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龍虎山天師府內,姚遠正沖擊七重天到八重天之間的天塹劫難,閉關已經有段時間。
與之類似者還有同元墨白、雷俊師徒相熟的另一位劉笑劉長老,正沖擊六重天到七重天之間的天塹劫難,同樣已經閉關一段日子。
姚遠的弟子柯思成,當初是和藺山、李軒等人齊名的天師府真傳,因為早年幾次受傷而耽擱修行。
不過,經過這些年的積累,他漸漸也有些把握,當前雖然還沒有開始閉關,但已經著手做準備,即將向六重天和七重天之間的天塹劫難發起沖擊。
對此,雷俊、羅浩然自是希望眾人皆成功。
只是渡劫之事,他人無法相助,全憑修士自身。
這一年新年大典,雷俊主持典禮。
典禮上,秦采薇正式授職長老,大典后領職司,專門負責藥園。
在這個位置上,她不再是一切自己親歷親為打理園區,轉而更多安排與教導其他府中弟子。
于她而言,亦是一重新的體會。
秦采薇對此倒不抗拒,雖然還經常自己下地,但指揮起晚輩弟子來,同樣井井有條。
雷俊在新年大典后,則開始更多出入萬法宗壇。
宗壇內,保存兩闕天宮章表。
在天宮章表作用下,雷俊仿佛不斷上升,來到高渺之處,重新眺望蒼茫星河。
不過,這次隨他一起來的,還有碧落流珠與九泉升靈玨。
在當前環境下,雷俊繼續溫養碧落流珠和九泉升靈玨。
如流水一般的碧落流珠更加曼妙。
九泉升靈玨,則仿佛受到壓抑。
不過雷俊不擔心。
壓抑之后,便該是如當初那般地涌黃泉,雙華升靈之象了。
眼下,他小心翼翼,繼續加以微調,以便真正的最后時刻萬無一失。
哪怕還沒有真正開始行使法儀,只是當前身處如此環境下,雷俊便感覺,自身心思念頭仿佛更加活潑靈動了一點。
他略微思索后,取出一些東西。
天河星沙,以及恒河流沙。
二者皆顆粒分明,每一粒細小砂礫中,都蘊含曼妙法力氣息和獨特道理意境。
而雷俊眼下經天宮章表升上天闕,周圍大量道蘊符紋流轉,令那細小而數量龐大的兩種不同砂礫,于雷俊面前呈現的更加清晰。
雷俊招招手。
高天之上,自己的大周天法鏡重新落下。
雷俊將之溫養一段時間后,以大周天法鏡的光輝照耀眾多沙礫。
少頃,他從中調取一粒沙礫到了自己面前,然后細加雕琢。
大量符文、法蘊融入其中,衍化做近似陣紋的存在,雕刻于細小的沙礫之上。
本就靈氣活躍的沙礫,此刻更添靈性。
但雷俊觀之并不滿意,反而微微搖頭。
“還差些材料。”他看看眾多沙礫,然后再看看自己的大周天法鏡,心中了然。
雷俊輕輕揮手,大周天法鏡重新升空,懸于高天之上。
眾多沙礫則被他收起。
冬去春來。
南荒方面,有了新的動向。
不過,暫時不是地海門戶破開亦或者大妖作亂的壞消息。
而是南荒巫門神舞一脈傳承的圣地歌婆山,終于將有新的圣主豋位。
“歌婆山一脈,總算恢復少許元氣。”雷俊和同門師弟楚昆聊起此事,二人皆感慨。
對于天師府出身的他們來說,親身經歷過自家門派先前從低谷到重新崛起,對歌婆山的遭遇都感同身受。
楚昆:“最終是聞道友接掌歌婆山圣主之位啊。”
雷俊輕輕頷首:“黎天青之后,聞惜是歌婆山這一代最出色的大巫,已經成功臻至巫門神舞一脈八重天境界。”
當年他接掌天師之位時,曾與對方有一面之緣,彼時便是聞惜代表歌婆山來道賀,只是沒有公開觀禮。
“論修為境界,歌婆山有宿老在他之上,但綜合其他各方面看,聞惜接掌歌婆山,倒也不算意外。”雷俊言道。
楚昆笑道:“當初他代表歌婆山來龍虎山向師兄道賀,事成,基本就代表他接掌歌婆山一脈的事穩了,嗯,至少穩了一大半。”
雷俊:“歌婆山將要面對的事,還有不少。”
