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長瑛沒來之前,衛圖就有殺死呂細清的想法了,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豈會忍受這老貨對他的軟威脅。
唯一的礙處在于,殺死呂細清后,該如何處理自己和定陵宗之間的關系。
但現在,有了溫長瑛這句請求,他殺呂細清就再無顧慮之處了。
“既然長瑛姐有此請,那這老賊的人頭,也該落下了。”
衛圖頷首,輕笑一聲道。
語罷,他袖袍一揮,一道青色劍氣便從他袖中飛出,徑直穿過隔絕內廳和外廳之間的石墻門戶,向外廳大堂上,正在焦急踱步的呂細清脖頸上落了下去。
翁然的劍鳴聲響起。
下一刻,外廳內便傳來了呂細清的凄厲哀嚎,以及人頭落地時,一道清脆的砸地聲。
“死了?”
溫長瑛怔然。
她是想過,衛圖大概率會同意她的所請。她被呂細清惡心的夠嗆,如衛圖這等強者,也不會容忍呂細清的上躥下跳。
但她從未想過,呂細清的死亡,竟然這般的輕易、簡單。
一道劍氣射出,人頭便已落地。
生死間有大恐怖。
直面壽元將近的呂細清,因此做出不理智的舉動。而她,在看到呂細清頃刻間慘死之時……心里在那一瞬間,也多了一些恐懼。
這份恐懼,有兔死狐悲,也有對衛圖強橫實力“不可控”的敬畏。
——她看慣了衛圖的和顏悅色,感受到衛圖對生命的漠視、兇狠,還是頭一次。
一句話。
她被……衛圖的殺伐果斷,嚇住了!
不過,這畢竟是她請求衛圖所作之事,在短暫的震驚過后,她喉嚨微澀,開口向衛圖道起了謝。
“長瑛姐不必道謝,這老賊……溫某也是極其厭惡,即便沒有長瑛姐此次請求,待他從我這里拿到了秘境名額,溫某也會派人,在落霞秘境誅殺他。”
衛圖察覺到了,溫長瑛臉上隱藏極深的恐懼之色,他淡然一笑,如實說出了這一句話。
其意也不乏,對溫長瑛的警告。
他的意思很簡單:他并不是受溫長瑛驅使,殺死呂細清,僅憑溫長瑛,還沒有這個面子。殺呂細清,是他一早就有的想法。
換做以前,衛圖還不會對溫長瑛,或者定陵宗這般“冷言冷語”,但經過呂細清這一次的“軟威脅”,他才曉得——“畏威而不懷德”這句古訓的深意。
有些人,就是記打不記吃。
一味的施恩,并不能換來感恩,相反是加倍的索取。
他希望,呂細清這次,是定陵宗對他“犯上”的最后一次。
“晚輩明白。”
溫長瑛作為宗主,掌管定陵宗大權兩百多年,自能明白衛圖這句話的深意,她勉強一笑,連忙應道。
見溫長瑛這么識趣,衛圖也滿意點頭。
接著,他駢指一點,打開隔絕內外兩廳的石門,目光看向身首兩分的呂細清,說道:
“呂細清是定陵宗修士,他的遺體和身上的財物,溫某就留給長瑛姐了。”
“多謝溫前輩……”溫長瑛起身道謝,轉頭望向公公呂細清的尸體。
只是,這回頭一望時,許是動作幅度太大,扯動了玉背上肚兜的系帶。
剎那間,溫長瑛潔白無瑕,曼妙纖細的玉體,就不著寸縷的出現在了衛圖面前。
只是,讓溫長瑛略感失望的是,在她身后的衛圖,并未流露出任何貪戀、炙熱的目光,面色仍舊平靜至極。
“也是!如溫前輩這等前輩,何等女子得不到?不是那些剛踏入修仙界的毛頭小子,忍不住自己的情欲。”她細想了一下,心中隨即釋然。
不過,心中雖釋然,但沒有衛圖的互動,氣氛明顯僵滯了一些,她的臉上,也多出了一些尷尬之色。
顯然,適才褻衣滑落的意外,雖不是她的精心營造,卻也少不了她的“故意”。
從定陵宗趕往太真宗的時候,她并沒有以色侍人的想法,只想向衛圖解釋清楚,好維持以前的舊狀。
所以,公公呂細清讓她侍奉衛圖,她心中厭惡,并生出恨意,跪地請求讓衛圖殺了呂細清這老賊。
但在呂細清死后……
她的想法,不免發生了一些微妙變化。
——她有了,想傍上衛圖這條大腿的想法了。
此前,她考慮過這種事,但因為重重禁忌和世俗的道德約束,她只能斬斷這等念頭。
但今日,呂細清撕破這層窗戶紙了。
她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也主動震裂了自己的外衣……
現在,她和衛圖,除了那層假兄妹之間的關系,也無形中,多了一些曖昧。
——逼她去侍奉衛圖,和她主動侍奉衛圖,是截然不同的事。
她守寡已經守了幾百年了,總不能一直就這么守寡下去。
恰好,衛圖的人品不錯,不見色起意,而且又有強大的實力……是她心中的理想型。
只是可惜,她所看重的衛圖人品,反倒成了此刻,衛圖對她下手的“制約”了。
“溫前輩,現在呂細清已死,還親溫前輩示意,接下來……該如何處理?”
