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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寧荷

  “寧荷?我有點印象。”

  薛麟目光上下打量了寧荷一眼,忽而淡笑道:“是許紅玉身邊的那個小跟班吧。”

  “大人能記得民女,是民女之幸。”

  小荷再次欠身一禮。

  作為許紅玉的侍女,許紅玉不在時替她發號施令,小荷對何明軒是絲毫不懼且無需退讓的,但眼前的薛麟卻不行。

  別說是她,就算是許紅玉本人在這里,在薛麟面前依然要以下屬的位份禮讓。

  無論是實力還是官位,薛麟都更在許紅玉之上,甚至在薛家的地位,都比許紅玉還要更高。

  內城四大家族的嫡系之間,其實也是能分出個高低的。

  像何明軒,雖也是何家嫡系,但一來武道天賦資質都很一般,二十七歲才勉強邁入易筋,二來本身也不是何家四代中的嫡長,而是生的靠后,因此從地位到實力幾乎各方面都被許紅玉壓一頭。

  反過來薛麟那就屬于內城四大家族最頂尖的嫡系子弟了,其人甚至在薛家族內,都有很高的地位和話語權,與何明軒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正因為如此。

  得知這邊大致發生的事情后,小荷沉吟再三最終還是來了,但沒有帶任何人,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孤身一人前來。

  牽扯到了薛麟,她只能想辦法自己去解決,別說許紅玉不在,就算許紅玉在城里,她也不能將許紅玉牽扯進來。

  寧俞畢竟是她的親弟弟,更是她家里唯一的男丁,即使知道薛麟是多么難以應對的人物,她也只能前來。

  “紅玉這次獵妖,倒是頗有風采,沒有落了余家的名頭。”

  薛麟收回視線,很是隨意的拿起桌上一枚果子,放進口中咀嚼。

  小荷微垂著頭,沒有出聲,薛麟評價許紅玉,她一個許紅玉的侍女,顯然也沒有資格插話。

  薛麟似乎在思索許紅玉的事情,過了一陣才回轉過來,目光閑散的掃了一眼遠處,被捆著跪在那里的寧俞,道:

  “那是你弟弟?”

  “是。”

  小荷回應,并低聲道:“家弟無意冒犯,望薛大人能饒恕一次。”

  薛麟冷冷的看了小荷一眼,道:“饒恕與否,你有資格多嘴么?”

  一句話伴隨著冷冽,似乎讓整個屋子里的空氣都變的寒冷了許多,附近幾個作陪的內城公子哥這會兒都不敢說話,包括何明軒,也緊繃著臉呆在一旁,但內心中卻在冷笑。

  賤女人仗著許紅玉的勢,敢在他面前天天耀武揚威,現在要是觸怒了薛麟,就是許紅玉都沒那個能耐求情。

  薛麟的一句話也讓小荷微微一顫,實在是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一句話之中帶來的壓迫感,就令人隱隱有些窒息,哪怕她也是易筋層次的人物。

  然而。

  正當眾人一片鴉雀無聲,不知道小荷下場如何時,卻見薛麟忽然又搖了搖頭。

  “為難你一個侍女,也沒甚么意思,這樣罷……”

  說著一揚手,將身邊的酒壇向著小荷扔了過去,并道:“這一壇是火云新酒,酒性極烈。”

  小荷一伸手就接住了酒壇,她畢竟是易筋境的人物,酒方一入手,不用薛麟開口,就知道這酒屬于藥性極其猛烈的類型,但這時候卻面不改色。

  她雙手輕輕一舉,酒壇中殷紅色的酒液化作一縷絲線流淌而下,之前歌女僅僅喝了一滴便不省人事,此時卻如溪流潺潺,不片刻功夫,一壇酒便干干凈凈。

  小荷面頰微紅,放下酒壇,看向薛麟。

  “好。”

  薛麟臉上露出一絲贊賞,道:“到底是紅玉的侍女,性子倒也像她,伱去吧。”

  他的火云新酒,雖然易筋境的武者能夠承受,但酒本身如烈火,一口氣喝光一壇酒,與直飲烈火無異,小荷卻自始至終面不改色。

  “民女告退。”

  小荷規規矩矩的欠身再行一禮,隨后便走向寧俞,伸手將寧俞提了起來,往外面走去。

  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何明軒一眼。

  何明軒看著這一幕,沒想到薛麟會這樣輕輕放過,更對小荷的旁若無人惱火不已,看著她背影消失,不由得道:“薛兄,這許紅玉一個侍女,都敢如此無禮了。”

  “你喝醉了。”

  薛麟收回看向小荷的視線,淡淡的掃了何明軒一眼。

  這一眼頓時讓何明軒心中一寒,一下子清醒過來,整個人僵在原地,一時間不敢再說話。

  空氣再次陷入寂靜。

  薛麟慢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那張淡漠的臉上忽然再次轉出輕笑,道:“好了,接著奏樂,接著舞。”

  他倒不是什么心情好所以輕輕放過小荷,也不是為了給許紅玉一個面子,而是今天這事,隱約有何明軒的影子在里面。

  他沒興趣插手何家和余家的事。

  甚至剛才,也僅僅只是因為寧俞掃了他的興,所以才讓小荷飲酒一壇作為賠罪,至于其他更多的,他沒有興趣。

  何明軒若是還想借他的勢去做些什么,如此不識趣的話,他也不介意這護城河里,再多扔下去一個人。

  伴隨著薛麟的開口。

  屋里的歌女們紛紛反應過來,各自揚起笑顏,再次奏起聲樂。

  來自內城的一些公子哥也重新談笑起來,在薛麟旁邊說著奉承的話,只有何明軒被若有若無的冷在了一旁。

  他目光有些陰冷,往門口瞧了一眼,比劃了一個手勢。

  外面有人影很快消失。

  畫舫外。

  小荷一只手半拉半提著寧俞,將他從船上一路拽上岸,然后手指猛的發力,將他身上的繩索一下子扯的斷裂。

  “姐……我今天是……”

  寧俞還在顫顫發抖,這會兒上了岸,終于忍不住小聲開口。

  然而小荷卻打斷了他的話。

  “走!”

