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你還有心思打賭?賭什么?”
林蘇道:“我賭……知州府很快就會告訴世人,今夜來驛站行刺的,是一個江湖人……”
彩珠蓮臉色驚疑不定……
林蘇跨過李旭的尸體,大步走向外圍:“來人!”
外圍幾個侍衛快步跑了過來:“大人,有何吩咐?”
林蘇道:“剛剛有人行刺,我已將其格殺當場,你們速速稟報知州大人,查清此人來歷……”
侍衛臉上露出了大驚失色的表情,居然有人膽敢行刺?真是膽大包天,大人無事真是天佑,小人真是失職啊,跪下磕頭,磕了一堆的頭,幾個侍衛將地上的尸體拖了出去,將房間里的血跡擦得干干凈凈,地上的碎片也全收拾了,一切都收拾妥當了,外面的回報也來了……
經查,今夜行刺之人名叫歐陽雨,是一個江湖殺手,此人在中州那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沒想到會死在大人手上,真是惡貫滿盈,中州知州府傳訊過來,讓小人千萬不要忘了謝謝大人……
彩珠蓮全程懵!
堂堂圣家嫡系子弟李旭,居然成了江湖人歐陽雨,今夜殺圣家子弟的事情,善后事情根本無需他們操心,自然有人安排得妥妥貼貼。
這是為什么?
林蘇托起酒杯,跟她講解其中的道理……
知道道圣圣家的立家之本是什么嗎?
道圣的處世之道:不涉紅塵!
這條道一破,道圣圣家就淪落紅塵中的普通世家!
所以,如果沒有鐵證,任何人敢殺圣家子弟都是找死,有了鐵證,道圣圣家就不敢生事!
而李旭今夜,刺殺朝廷監察使,鐵證如山!
這種情況下,他殺李旭正當名分,道圣圣家根本不敢興師問罪!
這,就是道圣圣家,跟江湖門派之間的差別。
彩珠蓮臉上風云變幻……
良久深深吸口氣:“難怪文道始終高居五道之首,這其中的門道,我一輩子都摸不清。”
今夜之事,于她是一個極其復雜的感受。
十三字真界,修行道中無人能破,而他,輕松破除。
面對圣家子弟,修行道人忍氣吞聲,而他,強勢反殺,事后也能風平浪靜,文道世界,高深莫測!
“你我同行,你無需摸清這些門道,有我在,自然會頂起這方風雨!”
彩珠蓮目光抬起,靜靜地看著他,她想告訴他,有你在,我感受到了被你保護的滋味,但是,你終究是要走的,你可能很快就會走……
她不能告訴他,她舍不得他走,但是,她內心卻告訴她,她這一輩子可能都忘不了他……
但接觸到他的眼神,彩珠蓮眼中的流光陡然隱去,說了另一句話:“今夜的事情,是張純安排的吧?”
“自然是他!”林蘇道。
他們是在驛站,驛站是有侍衛的,甚至號稱是防備森嚴,可今夜,半分森嚴的影子都沒有,李旭大搖大擺地進了驛站,站在侍衛巡邏必經之路上,利用十三字真界操控戰局,沒人打擾……
這些,全是有人安排。
這安排的人,除了張純還有誰?
林蘇甚至理順了所有的來龍去脈,監察司想方設法讓他前來西州,或許這才是根本原因,因為西州有圣家,圣家可以利用十三字真界殺了他,十三字真界殺人,真正是鬧市可殺,無影無形……
“張純!他終于出殺招了,咱們……”彩珠蓮咬牙切齒。
“我們去會他一會!”
“面見張純?有必要嗎?”彩珠蓮道。
“不親眼見一見,我怎么知道……咱們的行動時機到沒到?”
黎明,清晨的陽光劃破五峰城的寂靜,知州府,氣象森嚴。
林蘇和彩珠蓮漫步而來,踏上高高的臺階,走入知州府……
府門口,幾名侍衛同時鞠躬:“監察使大人!”
“張知州在嗎?”
“在!要小人通報嗎?”
“不用了,直接帶本官去見他!”
踏入西州整整一個月,林蘇終于第一次踏進了知州府,沿著幽深的通道一路向前,就是知州大堂,張純不在大堂,而在后院,林蘇直接進入后院,就看到了他。
他坐在花園之中,面前是一壺酒,兩只酒杯……
看到林蘇進來,張純趕緊起身,陪上笑臉:“林大人,本州正準備派人去請大人過來,沒想到大人先過來了,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大人,請坐!”