楚昆聞言,面上笑容收斂,神情轉為認真:“既有外敵,又有叛徒。”
過去,神舞一脈圣地歌婆山在南荒算是少有比較安穩的圣地。
但此前接連出事。
血河派上代掌門韋暗城和前隋余裔盛康王楊玉麒早年在南荒活動時,歌婆山就曾有宿老元山濟造成內亂。
其后韋暗城、楊玉麒事敗,元山濟隨之隱沒。
這些年來,歌婆山一直都在追緝元山濟和其門下。
之后楊玉麒、韋暗城先后身隕,但元山濟一直未曾伏誅。
他下落不明,于歌婆山而言,始終是一大心病。
但比起另一個人,元山濟的問題又小巫見大巫了。
黎天青。
這位的問題,更讓人頭痛。
時至今日,回頭再看,黎天青同地海九黎之間的關系,恐怕非當初外界猜想一般。
事態平靜后歌婆山一脈事后梳理前情,地海門戶洞開,歌婆山上代圣主桑露身隕一事中,內外對黎天青可能都有所誤解。
只是黎天青現在隨刑風接任掌門后的血河派一起隱遁,往事難追。
就楚昆所知,近些年來,歌婆山對當初追緝黎天青的命令,已經開始冷處理。
如今聞惜接掌歌婆山一脈,基本也預示著一切邁入新的階段。
但歌婆山終究失去了可能是近千年內最出色的傳人。
“歌婆山方面發了邀請過來,師兄你眼下對外的宣稱是在養傷,所以這趟不若由我南下過去吧。”
楚昆言道:“南荒我去的少,這趟順便逛逛,碰碰運氣,看會否有什么收獲,或許能找到我想要的地涌天星也說不定。”
龍虎山天師府作為如今大唐南部,南荒以北有舉足輕重地位的龐然大物,南邊發生任何事都不可能繞開這里。
而此前雙方初步往來,還可算愉快。
歌婆山此番盛事,自會邀請天師府方面來賓觀禮。
相較于天師府等道門圣地而言,這對南荒巫門圣地來講,縱觀古今都非常罕有。
莫說邀約南荒以外巫門以外的漢人,便是其他巫門傳承中人,也極少參加某個圣地的慶典。
于南荒巫門各派而言,歷史上大部分時間里,彼此都是敵人。
最近幾年時間,算是南荒難得整體平靜的歲月。
歌婆山,也因自家新任圣主接任一事,更向前邁出一步,公開邀請巫門其他各派嘉賓觀禮。
甚至,邀請北邊天師府的嘉賓前來觀禮。
唐廷帝室方面,歌婆山雖然沒有公開邀請觀禮嘉賓,但就天師府所知,雙方私下同樣通過聲息。
“嗯,師弟你既有意,這趟就辛苦你了。”
雷俊笑道:“你也是有大機緣的人,順便也幫我留意下有否千棱鏡玉這樣的東西。”
楚昆:“好,我會留意。”
楚昆準備一番后,作為天師府高功長老,攜府中部分授箓傳人,一同南下,前往南荒。
作為公開受邀前來觀禮的天師府代表,楚昆剛到南荒地界,便有歌婆山長老來迎,接引天師府一行人前往如今的歌婆山圣地。
歌婆山原先的山門圣地所在方位,與南荒地海門戶極為接近。
如今雖然地海門戶已經被鎮封,但歌婆山一脈另選址重新開山門,終究是沒有返回祖輩曾經營多年的祖地。
眼下地海門戶重新動蕩,仿佛在證明他們當初的選擇正確。
新開山門,再立根基,難度自然非同小可。
近年來南荒相對平穩的大環境,各地各派之間廝殺減少的大環境,無疑正是歌婆山一脈所需。
能有這般景象,少不得當代天師和龍虎山這些年來始終如一的態度,向北令唐廷帝室不再進一步南下滲透南荒,向南則令巫門各脈傳承皆保持克制,減少內部廝殺。
歌婆山上下對此,都感念于心。
天師當前因同西域佛門之戰而休養,但仍有他同宗同承,素來交好的師弟楚長老前來觀禮,歌婆山上下都歡迎之至。
……雙方如此走動,一定程度上也向外界釋放了一道一巫兩大圣地間來往更密的信號。
于當前的歌婆山一脈而言,無疑利大于弊。
楚昆對此心知肚明,并不排斥。