  她沉聲開口。

  這個時候寧俞終于發現,小荷的手指在輕微的顫抖,額頭更是溢出一片細密的汗珠,頸后仿若灼燒般赤紅一片。

  “姐,你……”

  “別說了,走。”

  小荷低聲開口,迅速往前走去,寧俞則趕緊跟上。

  她看了一眼河岸上的畫舫樓船,帶著寧俞迅速走進街巷中,并在黑暗里快步穿行。

  接連穿過數條街巷后,小荷忽的身體一晃,踉蹌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旁邊的外墻。

  寧俞大驚失色,趕緊想要攙扶,但小荷卻搖搖頭。

  “我沒事,就是氣血亂了,這里還不安全,要快些回去南邊。”

  樓船畫舫靠的是護城河的西岸,她在狀態正常時,可以直接越過河面,直接抵達對岸的梧桐里,哪怕冰面已經很薄,再提著一個寧俞,都沒有問題。

  但喝了那一壇火云烈酒之后,她全身氣血都是一片紊亂,只能從岸上走,需要沿著城西的’古樟里‘一路穿過,從正心橋過河,回到南邊。

  “這酒倒是個好東西,只是……”

  小荷心底苦笑一聲。

  要是慢慢品飲,這種酒的效果不下于價值千金的藥酒,能很大程度的滋養氣血,屬于是好東西,但一次性飲下一壇,反而需要壓制藥力。

  最關鍵的是現在這里屬于城西,又入了夜,一點也不安全。

  實際上即便是這樣,一般的惡徒她也還是能隨手解決,但她更擔憂的是何明軒,何家在城西權勢遠超過南邊,難說何明軒不會落井下石,畢竟今天這事多半就是何明軒一手設計的。

  “嗯。”

  寧俞低著頭應聲,跟著重新邁步的小荷迅速在街巷中穿行。

  一連越過數條街巷后。

  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兩個人影。

  “喲,是個姑娘。”

  “小娘子深更半夜,這是要往哪去?”

  兩個穿著破舊,蹲在路口的地痞混子,瞧見匆匆穿行街巷的小荷以及寧俞兩人,便不懷好意的堵了上來。

  大半夜的,有女人敢在街巷里跑來跑去,那肯定不尋常,但眼前兩人明顯是匆匆忙忙,男的更有點慌張,那就有些不同了。

  “滾。”

  小荷冷冷的開口。

  兩個地痞彼此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頓時咧嘴道:“喲,性子還挺烈,這近著一瞧姿色可真夠上等的……”

  看著小荷的模樣,另一人更是露出色瞇瞇的神情伸手過來。

  但還沒等手伸過去。

  咔!咔!!

  兩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響起。

  小荷快速收回了手,帶著寧俞從兩個地痞中間穿過。

  兩個地痞眼珠子齊刷刷的凸出,脖頸呈現出扭曲的狀態,各自抽搐了一下,便噗通噗通摔倒在路旁。

  姐姐真厲害……

  寧俞回頭看了一眼倒地的兩個地痞的尸體,心中對小荷滿是尊敬。

  他們家上面幾代開始就是余家的家丁,到這一代時,小荷幸運的被看中,成了許紅玉的侍女,照顧許紅玉起居的同時,得以跟隨許紅玉一起習武練功,寧家也因此逐漸富裕起來,甚至在外城購置了一點鋪面產業。

  今天他是來畫舫運送酒水的,一時心動酒上了畫舫想瞧瞧熱鬧,結果一不小心沖撞了人,得知對方是內城大人物時,更是萬分懊悔。

  斬妖司副都司薛麟,那是何等的大人物。

  得罪這樣的存在,他甚至都沒什么僥幸,覺得這次不死恐怕也要丟半條命。

  結果小荷來了,將他安然帶出了畫舫,帶著他黑夜穿行街巷,敢找麻煩的流氓地痞一伸手就被格殺……心中對自家姐姐更有些崇拜。

  寧俞沒注意到的是,隨手格殺了兩個地痞的小荷,手指顫抖的幅度變得更大了一些,連同手臂上的肌膚都似浸染上了一點紅暈。

  就這樣一路又穿行了數十條街巷,沒再遇到什么人影,一路相安無事,距離最近的’正心橋‘只剩下一小段路程。

  遠遠的。

  已經能望見那座橋,橫貫護城河上。

  小荷心中也微微松緩一些,只要過了橋,對岸就是南城區了,而且還是梧桐里,是陳牧的地盤。

  然而。

  就在兩人迅速往正心橋的方向走去,終于接近橋前的時候。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從黑暗中響起,每一個腳步聲都異常厚重沉穩,只聽步伐便能聽得出屬于練家子。

  小荷停了腳步,看向眼前黑暗中逐漸走出的一群人影,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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