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此幕。
嚴澤志眼眸微微瞇了一下。
他對衛圖此舉倒是沒有多想,只是覺得衛圖特意挑選了三個不屬于嚴家的二階靈地,是在拒絕嚴家好意。
“或許,是我逼他太緊。”嚴澤志心中暗忖,亦覺自己剛才太過熱情,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嫌疑了。
“崔道友,這三處靈地不是嚴家所有,早就有了主人,不太好辦。”
嚴澤志提醒道。
一句話,嚴家的靈地,他還能做主讓衛圖暫時入住,但樓高宗其他家族的靈地,他就沒這個本事了。
“此點嚴長老不必擔心,崔某薄有家資,租賃三階靈地或許力有不逮,但區區二階靈地,就是易于之事了。”
衛圖聞言,微微一笑。
聽到衛圖這話,還想相勸的嚴澤志此刻再無勸說的理由了,他喉嚨聳了聳,將口中的話咽了回去。
先前衛圖加入樓高宗,他是代表宗門給衛圖這客卿長老免費分配洞府,所以有插手的余地。
現今,衛圖主動提出租賃洞府,愿意自己承擔租金。
他再腆臉相勸,就不合適了。
“不過不入住嚴家洞府,也不是什么大事。想要霸占姓崔的遺產,也不止這一個途徑……”嚴澤志瞇了一下眼睛,計從心起。
——入住嚴家洞府,意味著衛圖就成了半個嚴家人。一旦衛圖壽盡,嚴家就有正當理由,代為保管衛圖的遺產了。
當然,在明面上,嚴澤志沒有暴露自己的野心。他笑呵呵的恭維了衛圖幾句,并打了包票,去當說客,幫衛圖成功租下這三處靈地的任一靈地。
衛圖看中的三座二階靈地,分別名為小寒山、落霞澗、赤塔坡。
讓衛圖暫時入住樓高宗的迎賓殿后,嚴澤志便立刻安排侄子嚴振平,讓其與三座靈地的主人洽談,購買或出售名下靈地的所屬權。
柿子挑軟的捏。
嚴振平盯上了小寒山。
和小寒山不同,落霞澗、赤塔坡這兩處二階靈地,分別歸屬于與嚴家地位相等的李家、宋家。
這兩大家族,在樓高宗內,雖然不是嚴家的死敵,三方也有一定的姻親關系。但嚴澤志叔侄……卻擔心李家、宋家想分衛圖遺產的一杯羹,所以在安排此事時,刻意避開了宋李兩家。
而小寒山就不一樣了,其雖是射日部在千載前租賃的靈地,但明面上,掌管小寒山的勢力僅是一個姓“卞”的筑基小家族。
以嚴家的威風,讓一個筑基小家族放棄小寒山的地契,盡早滾蛋,不是什么難事。
嚴振平行事雷厲風行,當日下午就飛往了小寒山,通知卞家族長在七日內,放棄族地,立刻搬遷離開。
“根據當年的靈契,我樓高宗有權單方面廢止租約。”
“不過,樓高宗也并非不講情理,這是五千靈石,足夠賠償卞家的損失了。”
語罷,嚴振平面泛冷色,他不聽卞家族長求情,在其族務大殿上放了一個靈石袋后,便一甩袖袍,直接離開了。
這一舉措,徹底驚動了隱藏在小寒山內的射日部金丹真君。
“小寒山偏僻、所產靈物貧瘠,上千年過去,樓高宗都沒收回這處靈地,怎么突然間就著急收回地契,不再履行租約了?”
“嚴家如此急切,莫非是發現了地底的冰心靈液?”
