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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酒中論國師

  “各種奇特礦石和靈木。”

  “我還以為是奇珍異寶,沒想到是原料。”賀靈川撫著下巴,只要跟柯家有關的,他都感興趣,“柯家莫不是有珠寶產業,委托敦園尋找貨源?”

  這些靈虛城勛貴,哪一家不是坐擁巨產,做著最賺錢、最壟斷的買賣?

  “柯家當然也有珠寶生意,但這不是重點。”方燦然往北一指,“這些東西,是供應那邊的。”

  北邊?

  賀靈川跟著望北。

  北邊有什么?墟山還是浮空島?

  “那邊是?”

  提到墟山,賀靈川立刻記起自己跟著旅行團上天樞峰那天,柯嚴明也坐著傳送陣上山了,身后的仆從還抬著幾口大箱子。

  顯然他要往摘星樓送東西。

  方燦然緩緩道:“長久以來,柯家都要侍奉墟山的山澤。”

  這在靈虛城的上流圈子里,人盡皆知。

  “山……”賀靈川晃晃杯子,“天樞峰里的巖漿?”

  “不錯。”方燦然點頭,“也只有柯家能滿足山澤的要求。那即是他們安享榮華的原因,靈虛城多少人想取而代之,從未成功。”

  賀靈川恍然大悟:“竟有這么牛氣的山澤?”

  怪不得,怪不得聚靈大陣竣工前的最后一步,也就是在安放陣眼之前,帝君會讓柯家去安撫岨炬入睡,因為他家供奉的東西最得巖火怪物歡心,會毫無芥蒂地享用。

  “同樣是山澤深山老林里的只能管幾頭野獸、幾只妖怪,基本無人供奉;而墟山的山澤跺跺腳,整個靈虛城都要抖三抖。你說,它有沒有本錢?”

  “十幾年前的地震?”

  方燦然點了點頭:“賀公子對靈虛城的舊事,也了解不少嘛。”

  “這里發生的事都是大事,牽動世人眼光。”

  賀靈川說著,目光又下意識落到他的印戒上。

  要說游走生死邊緣,目前他和邵堅相比好像還差了點兒。

  那人可是拿著刑龍柱游走四方,努力給天神們添堵,努力給神界捅窟窿。

  一旦靈虛城背后的神明發現他的所作所為,大概要把他抓去抽筋剝皮。

  方燦然坐正,也看向這枚印戒:

  “賀公子好像很關注這枚戒指?”

  這是個下意識的動作,說明他很重視接下來的對話。

  終于進入正題了,賀靈川面色如常:“嗯,款式非常特別,我也想打造一枚。”

  他若沒猜錯,這才是方燦然今日前來拜訪的目的!

  賀靈川也打起了精神。

  此人心細如發,自己在敦園多看了印戒兩眼,就被他發現了。

  但這也反映出,方燦然很清楚五紋螺戒的來歷。

  他要過來試探一下,這背后的秘密賀靈川到底知道了多少。

  “這是先祖去……”

  “西方不少貴族有佩戴印戒的習慣,除了好看,還方便蓋章。”賀靈川握拳,指關節觸桌,比了個蓋章的手勢。

  方燦然笑容微斂:“不錯。賀公子年紀輕輕,見識很廣啊。”

  “這種印戒代代相傳,方先生這一枚,是延續多少年了?”

  “從鑄造這只印戒的祖先算起么?”方燦然沉吟,“怕是有一百……對,有一百六十多年了。”

  賀靈川目光微閃。

  從邵堅逃離淵國、游歷世界的年代算起,的確是一百六十多年,方燦然記得很仔細嘛。

  但這是不正常的。

  今人壽數不長,有些修行者勉強能到一百三四十歲,但平民均壽都不到四十,要是能活到六十歲,那都該開筵慶祝。

  死得早,壽命短,人對幾代之前的事既不知曉,也不關心。

  爺爺的爺爺叫什么名字?多數人是答不上來的。

  倒不是因為數典忘祖,而是求存不易,人們要為生計奔波,分不出一點閑心。

  除非后代發達顯貴了,要修家廟宗譜。

  但細到像方燦然這樣,連一枚戒指的鑄成年代都記得清清楚楚的,那就有古怪了。尤其他自述先祖的生活都是漂泊無定,六十年前才定居靈虛城。

  人若總是搬來搬去,從前的歷史、傳統、習俗就很容易丟失。

  這戒指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品,為什么方家歷代人都要費心力去記?

  最重要的是,方燦然能言之鑿鑿,那多半是因為歷代祖先都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真正做到了流傳有序。

  不然作為后世后輩的方燦然,是怎么知道的?

