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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一刀

  “妮兒,這孩子這幾日就先睡在你那里,等好些了就由你帶著,和苦兒作伴。”

  陳牧抱著一個女童走進后院,沖著王妮吩咐了一句。

  “是,牧哥哥。”

  王妮輕輕應聲,打量著陳牧懷里的小女童,略微有些好奇,但也沒問來歷。

  陳玥過去教她不要多問,陳牧的吩咐都聽著就行,她這些年也都好好記著。

  女童已經醒了,但仍是有些奄奄一息的樣子,蜷縮在陳牧懷里,連勉強睜開的眼睛都顯得有氣無力。

  陳牧將女童一路抱進側堂,放在王妮的小床上,道:“你這幾日就好好休息,等身體恢復一些,我再與伱說其他事。”

  女童有氣無力的勉強晃動下腦袋。

  等陳牧出了臥房,回到院子里,不由得搖了搖頭,說好的不隨便撿人回來,結果最后還是連續撿回來幾個,苦兒也是,這個也是。

  但他的院子里確實多收養幾個婢女丫鬟一類也沒什么,何況這個年紀比苦兒還小。

  想想又不由得輕嘆。

  一場風雪,就落得一無所有,若非被他救起,就算不凍死在廢墟中,這么小的年紀也沒什么去處,最后還是會餓死在外面。

  實際上梧桐里的情況已經很不錯了,一方面他這個差司不取公庫的銀子去填自己的腰包,甚至之前還增補了許多庫銀,使得城衛司在災時能有許多銀子施以災用。

  另一方面,年前他嚴令過幾家幫派,讓各家行事收斂,同時也適當減了一些年關的稅收,用之前查抄鄭家的庫銀補上部分,再加上梧桐里本身就屬于比較好些的城區,是以在如此嚴重的寒災時,災情仍在可控范圍。

  這一次他打算自己拿出一些銀兩,再由六大幫派、以及南家各自貼補,用以救災。

  照目前這異常的氣候看,這場嚴寒至少還得再持續近一個月。

  陳牧的指示傳達的很快。

  基本沒過多久就傳遞到了流沙幫、盜幫等六家幫派勢力的幫主話事人耳中。

  由于鄭家的突然覆滅還歷歷在目,對于陳牧這位新任差司,各家幫派都是有所忌憚。

  “你怎么看?”

  流沙幫幫主沙向田看向身旁的副幫主。

  副幫主沉吟道:“聽說昨夜風雪很大,不少地方受了災,那位差司大人這時候要見六幫的人,估計是想讓我們出力救災吧。”

  “呵,老子可沒空去救那些屁民,這是他城衛司的差事,跟我們可沒關系。”

  沙向田一聽便冷笑道。

  副幫主卻沉思道:“您是不太想去么,但我看可能還是要去,這次他喊的是六家人馬,到時候要是單單缺了您,豈不是正好給了他發難的機會。”

  “況且其他幾家我瞧著,肯定也沒有愿意出白活的,六家一起過去,這位新差司就是再威風,還敢同時欺壓咱們六家?”

  副幫主的話讓沙向田陷入沉思。

  他摸了摸下巴,仔細思量一番后,道:“是這么個理,不去倒顯得怕了他,到時候六家都在,實在不行就出個百八十兩意思一下,也算是給他個面子。”

  “天來酒樓么,好,我知道了。”

  盜幫的‘五爺’笑瞇瞇的放下煙桿。

  他也是五爺,不過跟五條里那邊的五爺沒什么關系,盜幫在每個地方基本上都有一批規模,最大的都叫‘五爺’。

  “五爺,您要去嗎,感覺沒什么好事。”

  “去,當然要去,咱們的新任差司大人請酒怎么能不去呢……好事的確沒有,壞事也不見得,還有其他幾家,老頭子我要是不去,豈不是被排在外面了。”

