷的大雨傾盆,黑夜像是吞噬了最后的曙光,只剩下巍峨聳立的一個巨型鐵傀儡,長達數米的鐵刃如同死神在人間游蕩。
眼前的男孩漸漸和記憶中的男孩重疊起來,唯一的不同是眼前這個男孩的純粹黑色的頭發,和自己這些類黑雜色不同,他沒有一絲瑕疵。
“唔……吃下午茶呢,先從三明治開始,司康餅的吃法是先涂果醬、再涂奶油,吃完一……”
艾蕾默默地遏制住了自己想摸對方頭的沖動,若無其事地開口。
但是她還沒有說完,對方就已經認真地開始吃了起來。
澤維爾先嘗了嘗帶點咸味的三明治,讓味蕾慢慢品出食物的真味,再啜飲幾口芬芳四溢的紅茶。然后是涂抹上果醬的英式松餅,讓些許的甜味在口腔中慢慢散發。
一切都是那么的流暢,艾蕾驚訝地努了努嘴,這樣完全符合美食課上教的下午茶吃法,可以最大化地品嘗到這種美味。
不過實在是太繁瑣了,又很難記,很多學生都是隨意地吃吃,更多的是為了和某個人相處一段美好的下午休息時間。
澤維爾輕輕咂了咂嘴,用著盤子旁的小餐巾擦了擦嘴巴。
不得不說,挪黎學院的下午茶,讓他有種自己還在圣諾瑟學院的感覺。除了紅茶似乎多加了些糖,沒有藍莓蛋糕和巧克力撻外,他還算是比較滿意的。
“希維……同學,你吃過這種么?”艾蕾歪著頭,看著面前的男孩。
“艾蕾小姐,你請我吃下午茶,該不會只是請我吧?”澤維爾也歪著頭,他笑了笑。
“只是看你一進學校就惹到了一干貴族少爺,在這個學院可不止你一個人自負。”艾蕾皺了皺眉,冷著臉說。
“而且,跟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不要看著桌面,你就這么怕和別人對視嗎?”艾蕾聲音提高了幾分,“在青鴿大講堂的時候也是,感覺你的眼神一直在逃避著。”
“是……嗎,大概是不習慣吧。”澤維爾愣了愣,然后笑著說。
“……”艾蕾看著澤維爾仍然是用著頭發和睫毛隱藏自己,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掃了對方一眼。
“以后如果在這個學院被人欺負了,就來找我。挪黎貴族機械學院機械系艾蕾,以后……以后你可以叫我學姐,有事就去找那個康納老師!”
艾蕾忽然站起身,一般這時候對方也應該起身感謝自己,可是面前的這位希維同學仍然是挺拔地坐著,臉上還是那若有若無的微笑。
冰藍色的眼睛少了幾分冷意,男孩輕聲一笑,對視上了艾蕾的眸子:“好啊,那以后就靠學姐了。”
艾蕾心中微微泛起涼意,在青鴿大講堂上,在那一瞬間,被澤維爾拍醒的前一秒,也是這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次,那是一場滂沱而朦朧的大雨,不知道為什么,艾蕾有種感覺,如果今天不問,也許這一輩子都會錯過了。
“那個,希維,我能問你一件事嗎?”艾蕾心中揪了揪,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嗯?”澤維爾移開了目光,在剛才的剎那,他感受到了艾蕾眼中一閃而過的畏懼。
“你聽見過,有什么東西在你耳邊低語嗎?”挪黎傍晚的微風帶著一絲寒意,艾蕾輕輕打了一個哆嗦。
“……這大概要涉及神學了吧?學姐你可以試試去聽聽神學的課,涉及的還蠻深的。”
澤維爾眼神閃爍,他瞇了瞇眼,不知道怎么也心中一寒。
“那如同有生命的機械甲胄,它自己拿起刀刃……”
“那大概是你看錯了,沒有甲胄會在沒有騎士的情況下自己行動的。”澤維爾的聲音冷了下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讓艾蕾難以看清澤維爾的神色。
“……好,我知道了。冰藍色的眼睛,您是……丹瑟領主大人嗎?”女孩的話語變得十分恭敬,繁瑣復雜的敬語也一個不少。
“……是,澤維爾·凱·丹瑟。”澤維爾輕輕地說。
“怪不得這么熟悉貴族等級的下午茶,是艾蕾眼拙了。”女孩慢慢后退,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但是卻不是畏懼。
“那艾蕾先走了,請領主大人不要忘記了晚上的舞會。”女孩的聲音越來越遠,就好像是她早已漸漸離開一樣。
澤維爾沉默著,透過晚霞的余暉,可以看到他的臉上是難以掩蓋的怒意,瞇起的眼中也透露出一絲危險。
“殿下,該走了,晚會就要開始了。”熟悉而滄桑的聲音傳來,艾薩克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了澤維爾身邊。
“殿下,那個名為艾蕾的女孩……”
“精神污染……”澤維爾低聲喃喃著,冰藍色的眸子愈來愈盛,就像是大海掀起來波瀾一般。
“幫我去查一查,誰的膽子這么大,居然敢給平民引導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