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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野心

  麥當奴的燈景相當迷人,尤其是環繞城區中心的元福大廈的建筑群,各色日夜不停的廣告霓虹爭奇斗艷,與玻璃罩后面的群星交相輝映。

  但今晚的麥當奴注定并不平靜。

  刺耳的警笛聲劃破蒼穹,紅藍兩色的警燈急促閃爍,隨后被一枚高斯電彈洞穿,只剩下一個冒煙的缺口。

  轟!!!

  巨大的爆破聲后,一道消瘦的人影緩步走出濃煙,他一身排扣風衣,自來卷的蓬松頭發淹沒耳朵,看上去不到三十歲,卻留著與年齡不符的山羊胡子,戴一副半包圍的圓形鏡框,手持一把榴彈步槍,面無表情地四下環視。

  到處是汽車大小的陷坑和報廢的防爆單兵,斷肢殘骸與融化的鋼鐵一起冷卻,看上去恐怖又駭人。

  一架生生被豎切開大小兩半的外骨骼呆立在原地,黏膩的鮮血自駕艙邊沿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山羊胡子走上前去,徒手扒開駕艙的一截碎玻璃,從后面露出一張被削去了半個下巴的驚恐面容,他牙齒戰栗地質問:“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山羊胡子沒有回答,反問道:“只有你們這些人么?序列軍呢?”

  對方沒有回答,圓睜著雙眼,顯然已經失去了氣息。

  “嘖”

  山羊胡子有些不滿皺起眉頭:“沒上當啊……”

  鏡框上的波長不斷變化,最終化成一連串豎起的正三角,這代表有高心電目標正在火速逼近。

  “占林!走了!”

  塵埃中傳來聲音。

  山羊胡子不再遲疑,轉身沒入爆炸掀起的塵埃中消失不見。

  天兵機上。

  通訊信號從焦恩的無線電中傳來,早就迫不及待的焦恩當即接通,沉聲詢問:“情況怎么樣?殿下?”

  “啊?什么情況?”

  鄭元福嘴里叼著雪茄,臉上壓抑不住的喜色。

  “焦目長!你沒有糊弄我!序列軍出身的心焊員果然有兩下子,輕而易舉就通過了預選賽,還是兩個人!”

  “哦,你說這個啊。”

  “我看了你給我的資料,那個,就是那個姓谷的,他還是是個仆兵啊?”

  “嗯。”

  焦恩有些心不在焉。

  “焦目長,我這個人說話直接,一百優,你把這小子賣給我吧。”

  “你說什么?”

  “給他報個意外死亡,把這姓谷的小子賣給我。”

  鄭元福一手拿著無線電,瞥了一眼辦公桌上的十猛龍臂鎧,編號正是谷劍秋焊接的那只。

  “對不起,殿下,恕難從命。”

  焦恩眉頭緊皺。

  “兩百?”

  “殿下,不知道抓捕傲途梟的行動進展怎么樣了?”

  焦恩試圖轉移話題,

  “三百優,這是最高價了。”

  鄭元福也有些生氣,他覺得焦恩有些太貪心了。

  無線電對面傳來一聲錘桌子的聲音,焦恩努力壓抑自己心中的怒氣,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殿下,海棠序列軍不做人牙子的勾當。”

  鄭元福一陣沉默,大度地笑了笑才道:“好好,當我沒說。傲途梟那邊我還沒有收到報告,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好。”

  焦恩立即掛了無線電。

  鄭元福臉色陡然一變,把手里的無線電狠狠砸了出去,抽了一大口雪茄才平復下來,冷笑道:“多少年沒遇到過這種蠢貨了,又臭又硬。”

滴滴滴滴  鄭元福眉頭一皺,拉開抽屜,紅綢布上擺著幾只無線電此起彼伏,每只無線電都用標簽標記了對方的身份,有麥當奴空間站的幾位花旗董事,空間站各個實權部門的官僚,最上方擺著一只金色的無線電,對應的人是他的父親,金茉莉九世。

  此刻,除了上方的那只跨星長途以外,所有通訊信號幾乎都響了起來。

  他心里忽然一沉,升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門啪地一聲被人推開,來人神色慌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殿下,抓捕傲途梟的行動失敗了。”

  鄭元福沉聲道:“別慌,我們損失了多少人?”

  那位木棉裔嘴唇輕輕顫抖:“除了外圍的接應部隊,二十架防爆單兵,幾乎,幾乎全軍覆沒。”

  “嗤”

  曖昧的汗味兒,刺鼻的火藥味兒和一股怪異的酸味兒交雜在一起,隨著兩聲齒輪轉動的嗤聲,打火機機孔噴吐出蛇一般的粗長火舌,照亮了男人臉上的十字傷疤。

  地上到處是散亂的內褲,襪子,針管,鮮艷的包裝和其他垃圾。

  高六渾赤裸上身,褲腰帶耷拉著,精壯的腱子肉上遍布著白色的傷疤彈孔,他端著一枚生銹的湯勺,嘴唇翕動,低聲頌念著什么。

  打火機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湯勺中的粉末,直到勺子中的粉末熔融,不停冒起咖色的氣泡,空氣中的酸味更重了。