  五爺笑呵呵的敲敲煙桿。

  這事兒在他看來,不去反倒是麻煩,一旦被孤立針對那會相當不妙,事后多半要出血,但只要去了,六家人馬都在,反倒沒有什么。

  其余幫派的反應與流沙幫、盜幫也都相差不多,得到消息后先是一番平靜,過了一些時候,便開始各有動作。

  能看到各方都有不少人手聚集起來,簇迎著一些人,往梧桐里的正街去了。

  日過正午。

  梧桐里正街,天來酒樓算是梧桐里最大的酒樓之一,平日里也是生意火爆,即使是如今的寒冬,仍然有許多長衫客光顧。

  但今天的天來酒樓,無論是那些本地的鄉紳還是有錢富戶,從門前走過時都是神情緊張的匆匆而過,甚至不敢往那邊多看。

  就見天來酒樓里面也是十分火爆,桌桌爆滿,但根本沒有菜肴,只有一些茶水,而落座的則各個兇神惡煞,遠遠看去就知道是兇惡之徒。

  甚至酒樓的外面,還有擠不下的一些人馬,彼此之間甚至還分成了好幾路,各自虎視眈眈。

  “流沙幫、鱷魚幫……怎么連黑水幫的人都來了,今兒是什么日子?”

  “連幫里香主都只能坐在一樓,上面難道是那幾家的幫主,這是要談判什么事么。”

  遠處有人望著天來酒樓的方向小聲議論。

  “噓,我聽說是差司大人喊來的,要與他們談事情。”

  “那怪不得了,除了差司大人,應該也沒人能有這么大的面子了。”

  有人聽罷露出恍然之色。

  如今陳牧雖然來到梧桐里擔任差司才幾個月,但威望卻早已深入人心,甚至已經超過了前任差司徐奉。

  不僅僅是初來幾天就滅了鄭家,還有這一段時間在寒災中的作為,儼然不是那種只顧自己撈取壓榨銀錢的黑心官吏,而是極少愿意做事的官差老爺了,私底下其他地方的人甚至都羨慕梧桐里的住戶走了運,來了個好差司。

  “看,差司大人來了。”

  忽然有人低聲開口。

  就見不遠處的街上,穿著墨綠色差服的陳牧出現,身邊只帶了尚慶來一個差頭,就這么一路穿行。

  “差司大人!”

  沿路不少人向著陳牧小心翼翼的行禮,不敢怠慢。

  陳牧并不多作回應,只面色平淡的帶著尚慶來徑直走向天來酒樓。

  尚未走進酒樓,來自酒樓外面以及一樓內擁堵的各方人馬,就已經有無數虎視眈眈的目光匯聚過來。

  然而這些人多勢眾的壓迫,落在陳牧身上卻仿若無物,他看都不看一眼,便直接進了酒樓。

  “差司大人,您來了,幾位都在二樓等您……”

  酒樓的掌柜迎了出來,小心翼翼的陪在旁邊,神情也有些緊張。

  天來酒樓作為梧桐里最大的酒樓,背后的主子其實就是南家,這是南家的產業,平日里也根本不怕人鬧事,但問題是這次來的人物太大了。

  看看來的都是誰?

  流沙幫幫主沙向田!

  盜幫五爺沈七!

  鱷魚幫幫主任乃飛!

  還有就是眼前這位梧桐里的新任差司陳牧!

  哪一個不是跺跺腳,就能讓梧桐里震一震的人物,就算是南家也得小心應付,若只單獨一家還好,而今更是六家齊至。

  南家那邊也早知道這邊的消息了,給他的指示是小心招待,但凡有半點差錯,就讓他拿自己的腦袋去擔著。

  掌柜自然是緊張。

  “沒你的事了,去吧。”

  陳牧并不為難掌柜,上到二樓便揮了揮手,示意掌柜退下,然后便走進二樓中央的雅間。

  剛一走進去,六道視線便一同匯聚過來。

  陳牧來到梧桐里幾個月,但實際上六家幫派里真正碰過面的,也就只有流沙幫的沙向田以及盜幫的沈七,其他幾家并未照過面。

  “陳大人。”

  “差司大人。”

  六道視線里除了沙向田以及沈七之外,其他幾道都是先打量了一下陳牧,這才各自開口招呼。

  陳牧從容自若的上前,徑直走到唯一空置的主位上坐下,然后看了一眼場中眾人,淡淡的道:“身份介紹我想就不必了,各位都認得我,我也認得出各位,這次找六位來,是有件事要談一談。”

