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頭,你怎么說?”
王來對著那年邁黢黑干瘦的老修士道。
老于頭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不行,陸家的礦,我不敢偷……”
王來嗤笑一聲,“有什么不敢?撐死膽大,餓死膽小的。陸家騎在我們頭上,讓我們受苦受累,為他們賣命。他們倒好,享著榮華富貴,我們連飯都吃不上。偷他一點礦,又算得了什么?”
王來一副為老于頭著想的模樣。
老于頭目光有些警惕,還是搖了搖頭。
王來目光不悅,耐著性子道:“放心,陸家不會發現的。”
“你怎么知道?”老于頭小心問道。
“我們半夜去,神不知,鬼不覺。”王來壓低聲音,“而且,我買通了陸家的修士,讓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可是秘礦,是陸家的珍藏,不知有多少好東西。”
“我們不挖多,只挖一兩塊,賣出去了,也能換一大筆靈石……”
王來一點點引誘道。
老于頭明顯有些心動,但他看了眼王來,還是搖了搖頭。
他放心不下王來的為人。
王來是什么人,他還是清楚的。
王來又勸道:“你不是缺靈石么?”
老于頭點了點頭,“這礦山里的,誰不缺靈石?”
“你不一樣,”王來道,“你的小孫子,靈根很好,但沒靈石修煉,這多可惜……”
“你想想,他如果修煉有成,就能脫離礦山,有著大好的修道前程。”
“可你這么窮,他沒靈石修煉,天賦再好,還是只能跟你一樣,一輩子走不出礦山,一輩子埋頭在這些爛石頭里,過著苦命的日子,然后不知哪天,死在礦井里……”
王來嘆了口氣,“要是靈根差,那也無所謂了,大家爛命一條,爛在山里,也沒什么說的。”
“可是你孫子不一樣啊,他不修煉,不博一次前程,豈不是蹉跎了天賦?”
“靈根是天生的,你孫子有這靈根,可是百年難求的福報啊,不是誰家都能生出靈根這么好的孩子的……”
王來神情誠懇,語氣非常惋惜。
老于頭聽著有些失神。
王來見狀,目光微閃,低聲蠱惑道:
“你就不想,賺一筆靈石,為你孫子,為你于家,博一次出人頭地的機會?”
這話說到了老于頭的心坎。
他神色愧疚,內心痛苦,枯瘦的老手攥得緊緊的,佝僂的身子也有些顫抖。
他是苦命,可他不想自己的孫兒,也苦一輩子。
他們這些礦修,真的是,一輩子都爛在了山里,永遠抬不起頭。
但偷礦這件事,老于頭心有顧忌,又不太敢答應。
王來見狀,面露譏諷:
“越老越沒種,半截身子入土了,還畏首畏尾的。”
“算了。”王來嘆了口氣,“本來我是見你孫子天賦好,給你這個機會,萬一他將來修道有成,我也能跟著沾沾光。”
“但你這做爺爺的不爭氣,那就沒辦法了。”
“有了王二唐五幾個,也足夠了。”
王二、唐五是附近另外幾個礦修,家中兄弟姊妹多,沒起名字,都按排行來算。
老于頭心中一顫,“他們也去?”
王來道:“那是自然,都已經說好了,不然光靠你一個老頭,哪里能偷多少礦?”
王來說完,便起身道:“你不去就算了,但這事,你別跟任何人說,不然沒你好果子吃。”
王來作勢要走。
老于頭心中一慌,連忙拉住他的袖子,“我……我去!”
王來的臉色有些不情不愿。
老于頭口氣軟了下來,“王爺,您給我這個機會,少分點靈石也行,將來我那孫兒修煉出名堂,定不會忘了您的大恩。”
王來這才展顏笑道: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他拍了拍老于頭的肩膀,“你也別怪我勢利,這非親非故的,肯定是無利不起早,我也想混個盼頭不是……”
老于頭笑著附和道:“這是自然。”
王來點了點頭,又低聲囑咐了幾句,然后走出了老于家,拐過路口,見四周無人,回身啐了一口唾沫:
“一大把年紀了,還異想天開,說什么都信……”
“修道有成?做你媽的大夢去吧。”
“生在礦山,就是賤命,靈根再好,也是賤命一條!”
