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單芳話后,衛圖走到病榻旁,給單武舉把了把脈。
醫武不分家。
練了這么多年的武功,又兼給杏花調養身體,衛圖對醫道的了解雖不精通,但也勉強算個三流大夫。
“和延功哥說的一樣,歲至暮年,非藥石可醫了。”
衛圖暗嘆一聲,開始動用內力,調理單武舉的身體。
想讓單武舉延壽,他回天乏力,但以內功,吊住單武舉一口氣,不讓其立即身死,他還是有這個本事的。
時間緩緩流逝。
一刻鐘后。
單延功闖入了起居室,他在看到單芳后,滿臉的怒容,但他并沒有立刻發作,只對單芳狠狠瞪了幾眼。
二人分坐在床頭、床尾。
默默看著衛圖動作。
等了半刻鐘后,單延功打破了起居室的沉寂,他皺眉看向衛圖,問道:“衛哥兒,你這是?”
他沒看明白,為什么衛圖一直把手掌放在他爹的胸口上。
“我在用內氣,調養師父的身體。”
衛圖簡單解釋了一句。
此時。
他年齡已到了三十歲。
地位為八品武官,在慶豐府的府城內有一定的背景和實力。
三十歲的外練武師,擁有內氣,雖算是武道天才,但也僅僅局限于一府之地了。
這些年來,他和傅志舟等人除了打聽仙家傳說外,也打聽過一些關于“先天武師”的訊息,知道了一些常識。
取得武舉人功名的武師,不少人都會在三四十歲這個年齡階段內,找到氣感,擁有內力。
當然,這些所謂的“不少人”,僅僅局限在每屆鄉武舉的前二十之列。
因此,細數下來,山南道內,擁有內氣的外練武師并不稀少,少說也有個近百人。
而衛圖恰好就是慶安二十七年山南道鄉武舉的第七名。
他在三十歲的年齡,擁有內氣,并無突兀,無須擔心“木秀于林”這一件事。
“內氣?”單延功一怔。
作為單武舉的獨子,他深知單武舉一生的武道志向,便是以外練樁功找到氣感,進入“感氣境”。
但他不曾想,他爹單武舉一生未做成的事,此刻,年僅三十歲的衛圖便已經達成了。
“難怪……”單延功面露復雜之色。
他這時,總算明白了,為什么單武舉對待衛圖這么好,幾乎將衛圖當第二個兒子來養了。
衛圖是實現了他爹單武舉的武道遺愿之人。
寶馬、雕弓。
武師的兩大寶貝。
單武舉通通都贈送給了衛圖。
這些寶物,論起價值,少說也有三四百銀子了。
另一邊。
單芳聽到衛圖首次提及自己的武道境界,她亦被嚇了一跳,慶幸于自己剛才沒有輕舉妄動。
內氣妙用。
她雖沒有親眼見過,但通過各種話本小說和傳聞,了解過一些。
其雖然沒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但讓瀕死之人,回光返照片刻,卻還是能做到的……
一盞茶時間過去。
隨著一聲蒼老的輕咳響起,單延功兄妹二人心神一震,目光重新匯聚在了單武舉身上。
這一刻。
兄妹二人的神色截然相反。
單延功目露驚喜。
單芳面色隱隱泛白,眼底露出一絲擔憂之色。
“爹。”單延功喊了一聲“爹”,隨即起身幫助衛圖,將單武舉身子扶好,保持了一個半躺的姿勢。
“多謝衛哥兒你了。”單武舉致謝了一句,然后將目光放在了自己的這一雙兒女身上。
“幸得衛哥兒相幫,我還有機會能說口話……”
單武舉嘆息,面露失望之色。
“爹,女兒錯了。”單芳聞言,再也坐不住了,她掀起裙擺,當即跪在了地上,眼淚縱橫道。
“我也不罵你。”單武舉喘了幾口氣,胸膛起伏不定。
“是我這個當爹的沒教好你。”他自攬責任。
接下來。
單武舉并沒有訓斥單芳,而是當著一眾人的面,開始安排起了自己死后的問題。
首先,單武舉安排起了衛圖的事——他言說自己當年將青驄馬、金背刀、三張寶弓給衛圖,名為借,實則是送。
單家后人不能因為這一點,找衛圖去索要財物。
這幾句話落下。
單延功兄妹二人自然沒有什么異議。
錢財不過小事。
落在衛圖身上的人情,才是大事,那是真正能讓單家富貴綿延數十年的保障。
這點,他們兄妹二人清楚。
此外,就算有這個賊膽,他們也不敢去找衛圖,在衛圖身上“虎口奪食”。
接著,單武舉說起了對單高氏這個照顧他十余年小女人的安排。
單武舉給單高氏了兩個選擇,一個是改嫁出門,他贈金還鄉,另一個是讓單延功給她養老送終,老死單家。
單高氏猶豫片刻,選擇了第一個方案,改嫁離開單家。
對于單高氏這個選擇,單武舉沒有生怒,而是囑咐單延功幫單高氏選擇一個好人家,并在其離去之時,贈予五十兩銀子。
最后。
單武舉才說起了對自己的財產安排,即對單延功兄妹二人的安排。
“延功,你是長子,家里的田產、宅子你都一一繼承。”
“至于賬面上的銀子,伱拿三成,其余給你妹妹。”
“毅武,是個好孩子。”
他道。
單延功聽到這個安排,說了句“好”字,然后扭頭看向一旁的單芳,等待單芳的回答。
這個分配方案,于他有利,他自不會拒絕。
“女兒答應。”單芳攥緊了掌心的信箋,涕淚道。
現今,單武舉念及父女之情,沒有過多苛責她,反倒還將賬面上的錢財分她七成。
她當然不會不答應。
“那就好。”單武舉笑了笑,看向衛圖,“衛哥兒,現在快撤了內氣,我也該走了。”
活到七十多歲,才老死,他是喜喪,自不會覺得可悲。
“是,師父。”
衛圖點頭,將右手從單武舉的身上撤下。
下一刻。
半躺在床榻上的單武舉,臉上迅速失去了光彩,抬起的手臂瞬間垂落,摔在了床幔上。
“爹!”
一聲大哭響起。
這哭聲非是出自單延功,而是出自跪在地上的單芳口中。
單芳從地上爬起,撲在了單武舉身上,抱著單武舉的胳膊,哀慟不已。
“爹,女兒錯了,女兒錯了,你活過來啊……”
“你罵一句女兒,女兒心里也能好受些,你罵我一句。”
過了數日。
單武舉下葬,埋在了三源鄉單家寨的山溝里,與數年前離世的單閔氏合葬在了一起。
衛圖離開單家前,找了單延功,要了單武舉在起居室內,祭祀師祖史明的靈牌,以及香爐。
對此。
單延功自是樂許,沒有拒絕衛圖的請求。
回到府城后,衛圖又托木匠雕了單武舉的靈位。
他將兩個靈位放在一起,安在起居室的外堂供桌上,日夜供奉。
如單武舉生前那般。
時間流逝。
轉眼間,又過去了兩年。
這兩年時間內,值得一提的是,作為四兄弟的大哥,寇良終于在自己三十六的時候,找到氣感,晉級“感氣境”了。
而就在這一年的宣和樓聚會結束后不久,衛圖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武道境界又有了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