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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杏花壽盡

  人皆有壽盡之時。

  對杏花的死去,衛圖早就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他真正感觸到這份死亡后,他才發覺,這頁輕飄飄的紙,多么的沉重。

  信中。

  衛修文提到,杏花是在夜里,悄然走的。

  沒有經受病痛折磨。

  走的無聲無息。

  “百歲……是喜喪,和師父一樣,沒有什么好難過的……”

  衛圖安慰自己。

  他走到符屋的桌案處,照例將這一封兒女遞來的信在了書匣里,小心保管。

  接著。

  衛圖打開洞府的陣法,讓屋外的月光透過窗欞,撒在了他的臉上,照亮了他的半邊身子。

  凄涼的月光,讓他的臉上,多了幾分的哀愁。

  裂空雕振翅飛來,停在了衛圖的左肩上,它偏了偏略顯扁平的雕頭,一雙暗黃色的眸子,好奇的瞧著衛圖……

  它被衛圖俘虜的這幾十年時間里,從未見過衛圖臉上露出這幅表情,而且持續這么久。

  “唳!唳!”裂空雕在看到天亮后,對衛圖叫了一聲。

  它在衛圖面前唳叫,撲哧一聲飛出窗欞,從院首飛到院角,盤旋數圈后,雙翅收折,落在了符屋的書桌上。

  半日后。

  衛圖離開丹丘山。

  不過,與以往不同,這次他身邊除了傅志舟外,還多出了一個紅臉老者。

  這紅臉老者筑基中期修為,身材瘦高,面皮焦黃,身著青色儒衫,不像修士,像是凡俗教書的老夫子。

  “有勞黃道友陪衛某走這一趟了。”走出丹丘山,衛圖對這紅臉老者拱手一禮,面露感激之色。

  紅臉老者不是旁人。

  正是這次鶴山黃家派來拉攏衛圖的使者黃長空。

  這次去凡俗奔喪,衛圖做出決定,要為亡妻服“齊衰”,守喪一年。

  (齊衰,一種喪服。)

  鑒于此,衛圖提前給鶴山黃家發出符信,告知了這件事情,并表示自己可能延誤去鶴山黃家的時間。

  不料,衛圖的符信發出去后,在丹丘山滯留的黃長空,不僅立刻表示出了對此事的理解,而且還提出了要與衛圖同伴,一同前往世俗的想法。

  盡管衛圖能猜出黃長空陪他回去治喪的目的,不外乎是為了調查的他的“鄉評”,以及“施恩于下”……但堂堂一筑基真人愿意如此,他還是十分感激的。

  “衛道友言重了,待衛道友加入鶴山黃家之后,你我就親如一家了,這點小事,無須掛懷。”

  黃長空擺了擺手,示意衛圖不必介意。

  接下來,衛圖也無心與黃長空繼續客套閑聊,他給傅志舟傳音幾句后,便全力趕路。

  三人氣氛沉悶。

  衛圖和黃長空御空飛行,而傅志舟則騎著靈駒,在后緊追。

  短短兩日。

  衛圖就趕到了南杭城。

  比以前快了五日。

  “爹,孩兒不孝,沒有照顧好娘,讓娘在夜里就走了。”

  衛修文在堂前守靈,他在看到衛圖回來后,跪著的雙膝挪了挪,朝衛圖所在的方向,磕了幾個響頭,泣聲道。

  “爹,娘走了。”

  衛燕跪在一旁,亦抹著眼淚。

  “爹。”

  “三叔,三伯……”

  堂內的其他小輩,也開始對衛圖打起了招呼。

  這里面的人有梅珍,以及寇家、傅家的一些二代子嗣。

  “不必多禮。”衛圖走到堂前,對眾人說道。

  接著,衛圖走到杏花的靈位前,取了一把香,點燃后,插在了桌案上的香爐內。

  “可以起靈了。”

  靜默了一會,衛圖看了一眼停在堂內的棺槨,嘆了一口氣。

  人死后,本來守靈七天后,就該起靈,但因為他遠在丹丘山,所以這時間,已經延誤了數日之久。

  話音落下。

  衛宅準備的喪樂隊奏響樂器。

  鑼鼓、嗩吶齊響。

  奏的是《百鳥朝鳳》。

  一曲喜樂!