“不可能!卞家名為卞家,但實為我宇文王族,不可能泄密。況且,卞家修士,除了卞勝這個族長外,沒人知道小寒山地下還別有洞天……”
射日部的三位真君,盡皆面露不解之色,用神識交流道。
畢竟,小寒山在明面上,不是什么風水寶地,沒道理會遭人惦記。
“讓卞勝先去樓高宗打探一二,若真是秘密泄露,你我再議。”
最后,一個面有金烏刺青的魁梧男子,看了一眼對坐的兩個同族真君,做出了初步的決斷。
小寒山位于蕭國曹州,而非是康國射日部的地盤,不到最后關頭,他不想動武,強行霸占此地。
他更傾向于走官面的流程。
兩日后,名為卞勝的卞家族長來報,道明了嚴家“強占”小寒山的原因。
——千年的布局下,射日部在樓高宗內自然也安插了一些內奸,用來確保小寒山這處寶地不會出現意外變故。
而衛圖成為樓高宗客卿長老,在樓高宗內部,亦非絕密之事。
“壽元將近的年老金丹,想租賃小寒山為臨時洞府……”
聽得這理由,射日部的三位真君無一不松了口氣。
這種在正常秩序下的商業行為,在射日部占據小寒山的千年期間,時有出現。
只是因為交易者境界不高,皆為筑基境,僅需卞家出面便可一一化解,所以直到現在,都沒有攪出什么風浪。
想要租賃小寒山的衛圖,相較先前的交易者,沒什么不同,不過因為其境界是金丹,并說動嚴家插手,這才促使這件事變得復雜了一些。
“墩耳大法師,現在該怎么辦?”
卞勝躬身一禮,詢問盤坐在地下法臺,面有金烏刺青的魁梧男子。
卞家只是筑基家族,還無能力拒絕嚴家的要求。
“年老將死……”墩耳大法師沉吟了一小會。
以他們三人實力,不論是滅掉樓高宗的嚴家,亦或者殺了“衛圖”,都不是一件難事。
但如此一來,小寒山必然會惹蕭國勢力懷疑了。暴露冰心靈液,也僅是時間問題了。
然而,現在若想合理合法的占據小寒山,僅憑卞家明面的實力,又無疑是癡人說夢,幾乎不可能做到。
“冰心靈液位于小寒山地底,除了擁有靈瞳類術法的修士,能發現一些端倪外,其他修士難覺。”
“姓崔的年壽不多……”
“這樣……卞勝,你答應嚴家,讓出小寒山,我等將冰心靈液封印,等姓崔的壽盡后,再贖回來就是了。”
墩耳大法師思索片刻,做出了他認為的最合適的決斷。
畢竟,小寒山地下的冰心靈液,存在的時間早有數千年了。
這段時間內,樓高宗歷代祖師都沒有發現。一個將要壽盡的金丹真君,又怎么可能有手段發現小寒山的異常?
聽到這話,墩耳大法師身旁的一個同族金丹,似乎想到了一些問題,他張了張嘴,想要說出,但話至喉頭的時候,他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想要保住小寒山利益,墩耳大法師的做法再合適不過了,但略加補充的話,就有一個更完美的方案了。
那就是封印地下“冰心靈液”的同時,他們三人留下一兩個人,在“冰心靈液”附近枯守……
如此一來,即便“衛圖”發現什么端倪之處,他們亦能及時補救。
只是,沒有靈氣滋養的話,在此地枯守數十年,無疑是種折磨,浪費生命。
——靈地靈氣有數,一旦在地底盜采靈氣,不僅容易被人發現,還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數十年時間,不長也不短,不值得為這一“小事”浪費生命。
另一邊。
衛圖在樓高宗靜等好消息。
此次,他之所以挑選嚴澤志叔侄,作為進入樓高宗的引薦人,就是看重了這二人的私心甚多。
死后遺產、碧焰丹……
這兩者,都是他吸引嚴家叔侄幫他辦事的籌碼,不愁二人不盡心竭力。
而小寒山的特殊性,是他搜魂宇文丞后得知。
因此,只要他謀奪小寒山的手段正常,合情合理,就不會惹人懷疑。
七日時間,一晃而過。