王來冷哼一聲,踱步走了。
另一旁的屋頂上,穿著披風,隱著身形的三個小修士偷偷趴著,小腦袋湊在一起。
“這人是個王八蛋。”白子勝斷言道。
白子曦點了點頭。
墨畫也跟著點頭。
“要不要先把他干掉?”白子勝躍躍欲試。
白子曦看了眼墨畫。
墨畫搖頭道:“先不急,看他們要做什么。”
白子勝想了下,點頭道:
“行,你是師弟,聽你的。”
三人又躡手躡腳,跟在王來身后。
走在大路上,趾高氣揚的王來,對身后的事,一無所知。
完全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身后的三個小修士看在眼里。
王來離開老于頭家,又見了其他幾個礦修。
也就是他所說的,王二和唐五。
“老于頭已經答應了,你們去不去?”
王二皺眉,“他竟然答應了?”
“富貴險中求,這個道理,他怎么會不明白?”王來冷哼一聲,略帶鄙視地看著王二兩人。
“他一個老頭,都比你們有血性,你們兩個,年紀輕輕的,膽子這么小?”
唐五有些不服,當場就想答應下來。
王二卻拉了一下他,示意他別急。
王來眼睛一轉,問道:“你們還沒討媳婦吧?”
兩人神情有些訥訥。
王來壓低聲音,“城里賣糕點的李婆,家里兩三個閨女,年紀輕輕的,臉蛋嫩得出水……”
“你們跟我去偷礦,賺了靈石,我給你們做媒。”
王二兩人有些意動,臉色微紅,“可是……”
“可是什么?”王來鄙夷道,“不趁著年輕,賺點靈石,怎么成家,怎么娶媳婦?你想讓人嫁過來受苦?”
唐五當即便道:“我跟你去!”
王二還是有些遲疑,“你們能自己偷吧,為什么帶上我們?”
王來嘆道:“老于頭年紀大,力氣不夠,我手下幾個人,雖然也挖過礦,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對礦山的事又不熟,這才找到你們……”
說完王來神色凝重,低聲叮囑道:
“你們可千萬別把這件事說出去,不然陸家不會放過我們……”
王二和唐五都神色一肅,點頭道:
“王哥,您放心。”
王來點了點頭,“那這件事,便說定了……”
“明晚子時,礦山東頭,半截柳樹那兒,我在那等你們。”
交代完后,王來便離開了。
王來離開后,沒有像往常一般,去吃喝嫖賭,而是老老實實回家睡了一覺,似乎是想做好準備,養精蓄銳。
墨畫三人,便也回到了洞府。
回到洞府,進了庭院,三人解開氅衣披風,顯露出身形。
白子勝意猶未盡道:“偷聽真好玩!”
墨畫微微瞪了他一眼,“這不是玩的。”
“好吧……”白子勝頓了一下,又問道:
“你說那個王來,究竟打算做什么?”
“殺人?”白子曦道。
墨畫點了點頭,“我猜他是想把礦修騙到礦井,然后殺了,再去找陸家要賠償……”
“他們先騙人,再殺人,再賺死人錢……”
墨畫聲音微微發寒。
白子勝皺眉,“真壞!”
他攥了攥拳頭,“要不要先把他們都宰了?這種人渣,沒必要留著。”
墨畫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怎么了?”白子曦問道。
“我總感覺,有些不對。”
“哪里不對了?”
墨畫思索片刻,緩緩道:
“按理來說,他們殺礦修,偽造礦修失蹤,再去向陸家要賠償,賺的是賠償的靈石……”
“但是陸家又有規矩,不見尸首,不賠靈石。”
“所以這么來說,單純殺了礦修,也是要不到賠償的。”
“就算能要到,也很費功夫。”
“王來不太可能會因為這種不一定到手的靈石,而去殺人……”
“這件事,恐怕還另有蹊蹺……”
白子勝托著下巴,盯著墨畫看。
墨畫微怔,“怎么了?”
“你的小腦袋里,怎么彎彎繞繞這么多?”白子勝道。
白子曦也微微點了點頭。
墨畫豎起小手指,理直氣壯道:
“師父說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遇事多思多想,行事要未雨綢繆……”
“好了好了……”白子勝有些無奈,“我說不過你。”
“接下來怎么辦呢?”白子曦問道。
墨畫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明天我們見機行事吧。”
第二天,傍晚時分。
晚霞落山,暮色漸重。
墨畫三人早早就穿著披風,隱匿身形,在礦山附近,找了個小土坡趴好,探著小腦袋,等王來等人過來。
夜色漸深,王來等人先來了。
他們一共四人,都是南岳城的地痞,見面之后,互相點頭,嘴角含著意味不明的笑容,但沒怎么說話。
將近子時,老于頭,王二和唐五才結伴而來。
礦山荒涼,陰森虬曲的半截柳樹下。
兩方修士碰了頭。
夜色之中,王來的眼中微微閃著寒光:
“今晚我帶你們發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