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關閉？守衛看向肖萍，后者卻擺手：“再等等。”
結界里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有阿蓮輕輕的呼吸聲傳來。
肖萍一直在仔細觀察她，但沒瞧出什么異樣。
“行了，停下。”
守衛這才關掉機關，停止向花園內注煙。
灌煙太多，只怕適得其反。
肖萍這才蹲下來，輕聲呼喚地上的小姑娘：“阿蓮。”
她的聲音似有魔力，一個勁兒往人腦海里鉆，邊上的守衛和賀靈川都覺得不舒服。
這也是某種魔音神通。
眾人也懂了，這就是天魔誘騙皮囊開口、邀請自己入駐的伎倆之一。只要皮囊同意了，無論他/她是有心還是無意，是清醒還是昏迷，都會把天魔的專屬印記烙進自己識海。
一旦掌控了這個通行證，天魔以后就可以隨時降臨。
阿蓮在昏睡中也是眉頭緊蹙，好像不想答話，卻又不得不理。
肖萍連喊三四聲，阿蓮才勉勉強強道：“我在。”
“你愿意不愿意到園子外面，有好吃有好玩，還不用被針扎雷劈？”
這句話，肖萍不僅說得慢，還格外溫柔。
但她問完之后，阿蓮卻沒有反應，和先前一樣。
肖萍又喚她兩聲，她才噫語：“我要阿爹帶我去。”
“可以。”肖萍道，“你先說同意。”
阿蓮沒有接話，呼吸聲卻加重。
她睡得更沉了。
肖萍眼里寒光一閃，指一指墻上第二個機關：“打開。”
守衛遲疑了一下。
肖萍一把將他撣開一丈遠，親自按下第二個機關。
夸嚓，結界里閃過一道雷霆，直徑比水桶都粗，精準劈在阿蓮身上。
小姑娘一下子就被劈醒了，“哇”地一聲號啕大哭。
就這一下，足見她不一般。普通小孩子被這么粗的雷霆劈中，只會化作焦炭，哪來的力氣大哭？
阿蓮的哭聲中氣十足，極具穿透力。
就在這時，后方人影一閃，有人匆匆趕到，一抬手關掉機括，厲聲喝道：“你干什么！”
這人俊目長須，望之仙風道骨。他一來，守衛的腰就彎得更低了：
“段大師！”
這位段大師也不管肖萍的反應，大袖一拂，兩步沖進結界之中。
顯然他有通行證，這結界根本不攔他。
他剛要抱起阿蓮，小姑娘搶先撲進他懷里，哭得眼都腫了：
“阿爹，肖姑姑打我！”
賀靈川已經知道來者是誰了——
段鶴云，蓮谷妖傀實驗的領頭人。
這位可說是人間妖傀研究的頂級大拿，技術風評遠在董銳之上，單指技術能力的風評哈。
有趣的是，她管段鶴云叫阿爹，卻把段鶴云的夫人喚作姑姑。
段鶴云一看，阿蓮雙手和脖頸都被劈黑了，還有血肉外翻，不由得怒道：
“她怎么得罪你了，為何又要下此狠手？”
不待肖萍開口，阿蓮已經急急告狀：“肖姑姑討厭我，趁阿爹不在就欺負我！”
段鶴云冷冷看肖萍一眼，看來他至少認同前半句話。
肖萍袖子一動，脖子上也冒出青筋，但她還是壓下怒火道：“闔盧神指定要她充當皮囊，因此今日就要給她打標！但她裝傻充楞，就是不肯答應。”
“闔盧神？”段鶴云神色一變，“這里本就有幾具皮囊是準備給祂的，為什么會用到阿蓮？”
“今天一連試了兩具，都不合用，皮囊崩潰太快。”肖萍的口吻是公事公辦，“你也知道，闔盧神分身的舊皮囊快要壞了，頂不了多久，于是祂就指定了阿蓮。”
“你若不信。”她下巴往后方一點，“可以親自問問闔盧神。”
闔盧神？
賀靈川隨段鶴云的視線望去，見到林中小徑有一人漫步而來。
遠看倒還罷了，但他走近幾步，旁人就能發現他的皮膚偏黃，且覆蓋細小的鱗片，鼻子有點塌，嘴卻有點大。
賀靈川抓住了肖萍話里的關鍵詞，“分身”。
這是闔盧神的分身。
并且她說闔盧神分身的皮囊快要壞了，也不是危言聳聽，闔盧神附身的這個黃皮人，脖子和手背都有黑色的斑點，用董銳的話來說是“黑腐”。
天宮研究的神降之軀，已經迭代好多次了，從正常人類當中挑選出的“天選之子”過于脆弱，很難承接神力，天神降臨不久，它就很容易崩潰。
如今的神軀經過大量改進，最重要的是原料基底的強韌度直線上升，只要天神把控好降臨的能量尺度，就能在相當長時間內留于人間。
但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這樣的軀體不會朝夕崩壞，但有的卻會在一段內慢慢損毀，妖傀師們還沒研究出真正的原因，只能歸結于身魂還是不太適配。
畢竟身與魂的秘密實在太過深奧，天神、仙人都難以窮盡。
總而言之，闔盧神這具皮囊的時間不多了，祂著急換一具。
祂的露面，也讓賀靈川等人確認闔盧神的分身確實就在靈蘊宮，并且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這或許就是他們攪黃煙霞灣的發力點。
“神尊大人！”段鶴云正色道，“阿蓮并不是最適合您的皮囊，我會在靈蘊宮內尋一具最強大的……”
闔盧神打斷他的話：“為什么？你想把阿蓮留給誰？還是說，你就想留住她本身？”
祂坐鎮靈蘊宮，不可能對底下的事一無所知。
整個蓮谷都知道，段鶴云對阿蓮很特殊。
段鶴云輕吸口氣：“神尊慧眼如炬，我就再說一遍！我的確不想讓她那么早成為皮囊。我們用隱神君的碎片培育出那么多胚子，阿蓮是唯一擁有超過人類靈智的實驗體！”
不僅賀靈川，豆蔻園內其他人都是一驚，只有董銳面色凝重：
“果然！”
他先前就猜到幾分，但聽段鶴云親口說出來，還是難免震驚。
阿蓮的外貌和人類小孩已無兩樣，甚至更加精致可愛，卻是純粹的人工培育出來的，并且是以隱神君為基料。這就說明，天宮的神軀培育水準已經遠超蒼晏和靈山所掌握的情報！
天宮的保密工作當真了得，這時就更凸顯梅五娘不顧一切送回的情報之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