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單武舉又忽然想到了李耀祖在信中提及的衛圖出身,便覺這一切都很合理了。
李宅家仆,最有可能接觸到的武學,也唯有爛大街的養生功了。
高明的拳腳功夫,每一門都有清晰的師承譜系,做不得假。
習武者只需報上拳腳名字,武師們便能猜出這是哪個府哪個名師收下的徒弟。
武師這個圈子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
“先熬活,做長工,你要是表現好了,我教你幾路拳法。”
“時間不早了。”
單武舉看了一眼天色,說道。。
聽此。
衛圖心中雖略有失望,但也并未太過在意。
單武舉要是此刻傳授他拳腳功夫,那便是真正將他視作親傳弟子了,他并不認為李耀祖的一封書信能有這般大的效果。
若是有,李耀祖也不會將這人情白白送給他。
接著。
在檐下直背靠椅上坐著的單武舉瞇了瞇眼睛,把嘬著嘴唇對準水煙壺的煙筒,用力吹了一下。
煙灰灑落在袍子上,單武舉撣凈煙灰,又用火紙點燃煙葉,嘬了幾口,拐步走進了三進院子。
衛圖此刻手上還提著剛才試氣力的石鎖,他看到單武舉提步離開,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自處。
三進院子即是單家的內宅,里面住著單家的內眷,大戶人家的規矩都一樣,外男禁步,不得擅自入內。
不過不等衛圖細想,緊接著,院門內便走出了一個二十來歲、模樣秀麗的姑娘,跟他打起了招呼。
這個姑娘皮膚白皙,身穿黑布鑲滾的藍布褂子、袴子,臉是長長的鵝蛋臉,鬅頭,戴了一幅銀耳環,很富氣的打扮。
“我姓高,你稱呼我為三奶奶就行。”
“跟我過來,我給你安排住處。這院子里的長工都是歸我管的,大奶奶不理事很久了。”
單高氏簡單介紹完自己后,便讓衛圖跟著,她在前引路。
聽到這姑娘是單武舉的妾室,衛圖眉眼瞬間就低了一些,沒再胡瞧亂看瞎打量。
少傾,單高氏引衛圖來到了一進院子,走到了西房。
推開西房門。
西房里已經住進了一個四十來歲的長工,長工在看到單高氏進來后,立刻從土炕上爬了起來,叫了一聲“三奶奶”。
“鄧安,你來單家熬活早,照顧點衛圖。”
“今年長工就招你們兩個,再過幾天就是麥收,這些天養點精神,到時候不要耍滑。”
單高氏告誡了幾句,就扭著腰離開了西房。
見單高氏離開,叫鄧安的長工下了土炕,在單高氏待過的地方,連忙挺鼻深深吸了幾口。
衛圖見此,默不作聲,沒有制止,也沒有追出去向單高氏告發鄧安這不敬的行為。
單武舉以老娶小,二十多歲的單高氏就像光棍村里的俏寡婦,遭人惦記再正常不過了。
單武舉雖然精神矍鑠,步履矯健,但衛圖還是能看出來,單武舉歲數應該也有六七十歲了,只是練了武,不太顯老。
過了片刻,鄧安這才回過神,和衛圖打起了招呼。
二人互相通報姓名和鄉籍。
“長鳴鄉的人?這距離三源鄉可有一段距離了。”
鄧安有點驚訝。
長鳴鄉的人跑到三源鄉當長工可是不常見,長工不是麥客,往往都在鄉里做工,很少背井離鄉。
“兩天路。”
衛圖點了點頭,隨口回道。
他沒將自己今科打算考武舉的事告訴鄧安。
知人知面不知心。
僅憑剛才那一幕,衛圖就知道鄧安心地不怎么純厚。
他得防著。
有些人不一定能成事,但一定能壞別人的事。
將行李放好后,衛圖走出房門,趁著月色,開始演練起了龜息養氣功的樁功。
這幾天趕路雖累,但業精于勤,荒于嬉,衛圖可不想自己的養生功荒廢下來。
其外,養生功的要求是“一日九練”,衛圖并不知道這是否是他進入感氣境的必備條件,但他不敢去賭。
每天至少要打足夠九遍養生功。
賭輸了……
即使他這五年沒有白白荒廢,體魄有了極大提升,但功虧一簣的感覺,亦不好受。
庭院內,衛圖立步站樁,從養生功的起手式開始打起,他動作緩慢,一絲不茍。
若阮武師在場,定會發現衛圖的動作和龜息養氣功圖冊上的動作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偏差。
一遍。
兩遍。
三四遍后。
衛圖開始以記憶慣性打起了養生功的招式,而他的心神則開始沉浸在了養生功樁功的意韻和身體暖流每一絲的流向上。
漸漸地……
衛圖的思緒開始放空。
他腳步交錯,打出的招式越來越快,身體的暖流被他凝成一股勁,從脊骨貫穿到腿骨,再往返于胸腹之間。
呼呼!
拳腳交替間,衛圖周遭的空氣被震響,發出嗡鳴呼嘯之音,宛如虎豹雷音。
龜息養氣功(81/100):一日九練,五年即成。
“大成了?”
半刻鐘后,衛圖練完養生功,習慣性的看了一眼養生功的進度。
這一看,他愣了一下。
龜息養氣功的進度從昨日的63%,直接飆升到了現在的81%,足足多了十幾個進度。
也就是說,他剛才練的這一小會,足足相當于數月的苦功。
“應該是厚積薄發,也不知道我能否在五年之內,提前將養生功修煉至圓滿,進入感氣之境。”
衛圖面露喜色。
從開始著手修煉龜息養氣功開始,他演練樁功沒有一天懈怠,不止一日九練,而是一日十幾練,遠超過「大器晚成」命格的要求。
此刻,距離五年時間,只過了一半時間,他便已經練到了81%的進度,他如何不喜。
“不能放松!”
“養生功到了后面,才是真正難度的開始,有可能,我練習數月,養生功的進度不得絲毫精進,這也是有可能發生的事。”
衛圖警醒自己。
各行各業,入門易,但想要成為業內頂尖,就是難上加難了。
意味著將要付出更多的苦功。
成為畫師易,但成為大畫家卻難,便是這樣的道理。
養生功正是因為易學難精,這才被武師所鄙夷,鮮少有人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