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真人和華真人都看向墨畫。
「白子勝。」
華真人又念了一遍,而后目光微閃,問道:「怎么,墨小友認識?」
墨畫搖頭,「白子勝是誰?不認識。」
墨畫又覺得這樣太刻意了,便以試探的語氣問道:「他莫非是————乾州白家的人?」
華真人點頭,「你知道白家?」
墨畫點了點頭,「白家是大世家,我自然知道。實不相瞞,我們太虛門的掌門,也姓白。」
華真人若有所思。
墨畫又冷冷道:「我在太虛門的時候,掌門就時常對我們耳提面命,說不要以為,我們拜入太虛門了,就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天才了。」
「掌門還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們這些天才,在他們六品祖龍白家真正的天驕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因此,一定要謙遜好學,不可有驕怠之心——
墨畫添油加醋地給太虛掌門造謠。
只有太虛掌門心里清楚,這些話他根本沒說過。
但華真人和諸葛真人,卻都信了。
因為這些話,的確很像是掌門勸勉弟子時會說的話。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的確是事實。
五品州界的大宗門,與白家這種頂級六品的大世家子弟,肯定是有不小差距的。
墨畫說這話時,一臉不忿。
華真人也就明白,他為什么對「白子勝」這三個字,這么敏感了。
既然是太虛門這等大宗弟子,必心高氣傲,被掌門如此拿來「拉踩」,肯定心中不服。
現在聽到一個姓「白」的弟子,自然會應激。
盡管這個叫墨畫的小子表現有點古怪,但天才么,又都是少年,爭強好勝是骨子里的本性。
華真人也沒多懷疑。
墨畫好奇問道:「這個白子勝————他怎么了?做壞事了么?犯罪了?要緝拿他?」
「這————」華真人本不愿多說,不過似乎是想到,道廷已經下了緝拿令,這件事早晚會傳播出去,也不算是什么機密,便道:「據說這個白子勝,本來是來大荒歷練,但在前線征戰之時,與大荒王庭第一美女暗生情愫,以至于做了些私相授受的事,泄露了軍機,所以道廷才下令,將他緝拿————」
墨畫一愣,「大荒王庭第一美女,誰?」
華真人道:「似乎名字叫丹翎。」
「丹翎?!」
墨畫又是一驚。
華真人一臉奇怪地看著墨畫,「你認識?」
丹翎不就是丹朱的姐姐么?
墨畫搖了搖頭,「我怎么可能認識?大荒第一美女,跟我能有什么關系————」
隨后墨畫又問:「所以那個————沒出息的白子勝,是色令智昏了?」
華真人頷首,輕嘆道:「這個丹翎,乃是大荒王庭的妖女,容貌驚艷,又擅以美色誘人。而這白子勝,又是世所罕見的天才,再加上年少輕狂,受美色蠱惑,一時行差踏錯,也實數難免————」
墨畫點了點頭。
世家天驕,加大荒妖女,聽起來的確是那么回事。
「那這個白子勝,罪名很重么?」墨畫問。
華真人沉吟片刻,實話實說道:「畢竟是祖龍白家的子弟,身份擺在這,道廷也不愿做得太難看,因此發下的命令,只是將他緝拿,問清一些事由,再交由七閣,或是直接交還給白家,讓他們自行發落————」
墨畫點了點頭。
那就還好————
可隨后他又有些疑惑,問道:「這個白子勝,現在是什么境界了?」
華真人道:「筑基巔峰。」
墨畫一愣,「他怎么才筑基巔峰?」
華真人目光奇怪地看著墨畫。
墨畫想了想措辭,道:「他————不是白家的天驕么,怎么現在才筑基巔峰的修為?」