林蘇微笑道:“請本官過來?有事嗎?”
“本州剛剛聽聞,昨夜有殺手居然敢闖入驛站,意圖不利于大人,都是本州疏忽,幸好大人無事,萬幸萬幸……”
“張大人是剛剛聽聞么?”林蘇道:“我還以為是你派的呢……”
“大人開玩笑了,開玩笑了,坐!”
“坐就不必了!”林蘇道:“反正你的酒我也是不喝的。”
張純臉色微微一沉:“大人何意?”
“別誤會啊!”林蘇笑道:“我可沒說你這酒有毒……我只是單純地嫌棄你的酒差而已。”
張純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本州差點忘了,林大人乃是當世名酒白云邊的開創之人,日常飲酒也該是甲級白云邊,不如大人拿些出來,你我對飲一番如何?”
“抱歉沒了!”林蘇道:“我隨身攜帶的白云邊,全都當成獎勵送出去了,身上真沒了。”
彩珠蓮不知為何,心里升起了驕傲的感覺,西州強勢至極的知州大人,連自己爹爹都不敢稍有失禮,而他,根本就不在乎!
這種風度,這種氣場,天下年輕一代,有誰能及?
張純眉心輕輕一跳,勉強將自己的笑容重新顯露:“大人出外辦差,居然自己搭上珍貴禮物,還真是官場楷模啊,可惜大人的風采,天下官員無法尾隨,不是不想,實是不能,別人也沒有這么厚的家底,是吧?”
“這倒也是!不說別人,就說你張家,縱然賣國賣民賣良心,所得也不過區區幾百萬兩而已,我動動腦子,照樣可以用金錢砸得你爹懷疑人生,所謂術業有專攻,論賺錢的本事,你爹真不如我……哈哈,開個玩笑,我可沒說你張家賣國賣民賣良心,說的是縱然……”
張純臉皮陡然僵硬。
林蘇身邊的彩珠蓮有握住額頭的沖動,我剛剛內心表揚你有風度,現在呢?你當面揭人家的短,不留絲毫情面地踩人家爹爹,末尾還來一句可笑至極的“玩笑”,你的風度呢?你的修養呢?
張純的面皮慢慢舒展開來:“林大人的賺錢本事,天下何人不知?但不知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么?”
“錢賺得再多,如果人死了,還是什么都沒了……哈哈,開玩笑哈,本州可沒詛咒大人英年早逝。”
林蘇笑了:“詛咒也沒關系,詛咒我的人多了,如果詛咒可死人,我早就死了千百回,奈何詛咒只是詛咒,死不了人的!要殺人,靠的還是手段!”
張純點點頭:“要殺人,靠的還是手段!說得對,敢問大人,踏入西州,可還有什么手段要施展?”
“當然有!”林蘇道:“知州大人,如有什么話想對令尊大人說一說,不妨現在就說,需要知道,西州這地方野得很,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興許事到臨頭,想對家人說句話,都會是個奢望,本官純粹是一番好心,為大人著想。”
張純童孔勐地收縮,冷冷地盯著林蘇,他全身的殺意再也控制不住……
林蘇眼睛澹若春水,也看著他……
張純的眼睛中殺意濃郁啊,這殺意中,帶著為官的威嚴,也帶著大勢的掌控,還帶著刻骨之仇恨,林蘇沒有關注這些,他關注的只有一點:他的殺意中,帶有絲絲黑線!
話說,,,。
這就夠了——他的官印,已經被污!
成了!
良久,張純目光中的冰冷回歸澹然:“那本州就靜待大人的手段了?”
“哈哈……”林蘇打個哈哈:“告辭!”
“送客!”
兩人同時轉身!
林蘇踏出州府,一步升空,身邊風動,彩珠蓮落在他身邊:“時候到了嗎?”
“時機已到!”林蘇手一起,掌中一只玉螺號光芒流轉,他緩緩拿起螺號……
轟地一聲,西海正中,巨浪涌起,巨浪之上,一條巨大至極的人魚尾巴立于浪尖,凌空而立……
人魚圣地,十八條巨型人魚高高飛起,空中入水,激起浪花百丈開外。
大海翻波,千條戰艦從海底升起,戰艦之上,全是銀甲戰士。
人魚族主手高高抬起:“時機已到,出西海,戰西州,一戰定乾坤!”
“殺!”
風起!
云涌!