溫長瑛抱臂在懷,半遮半掩,轉身再望衛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衛圖不主動,只能她來主動了。
“此事……”
聞言,衛圖微皺眉宇。
他殺呂細清之前,倒也考慮過,呂細清死后的麻煩,不過此麻煩在他看來,也只有定陵宗那邊,是否接受。
只要定陵宗接受,那么呂細清的死,不至于對他產生什么麻煩。
但……在溫長瑛這邊,就不同了。
呂細清的死,身為宗主的溫長瑛,理應該對定陵宗有個解釋。
用什么解釋?
暴斃?去其他地方隱修了?
這些都可成為理由。
只是,僅能成為明面上的理由,并不能妨礙,定陵宗內外修士,對此的叵測。
而最易讓大眾達成共識的,便是花邊艷聞,譬如他和溫長瑛這名義的族姐有一腿,暗害了公公呂細清。
“長瑛姐想怎么做?”
多想無益,衛圖收斂雜念,直接問起了溫長瑛的具體打算。
“溫前輩當知……呂細清這老賊一死,妾身的名譽定然會遭到損毀……”
溫長瑛苦笑一聲道。
說到此處,她面泛堅毅之色,“所以與其他人損毀,還不如妾身直接毀掉自己的名聲,這樣,還能得到一些實利!”
語罷。
溫長瑛再次伏拜道:“妾身污濁之軀,還請溫前輩賞玩。”
第一次說出此話,她是憤慨,對公公呂細清的憤怒,所以她不惜污了自身名節,以此當作,請求衛圖斬殺呂細清的鋪墊。
而第二次說出此話……
便是她的真心實意了。
她需要,衛圖這一強大者,在她背后強有力的支撐。
衛圖在江湖流浪已久,自是能明白,溫長瑛這等掉入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蘆葦的心思。
他在政治上,對定陵宗的若即若離,是讓溫長瑛深感不安的,這一點,只有以其他方式補救,才能求得心安。
以前,是認親大會的姐弟關系。
但隨著呂細清的鬧騰,這一層關系也已瀕臨破碎,是故溫長瑛稱呼他為“溫前輩”,而非之前的“齊弟”。
而相對于男女來說,最省事的,便是彼此之間的燕好。
對他來說,倒也并不介意,在大炎修界再多上這一次的風流。
只是……若他真和溫長瑛有染,那么“謀殺呂細清”之事,不是真的,也將是真的了。
“溫前輩放心,你我之間的事,只是私下之事,妾身絕不會惡了前輩名聲。”
溫長瑛似是察覺到了衛圖的顧慮,她緊抿櫻唇,當即表態道。
地下情婦?