華真人緩緩道:「據說————是這位白家少爺,年輕的時候,遭遇了某個大變故,傷了護道的本源,這才耽擱了————」
遭遇大變故,傷了護道本源————
墨畫心中一顫。
小師兄他的本命長生符碎過————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為了救自己,才碎掉的。
墨畫心里生出愧疚。
隨后他又察覺到一些違和,問道:「一個筑基巔峰的弟子,也要真人您親自去緝拿?」
華真人皺眉道:「麻煩就麻煩在,他是筑基巔峰。」
「什么意思?」墨畫不明白。
華真人道:「大荒王畿之地有些特殊,除了王庭的大四品,少部分過渡的三品,其余連著的大部分山界,全都是二品————」
「這種二品包圍四品的不均衡的山界布局,在道廷九州不常見,但在大荒這里,反倒成了主流,這也是大荒王庭易守難攻」的主要原因。」
「若要攻打王庭,反倒必須以二品筑基的兵力為主。」
「而這個白子勝,他一見事情敗露,直接往二品王畿之地一鉆,想要抓他,如大海撈針一般。」
「即便抓到了,也沒人拿得住他。」
墨畫問道:「這個白子勝,很強么?」
華真人輕嘆一聲:「白家的人,沒幾個弱的。這個白子勝,在白家子弟中,更屬于佼佼者,強得實在有點————不像話。」
「此前其實,道廷已經下一些命令,九州各勢力,也派出自己族中的天驕,去緝拿白子勝。」
「但那么多天驕,全都拿不住他。」
「甚至金丹也去了,可在二品山界,金丹修士束手束腳的,竟也被這白子勝,打得抬不起頭來————」
墨畫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欣慰。
不愧是我的小師兄,沒給自己丟臉。
但話又說回來,因為一個女人就色令智昏,搞到被道廷通緝,還被眾人圍攻這種境地,實在是很蠢。
雖說自己也被道廷通緝了,但那豈能一樣?
自己是因為,在大荒做神祝,一統蠻荒「建功立業」來著。
完全不是一個格局。
墨畫搖了搖頭,心道:「不能告訴別人,這個蠢貨是我小師兄,免得他害我也丟臉————」
墨畫又問華真人,「天驕拿不住這個白子勝,所以需要真人您親自出馬,去抓他了?」
華真人點頭,「倒也不是我親手抓他,二品山界,我也不方便出手,我只是去坐鎮,布布局,以免發生什么意外情況。」
「哦————」墨畫點頭,想了想,忽然道:「要不,我也去?」
「你?」華真人一怔。
諸葛真人也覺得額頭有點疼。
這小祖宗,怎么什么熱鬧都往上湊。
墨畫點頭道:「是的!我也去,我怕你們抓不住這個白————白子勝。」
華真人似笑非笑,「怎么?你去就能抓到了?」
「這是自然,」墨畫也不裝了,一臉「攤牌」的模樣:「這些時日,想必你們也打聽出了我的名頭。知道我是太虛門小師兄,兩屆陣道魁首,乾學論劍第一人,放眼太虛門,不,放眼整個五品乾學大州界,都是數一數二的絕絕頂天驕————」
墨畫口氣之大,一個乾州放不下。
華真人和諸葛真人,一時都被他「震」得有點說不出話來。
「我能鎮壓那么多天驕,在論劍大比中獨領風騷,橫壓當代,實力自然毋庸置疑————」
「別人贏不了的人,我能贏;別人抓不住的小賊,我隨便抓;別人拿不下的這個白子勝,我隨手拿捏。」
「華真人,你信我,給我個機會,我肯定幫你把這個白子勝給逮住!!」
墨畫信誓旦旦,一臉說不出的自信。
華真人的腦子,一時是有些凌亂的。
他甚至都有點懷疑,這個小子,真是自己從蠻荒抓出來的那個人么?
他是怎么能一臉謙遜地,說出這種「狂」得沒邊的話的?
這些話說出來,他自己不害臊的么?
你好歹看看你自己中下等的靈根,掂量掂量你自己那弱不禁風的肉身,那句「放眼乾學大州界數一數二的絕頂天才」,到底是怎么能說出口的?!
