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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4章 孑然一身

第2164章孑然一身  「造化當真神奇。」美人口中驚嘆,卻不敢再看那負子蟾第二眼。

  蟾蜍本身就難看,后背又布滿小洞,瞧得人密集恐懼癥都要犯了。

  霜葉慢慢睜眼:「你是不是覺得,它們丑陋無比,就不該出生在這世間?」

  他語氣溫柔,美人卻莫名打了個寒噤。如果敢說個「是」字,好像會大禍臨頭。

  「不不!」她趕緊辯解,「賤妾只是想著,好像并不是所有蝌蚪都會變成蟾蜍。如果偏巧有那麼一兩只變不了,它們最后會怎麼樣呢?」

  她匆匆一瞥,那那負子蟾后背上的孔洞至少有六七十個,偶爾出一兩個長不開的后代,不奇怪吧?

  「問得好,問得真好。」霜葉滿意地輕撫她嬌嫩的臉龐,「那它們當然只有一死。性命都不能由自己把控,你覺得它們能有什麼好下場?」

  話題怎麼發展得這樣詭異?美人后悔了,自己提這些丑八怪干什麼?

  好在這時候,霜葉坐了起來:「你下去吧。」

  「是。」美人如蒙大赦,穿好衣物,向他行了一禮,趕緊退下還帶上了門。

  待她離屋,霜葉抓了個金環,隨手把散發挽起。

  屋里再沒別人,奚云河才向他行了一禮:

  「大人,您找我?」

  奚云河很少敢抬頭看他。

  單論面貌,國師大人比方才匆忙離去的美人還漂亮,便是披頭散發,都有一種頹廢的美。但這種美卻不活泛,讓人看了心底很不踏實。

  霜葉隨手拉開榻邊的暗屜,從里面抓出一只水晶瓶子給他:

  「把這個送去南陶列島的千眼洞。」

  貝迦西南角的海面上,有一系列群島,其中一個大海島中心塌陷,受海風潮汐侵蝕,形成了類似這負子蟾后背的千眼洞。

  「是。」奚云河接過,見瓶子里是暗紅色的液體。

  血液。

  他已經見怪不怪,每過若干時日,霜葉國師就會讓他往各地秘密送些東西,有時是血液,有時是材料,有時就根本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了。

  奚云河從前在青宮待過很長時間,也算見多識廣,但霜葉送出去的東西總能教他大開眼界。

  「東西送到之后,你還要拿回阿什摩那的最新資料。」

  「是。」原來那頭怪物是被送到千眼洞去了。

  阿什摩那是紅廬主人曹聞道親手改造的重要妖傀,被白子蘄擒獲送回貝迦。它被押回來時,奚云河還見過它一面。

  那種用泥巴捏出來的怪物,居然也是妖傀?

  「但曹聞道最重要的作品還不是阿什摩那,而是一只叫作小安的童狇,它如今在董銳手里。」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奚云河一驚:「董銳?蝸蟾的主人?」

  他和董銳也打過交道,當時就覺得這人有才又孤僻,但沒發現有多重要。

  「這人在妖傀上的造詣非凡,已經有了驚人的突破。不過天宮始終抓不到他,九幽大帝把他藏得很深。」霜葉國師看他一眼,「但董銳的弱點你也知道,你派幾個得力的去蒼晏找他。」

  「找到之后?」天宮也會派人去找董銳,國師為什麼要費二遍事呢?

  但奚云河只會把這種疑問埋在心底,絕不會問出口。

  「找到之后也不用管,就先盯著吧。我估計,九幽大帝給他提供的保護也很周全,天宮想劫走他并不容易。蒼晏立國之后,九幽大帝并沒讓董銳出來做官,按他脾性,只會躲在琚城某個地方不見天日,多半不會到處亂跑。」

  奚云河應了。

  霜葉國師穿好一件火云袍,坐到桌子后頭。奚云河自覺上前,替他磨墨。

  這書房里的擺設陳列,就和霜葉國師身上的袍子一樣,精美丶繁復丶華麗。

  還有很多孤品,外頭根本找不著同類。奚云河隨便一瞥,就瞧見窗邊擺著一盆綠珊瑚。

  「綠珊瑚」是陸地上的一種植物,不是海里的。取這名字也是因為它的外形和珊瑚相似,有細細的丶鹿角般的分杈。

  不過普通綠珊瑚都是翠綠翠綠的,這一棵卻帶有淺青丶淺白甚至淺粉色的條紋,這些條紋從半透不透,帶著玉石般的質感,就好像翡翠上擦出來的小窗。

  奚云河知道,這是一棵錦化綠珊瑚。所謂錦化,其實就是突生不可控的變異。

  因其不可控,所以哪怕是同一種植物,錦化后的色彩也各不相同。

  霜葉國師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綠珊瑚一眼,隨口問一句:「紛河勞莊的綠梅,開得可好?」

  奚云河心中一懔。

  他去勞莊是私人目的,并不是去出任務或者辦事,霜葉國師卻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只開了幾朵,一大半還是花骨朵兒。」

  「是麼,這種梅花可不好活。」世間的梅花從白色丶淺粉到血紅都有,唯獨綠色極其罕見。

  植物很少有花是綠的,因不易吸引昆蟲授粉。

  所以,勞莊的那一株綠梅也是孤品。

  霜葉國師接著問:「前天是青陽的生日祭?」

  「……是。」勞莊才供有青陽的牌位,奚云河過去給她上炷香。

  青陽歿于閃金平原,勞莊藏有她生前一些遺物,就以此立牌。

  奚云河在勞莊一待就是大半天,靜思過往,但覺人生如夢。

  過去那麼多年,支撐他活下去的都是仇恨,是掰倒青陽的執念。可是聽到青陽死訊的那一刻,他一點都不快活,反而悵然若失。

  在勞莊,他喝了一夜的酒。

  這人間,忽然變得索然無味。

  青陽臨終的那一刻,都在想什麼呢?他突然很想知道。

  但這個問題,注定沒有答案。

  「青陽生前權傾朝野,在她死后,還會給她上香的人卻不多。」霜葉開始翻看案頭的文書,「記掛她的人當中,你算一個。」

  奚云河有些唏噓:「青陽無兒無女,走時孑然一身,孤家寡人,倒也……痛快。」

  他們這樣的人,死后還有人惦記著上炷香,已是了不得了。

  霜葉頭也不抬,呵地一聲:「誰不是呢?」

  奚云河不想再提青陽,趕緊切換一個話題:「大人,北邊來消息,洪承略在天源山組建一支軍團,已經操練了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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