  賀靈川也看著印戒:“方家對這枚戒指的重視,傳遞了一百六十多年哪。”

  方燦然默然一笑:“是啊。”

  “它對方家來說,有什么特殊意義么?”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可不一定好,也不一定會被后輩重視。

  “意義?”方燦然看著賀靈川道,“賀公子看到別人家的祖戒,也是這樣好奇么?”

  “不,就這一枚。”賀靈川搖頭,“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它似的,尤其這五道螺紋,好像還有講究。”

  “什么講究?”

  “好像螺紋不同,身份地位還有些不同。”

  “實不相瞞,方家的一世祖曾經創辦商會,就以這印戒為章。生意做得很大,但印戒沒發出去幾枚。”方燦然目光深注,“賀公子到底在哪里見過這種印戒?”

  賀靈川凝神苦思,好一會兒才悵然嘆氣:“就是想不起來啊。”

  “是嘛?”方燦然仿佛也不當回事兒,只是笑道,“那么賀公子日后若能想起,請一定告訴我。”

  賀靈川迭聲道:“那是當然,當然!”

  此事揭過不提,兩人又聊起靈虛城近日趣事。賀靈川心中一動著重問起青陽國師近況。

  “青陽國師照常出席許多活動,據我所知,她昨天還為狐獴族的孤兒捐贈不少錢財。”方燦然笑道,“賀公子見過青陽國師么?”

  賀靈川搖頭:“未得機會。”

  “幾天后的草海活動,青陽國師多半會去。”方燦然低聲問道“我聽說,不老藥案有線索指向青陽國師,這是真是假?”

  案件細節當然不會公開,但這些權貴有的是辦法摸查。

  “目前在逃的嫌犯,藏有一張青陽國師的畫卷,他本人與青陽國師好像還有關系。”賀靈川倒了一杯酒,“案件后續,就交由白都使繼續追查了。”

  他問方燦然:“我聽說四大國師以青陽國師為首,她在位的時間最長?”

  方燦然點了點頭:“我家一世祖還活著時,她就已經當上了貝迦的國師,當時是最年輕的,現在成了最年長的。”

  賀靈川訝然:“一百六十多年前,她就已經是國師了?”

  方燦然笑了:“差不多吧。國師們都比較長壽,霜葉國師外表看起來更年輕,只有二十許人。”

  賀靈川一怔:“咦,不是只有春夏兩宮的國師是人類么?”

  “是的,四位國師中,必有兩位大妖,兩位人類。”方燦然解釋道,“霜葉國師只是外表像人罷了,真身實則為妖。”

  “是哪一種妖怪?”伏山越外表像人,其實是魃。但賀靈川聽說貝迦這么大也只有兩頭魃,不對,現在應該是三頭了。

  “聽說是一種極罕見的妖怪,名作‘杜簌’。”方燦然笑道,“貝迦有史以來第一位國師,也是杜簌。他們或許是同一個家族的。”

  賀靈川奇道:“能出兩位國師的,必定是靈虛望族。”

  方燦然卻擺手:“非也非也。開國首位國師無后,杜簌就從歷史長河中消失,直到霜葉國師出現。妖怪和人類不同,越是強大的妖怪,生育能力就越低弱,很容易便斷代了。當今的霜葉國師也沒有后代,君上對這一點比較滿意。”

  “原來如此。”老實說,賀靈川對霜葉國師的好奇不比青陽國師差。“我聽說,青陽國師與霜葉國師之間,好像有些罅隙?”

  用“罅隙”來形容可太溫柔了據賀靈川所知,他們好像恨不得搞死對方。霜葉國師收容青陽國師棄徒奚云河,不就是為了對付她?

  “高官厚,怎么可能和和氣氣?”方燦然笑道,“無論國大國小,概莫如此。”

  “方先生所言甚是。但我原以為,青陽國師與霜葉國師在不老藥案當中,會互有攻訐。但從我來到靈虛城,青宮好像一直沒有動靜。”來自青宮的雷霆之怒,好像并沒有出現。

  “靜水流深。赤鄢人和賀驍你不再參案,也就感受不到暗流洶涌。”方燦然笑道,“你在白沙矍辦案時,其他名流士紳能見到伱和岑泊清等人的私下交鋒么?”

  賀靈川想了想,搖頭。

  他追案追得最緊時,岑泊清找來咒師程俞取他性命。夢魘殺人的手段無形無影,別人上哪兒知道去?

  所以青陽國師若和霜葉國師過招,許多路數外人可能根本不清楚。

  方燦然又道:“其實青宮早就開始反擊。隨舉一例,前幾天爆出來的貪腐大案,被查辦的少府丞賈慶民與霜葉國師有些往來,其外甥就在秋宮任職。”

  賀靈川懂了:“一石二鳥。”

  當時太子桓剛到潘山宅來殺人放火,這消息隨后就放了出來。現在看來是青宮所為,一方面轉移輿論熱度,另一方面打擊報復霜葉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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