  一旁沙發上赤裸的女孩嗅到氣味兒,掙扎著起身,吐著舌頭騎跨到高六渾的腰上,用發硬的胸口摩擦著他的手臂。對方卻恍若未覺。

  “萬物為泡,意如野馬,居世若幻,奈何樂此。”

  “有身不久,皆當歸土,形壞神去,寄住何貪。”

  “常者皆盡,高者亦墮,合會有離,生者有死。”

  “不寐夜長,疲倦道長,愚生死長,莫知正法。”

  終于,高六渾睜開雙眼,長出一口氣,手指顫抖著胡亂摸索,直到摸起床板上血跡干涸的針筒,他小心翼翼地把勺子里的液體一點點抽了上來,用女孩脫下的玻璃絲襪緊緊綁住左手手腕,將針筒扎進血管,隨著針筒里的液體順著凸起的青筋緩緩推入體內,高六渾目光逐漸混沌,瞳孔渙散,身上起伏的女孩也發出高亢的呻吟……

  半個小時以后,高六渾活動著僵硬的脖子走出房間,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背上赤裸的天女和兇惡的夜叉鬼隨著他的背部肌肉自然扭動,好像活過來了一樣。

  這是一棟巨大而空曠的廠房建筑,沒有封頂,鋼制的腳手架宛如一條條鎖鏈,將殘缺的天兵神機困鎖其中,原本白色的涂層同樣被裸女和夜叉代替,看上去邪典又怪異。

  娃娃臉坐在一枚腳手架子上,端著一本焊接手冊仔細對照,不時露出思索的神色,連高六渾靠近也沒注意。

  “誒。”

  高六渾舉手招呼了一聲。

  娃娃臉這才抬頭,跳下了腳手架子,沖高六渾點頭:“老大。”

  “看出什么名堂沒有?”

  “心焊技術其實也沒那么難學,何況我只是做一些簡單的檢查工作,這次不能再讓這幫狗崽子糊弄了。”

  提及往事,清秀的娃娃臉眼中也閃過一絲陰狠。

  高六渾怏怏地應了一聲:“占林那邊有消息沒有?”

  “還沒有,估計快了。”

  “他們的反應也太慢了吧。”

  高六渾笑著抱怨,不自覺露出嘴里的虎牙。

  娃娃臉欲言又止,但是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

  高六渾湊到娃娃臉身邊,摟著他的肩膀,歪頭觀察他的臉色:“有話直說。”

  “我還是覺得,你的計劃太冒險了,麥當奴可是近地衛星,射電暴一結束,衛星戰線的神機最快二十個小時就會趕到,何況你怎么能保證,接下來沒有別的軍目來麥當奴躲避射電暴呢?要是有III級天官心血來潮,要在麥當奴整備又怎么辦?”

  “沒辦法。”

  高六渾雙手合十做頂禮狀:“我每天都念經祈禱,那些有能力穿越射電暴的大心電者,不會在麥當奴逗留。”

  “你。”

  娃娃臉為之氣結:“老大,我一向是最服你的,但是我還是要說,不如在海盜這兒修好天兵,就去化隆造投了丹朱吧。”

  高六渾眉毛一挑:“沒了信標做投名狀,我們去了化隆造也只能做人家的馬前卒。我答應過你們,會給大伙兒奔一個好前途,你說的可不是什么好前途。”

  沒等娃娃臉說話,高六渾打斷了他:“平書,化隆造可不是安樂窩。你以為丹朱會憑白庇護我們么?實話和你說吧,我只是向丹朱討一點補給罷了,我壓根沒想過投奔他。”

  “那你?”

  “原本我是打算去熒惑古星。自己找人破譯信標的,現在沒辦法了,只能去熒惑古星花錢買個未知蟲洞的坐標玩玩了。”

  娃娃臉搖搖頭:“太貴了,我們……”

  高六渾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下去:“所以這一票我們必須做,只有搶了麥當奴,我們才有去熒惑古星的第一桶金,這場射電暴就是天賜良機。”

  娃娃臉苦笑一聲:“搶了麥當奴,還要去開發蟲洞,老大,自打我跟了你以后,全是些要命的勾當啊。”

  “平書,你知道為什么這一路上占林總和我唱反調,這次又節外生枝,自作主張搶了序列軍,但我卻總能包容他么”

  娃娃臉目光一凝,沉聲道:“因為他不要命。”

  高六渾聞言哈哈大笑,沖娃娃臉的胸口捶了一拳:“那你呢?”

  “我怕死。”

  娃娃臉直言不諱:“我跟你,是因為我相信跟你才活得久,就和之前那些事一樣。”

  高六渾目光低沉,嗓子沙啞地說:“那就再信我一次吧,平書。”

  刺目的日光倏地刺破星空,一團巨大的火球緩緩駛來,驅走閃耀的群星,照耀在尚未封頂的廠房上空。

  金泰華是近地衛星,原本每天要經歷十六次日出日落。但在設計伊始,帝國的能工巧匠們用電路幕墻覆蓋衛星表面,模擬正常的地球作息,然而幾百年過去,堡壘的許多地方年久失修,又經歷數次暴亂,許多區域的幕墻早已失效,這里生活的人們不得不適應每天十六次的日出日落。

  這些地帶,正是鄭元福口中的海盜要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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