到了嚴振平給小寒山卞家下最后通牒的日子了。
“幸不辱命,卞家已經搬離了小寒山,讓出了這一風水寶地。”
嚴澤志叔侄攜禮而來,祝賀衛圖的喬遷之喜。
衛圖注意到,在嚴振平的身旁,還跟著一位身著紅色宮裙、氣質典雅的年輕女修。
其境界為筑基初期。
“這位是?”衛圖略有猜測,他順著嚴澤志叔侄的心思,詢問道。
“回崔前輩,這是晚輩小女,名為嚴孝蘭,性格淑良,最懂照顧修士。”
嚴振平捋須一笑道。
話音落下。
嚴孝蘭提起宮裙,上前一步,對衛圖斂衽一禮,道了句“見過崔長老”。
施禮的同時,嚴孝蘭打量著眼前皮膚蠟黃、面容一般的中年修士,她內心雖有排斥、厭惡,但想及衛圖死后的遺產,臉上隨即掛上了親和的笑容。
“崔道友初來本宗,沒有攜帶親眷和親信之人,小寒山洞府又頗大……我這侄孫,打理內務有一手,若崔道友不嫌棄的話,盡管驅役……”
嚴澤志一直用眼角余光盯著衛圖的神色,在看到其見到嚴孝蘭時,眸底露出的一絲驚艷之色后,心里立刻就有了數,笑著開口道。
畢竟,嚴孝蘭可是他們嚴家長相最為出眾的一位女修。
“此事……”衛圖面泛猶豫之色,似是在考慮,要不要答應此事。
“也罷!嚴家幫崔某至此,搭上人情,拿下了小寒山這一靈地……崔某也不好不答應嚴長老此請了。”
衛圖沉吟片刻,說出此話,大有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見此,嚴孝蘭心生鄙夷,認為衛圖明明是貪圖女色,但卻說一套,做一套。
不過,心里雖是這般想,但嚴孝蘭還是毫無礙阻的走到了衛圖身后,用玉手輕輕握住了衛圖略顯枯瘦的蠟黃手掌。
望見此幕,嚴振平忍不住眉宇微挑,臉上有些些許尷尬之色,畢竟眼前的女修,可是他的女兒。
如今,其被迫為了死后遺產,甘愿侍奉衛圖這個年老金丹……他不免有一些屈辱之感。
“算了!姓崔的要是沉溺女色,其身子撐不了多久,會更早命隕黃泉。”嚴振平眸底閃過一絲精光,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今日,犧牲女兒。
明日,他就能以女兒侍妾的名義,名正言順的繼承衛圖死后的遺產了。
任誰也挑不出刺。
半日后。
在嚴澤志叔侄的陪同下,衛圖攜手嚴孝蘭,一同入住了小寒山。
有嚴孝蘭的名義在。
趁機,嚴澤志叔侄又往小寒山塞進了一些嚴家奴仆,用來服侍衛圖。
當然,這些嚴家奴仆更大的作用,是用來充當內奸,盯緊衛圖的一舉一動,不讓這大財主跑了。
“奴家……”
小寒山洞府,臥室內。嚴孝蘭俏臉含羞的坐在暖床上,等待衛圖這年老金丹的臨幸,好坐實侍妾名分。
不料,進屋的衛圖,卻一反先前的色鬼模樣,他眉宇微皺,打量了幾眼嚴孝蘭后,一甩袖袍離開了臥室,去了一旁的丹室。
其只留下了一句冷言。
“嚴家的心思,崔某明白。若今生真的再難回到康國,崔某身上的遺產,自會留給嚴家。”
聽到這話,嚴孝蘭頓時俏臉一白,坐在暖床上,不知所措了。
嚴家派她來到小寒山,目的就是為了和衛圖有夫妻之實,待衛圖死后,以自己的身份,侵吞衛圖遺產。
如今,衛圖不臨幸她……
這意味著她的任務從一開始,就失敗了。
“果然,這個老貨不蠢,知道嚴家在謀奪他的遺產。”
嚴孝蘭暗罵了一句。
不過,再是責罵衛圖,嚴孝蘭也難以改變自己現在的處境,她在臥室內,來回踱步,急得團團轉。
她和衛圖關系沒有進展,即便嚴家修士聽她解釋,但之后呢?
顯然,嚴家不會責怪衛圖這個年老金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會怪她沒有服侍好衛圖,沒有盡心竭力,這才讓衛圖沒有和她同房……
一句話。
她的地位太低了!
