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維!”
天師說話,聲音雖輕,分量卻重。
剛還鬧嚷嚷的演武場,肅然一靜。
只有一聲突如其來的“在”字響起。
所有人循聲看去。
只見人群角落里,一個背靠大樹而坐的灰袍道士,隨手把一把花生米塞進嘴里,咯嘣咯嘣的嚼著,緩緩的站了起來。
眾人的視線跟著拔高。
站著的張之維,在這年輕一輩里,很突兀,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違和感。
好像他不應該站在這年輕一輩里,他應該坐在長輩席上一樣。
豐平就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喊的:“張前輩,我……”
但話還沒喊完,就遭到了師父儲大師的鎮壓,一巴掌摁在腦門上,直接給他拍了個屁股墩兒,硬是把他后面的話給拍了回去。
“孽畜,天師在說話呢,你嚎什么?沒大沒小的,回頭我再收拾你!”儲大師低聲警告。
異人的江湖分三教九流,天師相當于三教中道教的半個首領,地位不可謂不高,他說話時,一個小輩大呼小叫,無怪儲大師暴怒,直接給了豐平一巴掌。
張靜清對豐平的無理舉動并不在意,沉聲道:
“陪陸公子給各位前輩演練演練!”
“得令吶!”
張之維點了點頭,也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登場方式,就那么施施然往演武場走去。
“嚯,有好戲看了,天師高徒也出場了,這場比試,想必定會驚艷絕倫!”王家家主感嘆道。
“我也這么覺得,天師高徒,一看就氣勢非凡,就是不知道主修的是什么呢?”
“天師府符箓三宗之首,領三山符箓,想必和那上清派的小高功一樣,修的是符箓吧,說實話,符箓派的手段可近可遠,攻守兼備,如果是堂堂正正的對敵,我覺得小陸謹可能會惜敗!”
“那可不一定,符箓派的手段確實強,但起符也是要時間的,如果陸謹能抓住起符的空隙,以快削狠,勝面還是很大的!”
長輩席上,數位前輩按照各自的經驗推測,銳評。
“天師,您這位弟子,身材高大,氣宇軒昂啊!難怪被人當成前輩!”陸老太爺笑道。
“陸公謬贊了!”
張靜清看向場上的陸謹,提醒道:“陸公子,就讓我這蠢徒弟張之維陪你過過招,對了,有個事跟你說一下,他這個‘張’,是冒姓!”
此話一出,演武場上,眾人嘩然,異人界誰不知道,天師府冒姓弟子的含金量?
可以這么說,一旦外姓弟子被賜予冒姓,那就是半只腳邁進了天師之位的門檻,絕對弱不了。
“冒姓弟子啊,那不是會被傳授雷法嗎?我看小陸謹這次玄了!”
“我看也是,天師府輕易不出冒姓弟子,一旦出了,那絕對有驚世之才!”
“話也不能這么說,天師府雷法雖強,但三一門的逆生三重也不差,我覺得這場比試會是一場龍爭虎斗!”
眾人議論紛紛。
聽到張之維是冒姓弟子的消息,陸謹也是一怔,想起之前和張之維的談話,他還祝福張之維,說以后很有機會當上冒姓弟子呢,卻沒想到張之維已經是冒姓弟子了。
想想有點尷尬啊,不過,無所謂了,張師兄既然是冒姓弟子,那想必已經修行了五雷正法吧,那今天就讓我好好領教一下這門傳說中的絕學!
陸謹抱手說道:“張師兄,不要因為你年長我幾歲,就對我手下留情,平時我修煉的刻苦,可不輸給你喲!”
“好!我一定不留手!”
張之維點頭,不用陸謹說,他也不會留手,此事不僅關系他研究逆生狀態,更關系到懷義那小子的命運,他不搞出點事,這小子怎么上位?
動手前,他腦中回憶了下陸謹的生平——未來的十佬,外號一生無暇,又被戲稱一生挨打,無暇揍人。
之所以有這個外號,不是說陸謹實力不強,其實,陸謹實力很強,從年輕到年老,同輩能贏他的,不過五指之數。
但沒辦法,老陸一生高潔,不愛炸魚塘,酷愛高端局,專打巔峰賽。
老陸平生有一個愛好,一個目標,愛好是打天下第一的老天師,目標是殺天下前三甲的無根生。
無根生早早失蹤,老陸無法得償所愿,于是便只能纏上老天師,時不時去龍虎山和老天師過過招,來找回年輕時被一巴掌秒殺的場子。
那時候,老天師已經擒拿住了心猿,心性渾圓一體,為人處世,處處有圓。
念在他是老朋友的份上,一直和他抱著玩玩的心態,互相切磋各有勝負,甚至偶爾陸謹還能超常發揮,把老天師打個鼻青臉腫。
這也讓老陸產生了人生三大錯覺之——我和老天師五五開,因此,貢獻出了龍虎山上喜極而泣,我殺了老天師的名梗。
而這種錯覺,一直持續到了錫林郭勒草原,當時面對盛怒的老天師,十佬都只敢好言相勸,只有專打巔峰賽的老陸不信邪,最后被一巴掌秒殺,夢回一百年前。
恰如此時此刻!
“張師兄,我上了!”
陸謹開啟逆生三重,渾身清氣氳氤,張之維冒姓弟子的身份,讓他不敢絲毫大意,也沒像之前的比試那般留手,直接就是火力全開,他搶占先手,飛掠而出,罡風四卸,威勢不凡。
但下一刻,陸謹忽然感覺一陣頭皮發麻,一抬眼。
一雙鋒利的眼睛壓在了他的額頭。
原來他動手的瞬間,張之維后發制人,就已逼近了陸謹。
兩者近在咫尺,陸謹方才反應過來。
好快……怎么可……陸謹心神欲裂,在他眼中,張之維身上的氣息,如滾滾浪潮般壓向他,讓他升不起半點反抗的欲望。
緊接著,一只大手自上而下,緩緩劈落,且越來越大,就如那蒼穹崩塌,天翻蓋下了一樣。
天地間的一切,在這一刻,對陸謹來說,都仿佛失了顏色。
伴隨著“啪”的一聲。
陸謹渾身的炁和意識,驟然一停,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腦中亂竄。
緊接著,眼前一黑,“啪嘰”一下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而演武場上,張之維一只手垂落身側,一只手袖袍卷起,手掌攤開,淡漠的臉上,雙瞳湛然,如神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