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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0章 無禮VS無理

  西林神廟的建筑高大巍峨,基本都用盤金石造成,重量駭人。神廟地底本來就軟,上頭再有這么些重物,地面當然會加速沉降。

  事實上,下林區是內澇最嚴重的地區,不光是西林神廟,這幾年是平民家中遭災最多。有些街區的低洼處已經成了小湖,有些地方則被湖水吞并。

  “運走就運走,你怎么擅自挪去建桓表了?”蕭主侍這一開口,梁主使就轉頭瞪他一眼。

  這廝犯渾了么?什么叫“運走就運走”,他作為西林神廟主侍,嘴一張,直接就將這事兒定性了,即擅自搬走石料也沒關系。

  被他這么一瞪,蕭主侍也回過神來,暗道不好,自己這是氣暈頭了,正想出聲補救,賀靈川搶先開口:“請問蕭主侍,我用閑置建材修造桓表,是觸犯了哪一條律法?”

  此言一出,邊上的游榮之都想給他鼓掌。

  問得好!

  “這個……”連怒火中燒的蕭主侍都是一怔,但緊接著就道,“你挪用的豈是一般建材!那是我神廟的石柱!集聚了萬千信仰之力!”

  賀靈川的表情異常誠懇:“我查過爻國條例,相關的規定只有一條:神廟和王宮拆下來的建材和物件,不能用于構建私宅!”

  他立刻轉向爻王:“王上,我們建的可不是私宅啊,而是最宏偉的奇觀建筑!現行的律法有哪一條規定,從公共建筑上拆下來的建材,不能用于建造公共的奇觀建筑?”

  “公共”倆字咬重音。

  西林神廟能是蕭主侍的么?它既屬于女神,在人間的確又屬于公共建筑,因為信眾時常出入,大庭廣眾下動輒數千人集會。

  這要是私人召集的,那還了得?天水城內除了爻王,誰有這種權力?

  只用一句話,賀靈川就把神廟和桓表拉成了同樣的逼格,仿佛誰也不比誰高貴。

  用來蓋神廟的石頭,怎么就不能用來建桓表了?

  神廟代表了女神,那桓表還代表了國運、代表了王權嘛。

  當然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妙湛天的地位必然要高過爻國的王權。

  但知道是一回事兒,說不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兒。

  難道蕭主侍能站在這里指著爻王鼻子,大吼一聲“你不配”?

  面對女神的地上代言人,賀靈川夷然不懼。

  開玩笑,他要干這么唐突的事兒之前,可是差點翻爛了爻國的律法,尤其是與神廟相關的。

  但凡有一丁點犯法,他這套把戲就沒有玩下去的可能。

  爻律里面就這么擦邊的一條律法,還是因為爻國從前也出現過神廟年久失修的情況,結果磚石瓦片被平民揀去蓋屋修圈。神明不滿,所以增設了這么一條律令,神廟的磚石不能拿去建私人的宅院。

  通常來說,神廟和王宮拆下來的建材和物件,要么銷毀,要么還用于修建神廟和王宮。官員們都乖巧,不可能用它來修衙門,所以不需要額外規定。

  沒想到,今日竟被賀驍鉆了這個空子。

  法無禁止,怪人家么?

  游榮之輕咳一聲:“賀島主不是本國人,不清楚神廟的這些要求。”

  他說的是“要求”,不是紙面上的明文規定。

  要求嘛,是隱性的。

  一個外人怎么能知道本地約定俗成的規矩?你又沒寫在紙上。

  他能查的只有律法,只知道自己干的事兒沒犯法。

  何況現在是新城建設的趕工時期,爻王和梁主使都知道工地有多缺材料。賀驍作為這個超大工程的實際掌舵人,遇見困難當然是千方百計去解決問題,正好有閑置的建材,正好合桓表使用,正好……

  什么都是正好,那為什么不用?

  主持這個項目要是不懂得隨機應變,都城東擴都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游榮之一開口,蕭主侍正好把目標切換成他:“他不清楚,游大人你怎么也跟著糊涂,讓他犯下這種大錯?這是不是督責不力?”

  他最近火氣大,看誰都想戧。姓游的在新城項目上掛帥,也是重點責任人之一。

  游榮之:“這個……”

  這么大的工程項目,用千頭萬緒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他怎可能事無巨細全部過問?再說西林神廟的善后事宜,梁主使和爻王都授權給這項工程,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他有質疑的必要么?

  何況西林神廟的拆運不涉及錢款,也不走他這里的審批流程。

  這些,游榮之根本無從解釋。

  不待他開口,賀靈川同樣冷笑:“大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依法照章辦事,何錯之有?我沒犯錯,談何游大人督責不力?”

  挪用西林神廟建材這事兒,他有沒有辦法編個很圓滑的理由?有。

  但他偏不這么干,偏不!

  難得女神廟的主使也在場,今天當面對質的機會千載難逢,他不把對方干到七竅冒煙不算完。

  賀靈川語速飛快,根本不給別人插話的空隙:“蕭主侍說西林神廟的石頭,新城建的桓表不能用?西林神廟倒塌當天,廟里的積年陳灰都揚進周邊居民家里,那可是百多年的信仰香火,你是不是得去挨家挨戶要回來?”

  “新城建設工期緊、任務重,我當然要著眼于整體的規劃、資源的統籌,否則這么大一個攤子如何運作?該建桓表的時候建桓表,該修神廟的時候自然就會修神廟!”

  “答應建給你的神廟就會準時交給你,一天都不會延誤!倒是蕭主侍你小題大作、無理取鬧,敢在國君面前指手劃腳,居心何在?”

  這一通連珠炮放完,御書房內突然安靜。

  蕭主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誰無理取鬧?誰!竟然有人敢在梁主使面前、敢在爻王面前,敢、敢在自己面前這樣大放獗詞?

  蕭主侍臉色脹得通紅,伸指著賀靈川厲聲道:“你無禮、你敢頂撞……”

  你不要命了?

  爻王用力咳嗽一聲,不得不開口制止了:“賀驍,不得對蕭主侍無禮!”

  從來沒有哪個官員,敢在他和主使面前這樣信口開河,也沒人敢把槍口對準神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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