  杏花百歲而死,在凡俗中,足可稱得上是人瑞了。

  半日后。

  南杭城外,一處山清水秀之地,多了一處孤墳。

  墓碑上。

  刻著“亡妻杏花之墓”。

  而在孤墳的旁側,亦多了三間新建的草廬。

  一間是衛圖的。

  另外兩間則是衛燕姐弟的。

  妻喪。

  守喪一年。

  母喪。

  守喪三年。

  這是凡俗的禮法。

  修士雖然超脫于凡俗——但衛圖父子三人,是先凡俗,而后踏入修仙界。

  守喪七天后。

  衛圖勸衛燕姐弟離去。

  他的理由很簡單。

  他現在已經功成筑基,一年時間于他來說,不過眨眼的功夫,并不足惜。

  此外,這一年時間,他也可研究一些除了符道之外的東西。

  譬如耿文留下的那一套完整的一階丹師傳承。

  如果可能的話。

  他希望在筑基境,涉獵丹道。

  做丹師生意可能不行,但至少得做到自產自銷,以此避免重蹈血老魔的后輒。

  然而。

  這一年時間——

  對衛燕姐弟來說,卻不能輕易浪擲。

  更別說,衛燕姐弟,需要守喪三年之久。

  “禮不可廢,但若太拘泥于禮法,就成了迂腐。”

  衛圖訓斥道。

  他了解衛燕姐弟,深知他的這對兒女在杏花生前時,對杏花所盡的孝道。

  ——冰玄鎖神符價值一百靈石,對他當年來說,這都是一筆巨資,更別說對衛燕姐弟了。

  現在,守喪三年……

  就大可不必了。

  聽此。

  衛燕姐弟面泛猶豫之色。

  “爹,你既然覺得守喪三年太久,那我隨你,守喪一年。這期間,女兒也可找伱指教符術……”衛燕思索了一小會,回道。

  “可以。”

  衛圖點頭,答應了下來。

  三十多年前,他發現衛燕有符道天賦后,就在信中經常指教衛燕的符術。

  期望衛燕子承父業。

  現在,多年過去,衛燕也已經是一階下品符師了。

  其曾有過繪制一階中品符箓成功的經驗。

  只差半步,

  就可成為一階中品符師。

  紙上學來終覺淺。

  他這一年時間,基本空閑,用來指點衛燕的符術,也算不錯。

  “爹,那孩兒……就先告退了。”

  衛修文請辭。

  他只有金靈根,走的是煉器師的路子,而這些,他爹衛圖顯然難以指教。

  “當年我記著修文出生時,抓周的時候,抓的是毛筆,這才給他取了個修文的名字。”

  “不曾想,他做的是打鐵的活計。”

  衛圖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想起往事,自嘲道。

  “還有這事?”

  衛燕頭一次聽說衛修文的“丑事”,她捂嘴,忍俊不禁的笑了幾聲。

  這幾句笑聲。

  沖淡了杏花離去的悲傷氛圍。

  在衛圖的親自指導下,衛燕的進步速度很快。

  不到兩月時間,

  衛燕就可穩定畫出一階中品符箓“妖木符”了。

  “燕兒,符道只是小技,修為才是根本,萬不可讓修為落后太多。”

  “你爹我在練氣境時,畫一階上品符箓時,感到吃勁,但成就筑基后,一階上品符箓,于我來說,不過簡單之事。”

  衛圖告誡道。

  在他閉關突破筑基之前,衛燕鉆研符道和修行還保持在一個較為平衡的界點。

  但經過這幾個月的教導后,他發現,衛燕的修為,相較他閉關之前,突破并不多。

  現在,衛燕的修為,僅是練氣六層。

  要知道,衛燕現在已經七十一歲了。

  這修為進展。

  都比不上他當年。

  他是在四十三歲踏上仙途。

  六十三歲突破練氣六層。

  六十七歲到達練氣七層。

  而衛燕姐弟,都是在三十歲以內,踏入仙途,比他早了十多年。

  這些年,他雖然沒在資源上,給予衛燕姐弟太多幫助,但符道、修為指點等等這些幫助,足可讓衛燕姐弟少走許多彎路。

  至少在練氣境上。

  總不能一代不如一代。

  “爹,女兒知道了。”衛燕低著腦袋,抿了一下朱唇。

  又過了幾日。

  衛修文照例看望衛圖父女。

  只不過這次,衛修文除了給衛圖父女帶來餐食外,還多帶了一個禮盒。

  “爹,這是傅麟給娘喪事……送的隨禮。”

  “昨夜派人送到府上的。”

  衛修文壓低聲音。

  “傅麟?”

  “他怎么得知的消息?”

  聞言,衛圖不由驚詫。

  傅麟離開白石湖坊市,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自此之后,傅麟音信全無。

  這次杏花喜喪,他通知的人并不多。

  并沒有鬧得沸沸揚揚。

  “莫不是他在白石湖有眼線?或者……傅家的二代們,還有人與傅麟有聯絡的通道?”衛圖皺眉,忖道。

  “算了,多想無益。”

  衛圖搖了搖頭,伸手接過衛修文送來的禮盒。

  打開禮盒,里面放著一枚中品靈石,一個一階上品靈杏,以及一封信。

  衛圖先拆開了信。

  信中,傅麟介紹了自己的近況,讓衛圖告知眾人,不要為他擔憂,他和弟弟、妹妹現在過的很好。

  說完近況后。

  傅麟提到,這一枚中品靈石,是他用來償還衛圖當年借他的十枚靈石。

  一枚中品靈石價值一百枚下品靈石。

  他十倍相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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