華真人看向諸葛真人。
諸葛真人莫名有點羞恥,攤上這么個小祖宗,他真的是沒辦法。
諸葛真人只能怪華家:「你們華家的金針,把他腦子給扎壞了————」
華真人一時,竟也無法反駁。
墨畫則目光炯炯地看著華真人,「帶我去吧,我幫你抓這個白子勝。」
華真人沉默,看了眼諸葛真人。
諸葛真人搖頭。
華真人便委婉道:「容我————考慮一下。」
諸葛真人也拉著墨畫,「我們先告辭了。」
墨畫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這件事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便不情不愿地隨著諸葛真人,離開了華家的駐地。
回到諸葛真人的洞府后。
墨畫對諸葛真人道:「真人,這個白子勝,色令智昏,觸犯道廷律令,罪不可恕,我們去抓他吧。」
諸葛真人覺得古怪,「你這么想去抓這個白子勝?」
墨畫實話實說道:「掌門總是跟我說,他們白家子弟,多么厲害,多了不起,我想去會會————」
諸葛真人雖然也覺得,墨畫這么堅持著去抓白子勝,透著點違和。
但想了一想,天驕弟子本都是這種德行,平時和氣,可一爭強好勝起來,誰也不服誰。
尤其是墨畫這種,明明被老祖寵溺,但卻被掌門當面「拉踩」過的。
但太虛掌門,真的是無辜的。
他是個佛系的性子,他真沒拉踩過墨畫,真的完全是墨畫給他造謠。
諸葛真人還是搖頭,「這件事是華家主導,你不能跟著。」
墨畫問:「真人,您跟華真人,關系不是還不錯么?」
諸葛真人道:「那是我,我是羽化,他對我客氣。但你只是個筑基,我能護住你還好,萬一護不住,那你也很危險。」
「更何況,到了羽化,若無大道利益之爭,一般也不會撕破臉皮。」
「但若真撕破臉皮,那情況可能就————」諸葛真人面色凝重,「十分嚴峻了。」
墨畫點了點頭。
可小師兄的事,他又不能光看著不管。
他可太想去捉拿小師兄了。
墨畫嚴肅道:「我腦海里,金針的問題很嚴重的,我最近腦子時常昏昏沉沉,說出來的話也不三不四的,或許是后遺癥加劇的癥狀。」
「倘若華真人在此時跑路了,我金針的病又恰好爆發了,那豈不是連問癥的人都沒有,我不就完蛋了。」
諸葛真人皺眉,這倒的確是很棘手的問題。
墨畫的安危,還是最重要的。
「所以,」墨畫道,「我們得跟著華家,跟著華真人,他們去哪,我們去哪,出了問題,就去找他們,免得華家坑死我,還不償命。」
諸葛真人皺眉,又嘆了口氣。
這個小子,這嘴皮子也不知道怎么練出來的————怎么說都很有道理的樣子。
諸葛真人又仔細想了想,意識到墨畫說的也是事實,目前來看,還是得跟著華家。
但這件事————還是太麻煩了————實不符合他憊懶的性子。
「我再考慮考慮————」諸葛真人道。
「嗯嗯。」墨畫連連點頭。
之后墨畫一邊編芻狗,一邊等諸葛真人考慮。
可諸葛真人本就是瀟灑不羈閑散怠慢的性子,墨畫怕他懶著懶著,就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因此每天都去找諸葛真人喝茶,極力說服他,去跟著華家做這趟緝拿的差事。
諸葛真人實在是被纏得沒辦法了。
若是別人,他理都不會理。
迄今為止,還沒有哪一個人,敢這么來天天耗他。
但這是小祖宗。
打不得,罵不得,撐不得,說不得。
萬一他自己去「作死」了,倒霉的還是自己。
諸葛真人真是,頭皮發麻,最后無可奈何之下,只能答應道:「好,我帶你一起去,但是說好了————」
諸葛真人仔細叮囑道:「你得聽我的話,不能肆意妄為,不能離開我的視線,不能得罪華家,不能與其他世家子弟爭強斗狼————真碰到白子勝,也別跟他動手,以免鬧出太大矛盾。」
諸葛真人這輩子,都沒這么仔細叮囑過別人。
但這還沒完。
諸葛真人目光一沉,又道:「這個白子勝,畢竟是六品祖龍之地,白家的嫡系————白家起家,可是滿手血腥。白家最初的老祖,有從龍之功,當年戰功滔天,屠尸遍野,號稱人中殺仙」。你真得罪了白家,招了殺劫,太虛門都未必兜得住。」
墨畫心中一寒,他沒想到,白家的「兇名」竟這么盛。
他還以為,白家是那種溫文爾雅,知書達理的大世家呢————
墨畫小心道:「我知道了————真人您放心就是。」
諸葛真人見墨畫明白了,又嘆了口氣,心中突然覺得很累。
自從遇到墨畫這個「小祖宗」,他曾經的清閑,似乎就一去不復返了————
「明日,我們就出發。」諸葛真人道。
「好!」
墨畫點頭,心中竟忍不住雀躍了起來。
明日出發,去逮捕小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