無論在衛圖面前,還是在家族面前,她都是被動的一方。
“丹藥?”這時,嚴孝蘭突然嗅到門外傳進來了一股丹香,沁人心脾。
在這股丹香下,她的境界也隱隱有所松動了。
“今日運氣不錯,丹成四粒,這粒玉髓丹,就贈給你了。”
忽然,嚴孝蘭耳旁,傳來了衛圖的聲音。她抬頭一望,便見一道青色法力攜裹一粒玉色丹丸,向她沖了過來。
下一刻,玉色丹丸穩穩的落在了嚴孝蘭的掌心之中。
“謝崔前輩。”見到這粒丹藥,嚴孝蘭頓時大喜過望,福禮拜謝道。
玉髓丹為二階下品丹藥,一粒價值七百靈石。以她的身份,若想在家族獲得此等丹藥,少說也得十數年的貢獻點。
但今日,她剛剛與衛圖見面,衛圖便隨手贈送了她這一禮物。
其差別之大,讓嚴孝蘭恍惚不已。
此時,嚴孝蘭心底,不免有了另外一番想法:投靠衛圖,索取更大的利益。
隔壁,丹室內。
衛圖看到嚴孝蘭這幅神態,臉上露出了淡淡笑容,以及一些譏誚之色。
“衛道友判斷還真是準確,這嚴孝蘭得到伱的小恩小惠后,心思果然有所改變了……”白芷微微一笑,隨口與衛圖搭著話。
“是不是真改變,還得看她之后如何行事。嚴家非是我的仇敵,不然的話,借七彩幻蛾催眠,或者以你的“妖鬼之術寄生”都是可行之事,而且更為方便一些……”
衛圖搖了搖頭,說道。
讓嚴孝蘭進入小寒山,只不過是他為了打消嚴家、墩耳大法師等人的疑心,故意為之罷了。
畢竟,堵不如疏。
只是,嚴孝蘭成為他的侍妾,到底也是一件麻煩之事。
若是其他時候,他倒也不會太過介意與一個貌美女修雙修。例如當年的戚鳳。
只是,如今他精血虧損,要是還去行雙修之事的話……煉體修為重新復原,就不知猴年馬月的事了。
此外,眼下他頂的只是一個假身份,以這個假身份去收侍妾,亦是一件不妥之事。
最后一點。
嚴孝蘭和戚鳳到底不同,其是為了覬覦他死后的遺產而來,而戚鳳則是想借他的實力庇護,從而安心修煉。
收嚴孝蘭這種抱有不純目的的女修為侍妾,于他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嚴孝蘭此女,能因利甘愿成為你的侍妾,自然也能因利……背叛家族。”
白芷深諳人性,開口道。
“好了,白道友,不提嚴孝蘭之事了。咱們來小寒山,可不是為了一個侍妾,而是為了地下的冰心靈液。”
衛圖擺了擺手,當即打斷白芷的話,示意其該做正事了。
“是,衛道友。”
白芷也不惱,她暗地翻了個白眼,索了衛圖的太妙寶鏡后,便化作一道黑色鬼氣,向洞府地底探索而去了。
大概等了小半日時間。
白芷化作的鬼氣,這才從丹室地板的縫隙中一縷縷冒了出來。
“小寒山地底,已被射日部的那幾個大法師封印了。不過,好消息是,地底下面,沒有修士駐守。”白芷鬼體重新凝聚后,對衛圖一一稟告道。
“只是,這次和銀月池不一樣,小寒山地底陣法太過深奧,至少需要月半時間,我才能打開。”
白芷補充道。
“月半?”衛圖暗暗驚訝。
要知道,白芷可是三階上品陣法師,而且有太妙寶鏡這破禁至寶在手。基本上,三階陣法幾乎旦夕可破。
“射日部,不愧是元嬰勢力。”
衛圖心道。
他估計,小寒山地下的封印陣法,十有八九是金霞神師此前親手布置而成。不然僅以墩耳大法師幾人,可沒有這個能力布置如此深奧陣法。
不過,這也解釋了,為何墩耳大法師幾人這么自信,撤退后不留一人看守小寒山地下的“冰心靈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