  “差司大人客氣了,我等都是梧桐里的良民,您有事叫,當然是得聽著。”

  盜幫沈七笑呵呵的說道。

  其他幾家都沒有回話,坐在陳牧右手邊的沙向田則面無表情的喝了口茶,道:“我等都是粗人,陳大人有話直說便是。”

  陳牧目光一一掠過在場六人,端起桌上的茶壺輕輕倒起茶,同時語氣平淡的贅述道:“今年是災年,昨夜風雪甚大,壞了不少屋宅,為了濟災,需要各家共度此難。”

  “你等每家各出一千兩銀子,再出百十個青壯人手,這幾天配合城衛司搭建臨時屋篷,我想這對你們來說應該不算困難。”

  話說完。

  茶杯剛好倒滿。

  陳牧放下茶壺,目光再次看過眾人:“我話講完,誰贊成,誰反對。”

  雅間內一片寂靜。

  黑水幫幫主、鱷魚幫幫主等人,各自都瞇起眼睛。

  一千兩!

  好大的胃口!

  什么治雪救災他們是不信的,找個由頭想從他們身上敲錢罷了,張口就是每家一千兩,這位新差司還真敢開口。

  幫派勢力和家族終究是不同的,鄭家抄家能抄出幾萬兩,而幫派扒干凈了都未必能有幾千兩,畢竟要是有錢那就不是魚龍混雜的幫派,而是世家了。

  “陳大人可別把我們當作是鄭家。”

  就在一片寂靜中,流沙幫幫主沙向田開口了,語氣陰冷不善的道:“要些許人手倒沒什么,要銀子卻是沒有的。”

  陳牧淡淡的看向沙向田,道:“這么說沙幫主是反對了?”

  沙向田看看沈七等人,見其他五家幫派的人都神色不善,心中增添了不少底氣,當下冷聲回道:

  “實在無能為力!”

  “好。”

  陳牧微微點頭,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然后。

  一束刀光亮起,仿若雷霆乍現,迎著沙向田的腦袋直落下去。

  沙向田悚然一驚,沒想到陳牧竟然真的如此膽大狂妄,當著六家幫派的面都敢如此突然的暴起動手,好在心中早有戒備,第一時間就拔出自己的刀,揮刀迎上。

  與此同時。

  盜幫五爺沈七、鱷魚幫幫主任乃飛等人也紛紛變色,俱沒料到陳牧竟敢突然動手。

  要知道如今六家的精銳人馬幾乎都聚集在此,而陳牧除了一個屬下的差頭之外,根本就沒帶其他人,這種情況下竟還敢如此行事,真的就完全不將六家人馬放在眼里?

  但就在下一刻,所有人的動作都戛然而止,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一聲金鐵撕裂般的交鳴聲響起。

  陳牧神色平淡的重新坐下,將手里的差刀放回桌上。

  而在他旁邊,流沙幫幫主沙向田整個人保持著揮刀迎擊的姿勢凝固在那里,長著一條獰猙刀疤的臉上,此刻沒有半點兇惡之色,有的只有驚駭和難以置信。

  沙向田手里的刀從中間斷開,半截斷刀掉落在地。

  同時一條血線從其眉心一路蔓延而下。

  整個人晃了晃,終于噗通一下摔倒下去,鮮血迅速沿著地板流淌開來。

  一刀。

  沙向田暴斃!

  沈七、任乃飛、以及其他幾位幫主看著這一幕,一下子都是腳底生根一般被定在原地,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背后升騰而起,心中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眼中皆是震駭。

  陳牧平靜的伸手撿起了沙向田那斷成兩截的寬刀,看了看斷口,接著雙手輕輕搓揉,伴隨著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鋒利的刀口被硬生生搓到卷刃,最后兩截斷刀被生生擰成了一顆鐵球。

  “流沙幫勞苦,就多出二千兩,其他各家仍出一千兩。”

  陳牧看向屋里其他五人:“可有意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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