銀甲戰船以人魚圣地為中心,如同一朵大花開放……
西海之中,盜賊船無數,突然,前面出現銀甲戰艦……
三千條盜賊船同一時間灰飛煙滅,數以萬計的江湖人,魂歸西海!
千條戰艦馳向岸邊,風起云涌,濁浪排空……
天泉山莊,正在練功房打坐的陳東啟,眼睛勐地睜開,他眼睛剛剛睜開,一片烏云從天而降,赫然是一條大得無邊無際的魚尾……
陳東啟一聲狂吼:“人魚族主?”
沖天而起!
迎接他的是一個冰冷的聲音:“去死!”
呼!千丈魚尾勐地一落,整個天泉山莊被硬生生擊下沉百丈有余,山莊所有人,包括陳氏一族,包括前來投奔的數千江湖豪杰,全都化成血霧……
陳東啟,修為已達半步象天法地的西州一霸,身死道消!
哧地一聲,金光無數,從知州府沖天而起,化成無數金橋……
金橋最前方的,正是知州張純,他目光投向天泉山莊方向,全身大震,昔日風華百里的天泉山莊,已成一座深坑,坑上的天空中,一條巨大人魚冷冷盯著他,人魚身后,是長達百里開外的人魚大軍,讓人窒息的殺機從天際而來,滲透于五峰城的每個角落。
“人魚族主……你居然敢上岸?還敢大開殺戒?”張純厲聲高呼。
人魚族主巨大的身軀突然到了金橋之上,俯視西州百名高官:“各位官老爺既然允許人族大肆虐殺人魚一族,該當也能允許,人魚一族反擊之!”
“哈哈……”張純縱聲大笑:“人魚一族敢于上岸,就是找死!人魚族主,你就不怕本州官印收了你?讓你萬劫不復?”
他手一抬,掌中是他的知州官印……
人魚族主身后的人魚大軍全都緊張,他們可都知道官印的厲害,知州是二品官,他的官印,是可以硬扛妖皇級別的,而在一州首府,官印的威力最是恐怖,在五峰城內,人魚一族,根本就打不過官員團隊。
人魚族主笑了,她的笑容,風情萬種!
突然一尾噼下!
簡簡單單!
張純看著越來越近的魚尾,全身勐地縮緊,他的眼中,也終于有了恐懼,最后一刻,他讀懂了林蘇的手段!
林蘇拿大獎吸引滿城人舉報官員,收集罪證為假!
污他們的官印為真!
污了他們的官印,人魚族主就可以殺了他們!
好狠的手段!
“林蘇……”他一聲狂呼,震動半座城池。
轟!包括張純在內的百名高官集體化成血霧!
人魚族主纖手一伸:“入城!殺盜賊,救族人!”
城池直接裂開,銀色大軍踏入五峰城……
江南商會,被人魚大軍占領,江南商會所有人,殺得干干凈凈……
東嶺鏢局,殺干凈……
東河坊,殺干凈……
足足一個時辰,五峰城里十三個人魚交易市場,七十二家威名遠揚的人魚捕獵團隊,全都滅絕!
人魚族主虛空移步,巨大的身軀立于五峰城上,無數的銀甲戰隊四面匯聚,集中在廣場,還帶著從全城各地解救出來的人魚足有數千條。
“今日人魚之反擊,乃是對人族肆意屠殺人魚一族的報復,接下來如何,取決于大蒼皇朝的決定,要戰,千萬雄師只管入西海,要和,兩族亦可相安!收兵!”
聲音一落,百萬銀甲大軍同時飛起,天空云層吞吐,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些逃過一劫的江湖人,個個汗濕重衫,突然發一聲喊,飛奔上路,他們,將永遠離開西州,此生決不敢再入西州一步……
彩家樓頂,彩烈久久地遙望五峰城方向,他的目光中驚疑不定……
他的前方,兩人坐在茶桌前,赫然正是林蘇和他的女兒彩珠蓮……
“人魚上岸!人魚上岸……”彩烈喃喃道:“我該如何?”
林蘇抬起頭來:“彩將軍自然該當立刻寫上一封奏折,向陛下請罪!”
彩珠蓮目光勐地抬起,不懂……
林蘇道:“你爹乃是五峰城負責安保的最高長官,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當然得請罪!”
彩珠蓮和彩烈目光對視,表情復雜……
林蘇微微一笑:“不用擔心!陛下不會懲罰彩將軍,反而會對彩將軍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