來之前他同雷俊就聊到過,南荒巫門各大傳承,總體而言,一直以來就以神舞一脈相對最平和安穩,他們能重新站穩腳跟,于南荒有益無害。
唯一比較可惜的是,楚長老這次出來運氣一般。
東西,倒是也新入賬了些。
但沒有他想要的地涌天星和雷俊想要的千棱鏡玉,讓楚長老暗嘆奈何。
不過他心態很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面上無異樣,先安然在歌婆山做客,預備觀禮結束后再自己四處轉轉。
即將成為歌婆山新圣主的聞惜,則頗為繁忙的模樣,大典之前不見人。
歌婆山已荒棄的祖地遺址。
本該極為繁忙的聞惜,卻出現在這里。
他獨自行走在山間,感受四方虛空重新躁動。
遠方,一個外貌若青年,身材修長的南荒男子,同樣在關注虛空。
聞惜來到其身旁。
“虛空門戶隨時有重開的可能。”青年男子沒回頭,隨口道:“可惜,即便是我們的祭陣,也不便于預先加固,否則不至于有此后患。”
聞惜:“是啊。”
他略微頓了頓后,再開口:“黎師兄……”
“我沒法觀禮了,在這里祝賀你接掌歌婆山門戶。”
曾經的歌婆山傳人,如今的血河派客卿長老黎天青微笑:“賀禮就免了,你知道我素來是窮漢,還小氣的很。”
聞惜聞言也笑笑:“我可太知道了,從來沒指望你的禮物,一向都是我們幾個人一起貼補你。”
他輕嘆一聲:“伱能來,就很好了。”
“我師父走得早,我后來修行上的事,是得圣主指點栽培。”
黎天青看著面前歌婆山舊地,這里也是歌婆山上代圣主桑露身隕之地,不過收斂后,已在新山門入葬。
他平靜言道:“圣主遇襲身隕之際,場面混亂,我當時也很迷茫,其他人反應激烈些,我不怪他們,不過,歌婆山我就不回去了。”
聞惜聞言默然。
黎天青看著他笑笑:“你接掌歌婆山門戶,這很好,我想,圣主她知道了,也會很高興。
對了,我新近找到元山濟一些行蹤線索,晚些時候再仔細查查。”
聞惜:“黎師兄有需要,盡可聯系我,于整個歌婆山而言,元山濟都是必除之叛逆。”
黎天青擺擺手:“嗯,好,有旁人靠近這邊,我先走了。”
說罷,他身形在原地消失。
聞惜目送他離開,悵然嘆息。
天南地北。
南荒當前雖有大妖出沒傳聞和虛空門戶動蕩跡象,但始終雷聲大,雨點小,一直不曾真的爆發亂象。
與之遙遙相對的北疆,卻當真出了事。
大妖黑山君出沒。
長天蒼狼和雪國熊王相繼隕落后,為北海鯨王和黑山君騰出了上升的空間。
原本八重天圓滿的大妖黑山君成功突破至相當于人族九重天高手的水平。
它沒有選擇第一時間直接南下,侵襲大唐北部邊境。
而是將目標瞄準北疆。
在這里,有大唐皇朝為馴養異獸剛剛新建的牧場和林場。
眾多異獸本就躁動不安,遇襲受驚,更是紛紛爆發出野性。
巡視四方的國師唐曉棠摩拳擦掌,準備北上打虎。
結果幽州趙王張騰近水樓臺先得月,先一步趕往北疆牧場對上黑山君,叫唐國師干瞪眼。
龍虎山中,雷俊和師父元墨白對坐。
元墨白言道:“趙王殿下,放不下啊。”
雷俊:“嗯,是啊。”
他將一份訊報遞給自家師父:“小師姐也不用失望,有的是禍害給她除。”
元墨白接過訊報閱讀:
東海霸主,大妖海王菊,重現于近海,有登陸之勢。
“亂象四起,國運走低……陛下確實傷了,而且傷勢不輕。”元墨白面上慣常所有的溫和笑容,淡了許多。
雷俊:“暫時還不會亂,關鍵是接下來。”
元墨白輕輕頷首。
外間紛紛擾擾。
雷俊繼續安居山中。
萬法宗壇內,碧落流珠仿佛化作水流,九泉升靈玨化作雙色光華。
二者漸漸臻至雷俊預期中的均衡,開始交織,融匯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