衛圖明白了溫長瑛的一些心思,他面色稍緩了一些。
也是那個道理,總不能承受了污名,然后不享受一點實利。
看到此幕的溫長瑛,心中當即一喜,她雙膝微挪,湊近到了衛圖的面前,素手輕動,主動為衛圖褪去下裳……
一個時辰后。
衛圖穿好衣裳,示意溫長瑛起身,去收斂在外廳地上,正在躺尸、血跡還未干涸的呂細清遺體。
雖然他沒什么惡趣味,但讓呂細清的遺體一直擺在這里,難免不太適合。
“是,齊弟。”
溫長瑛恢復對衛圖的舊稱,她點了點頭,轉過身,揉了揉略有酸脹的腮幫,遁光一閃,飛掠到了呂細清的遺體附近,將其尸身收到了儲物袋內。
接著,溫長瑛思索片刻,對衛圖斂衽一禮,說起了她適才在心中,已經編排好的,欺瞞定陵宗修士的借口。
“呂細清已到天年,因曾有一樁舊怨未結,擔心連累宗門,所以親自前去處理……然不幸戰敗,身死異地。”
“幸得齊弟相助,讓太上長老得已安寢,報此殞身大仇。”
這一借口,直接顛倒黑白,把衛圖殺死呂細清,變為了衛圖為呂細清報仇,從仇人變成了恩人。
不過,若是有心人,當能發現,這一借口里面的紕漏。
——呂細清是正大光明,從定陵宗一路來到太真宗,然后拜見衛圖的。
僅憑溫長瑛一人,根本難以抹除掉,呂細清這一路前來,所留的痕跡。
亦解釋不清,呂細清為何,進了衛圖的洞府后,就沒再出來。
但……修仙界內,實力為尊。
有此理由就已足夠了,沒人會因這點小事,去怪罪衛圖這個準化神強者,頂多在私底下,嚼一下舌根罷了。
此外,定陵宗內,在呂細清死后,所剩的本宗元嬰,就只有溫長瑛和鄧書艷二人了。
溫長瑛自不會質疑這一件事。
而鄧書艷的兄長鄧掌門,和衛圖利益深度綁定,鄧書艷只要不蠢,就不會在明面上,去質疑衛圖和溫長瑛二人。
所以,這一看似漏洞百出的借口,足以堵住定陵宗上下的悠悠之口了。
然而,對于太真宗內的強權者,溫長瑛的這一借口漏洞,就一覽無余了。
在溫長瑛辭別衛圖,重返定陵宗并宣布了呂細清的死亡后——太真宗內,和衛圖關系友好的劉道首、陳談二人,看向衛圖的目光,就不禁頗含一些特殊意味了。
“溫丹師不必擔憂,呂細清去你洞府去而未返之事,只有……劉某和許道友兩人知道,此事,我二人也嚴令相關弟子禁止外傳……”
劉道首揭開窗戶,主動說道。
他臉上雖是一副與衛圖同憂的神色,但眸底里卻不乏喜色。
畢竟,這件事或多或少,也算是衛圖身上的一個把柄了。
“當真?”
衛圖聞言微喜,他是沒想到,自己還能借此“授人以柄”,加深太真宗上下對他的信任。
小人,黨而不群。
道德小人,雖不能得到同輩的深度信任,但大多時候,視為同類的淺層信任,已經夠用了。
“自然。”劉道首微然一笑,同時說出了自己以前欺兄盜嫂的趣事,用以加深衛圖對他們太真宗的認同。
語罷,劉道首望向一同前來的陳談,示意其也講出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見此暗示,陳談啞然了一下。
他身上確實也不干凈,只不過他干的不是如劉道首那樣的“道德瑕疵”,而是弒父的大事。此事當然不能隨意道出口。
小人,也分層次。
幫助他人弒父,此事一旦說出口,誰還敢和他這個“孝子”親近?
“許某曾經路過一個坊市,見一個女修漂亮,偷偷擄到了洞府,婬了數月……”
陳談沉吟一聲,說道。
此話一出。
劉道首望向衛圖、陳談二人,登時就有了一種“志趣相同”的知己感。
接下來,三人就此等事,又閑聊了一會,內容多是說一些九國盟各個大佬的一些八卦。
語至深夜。
劉道首頓了頓聲,談起正事,詢問衛圖是否愿意加入太真宗,正式投靠馮盟主。
投靠馮盟主的方式有很多。
但唯有加入太真宗,才算是正式投靠于馮盟主。
無它,加入太真宗后,衛圖與馮元之間的關系,除了九國盟外,亦將有太真宗這一同宗之間的關系。
多了這一層關系,今后就絕了衛圖這等在九國盟內的中間派,左右搖擺的機會。
“可有什么好處?”
衛圖思索片刻,面露認真之色,問道。
前番與傅志舟等人聚會時,傅志舟曾說過,鐵龜上人曾與麾下四大護法見面,似有圖謀。
而他在太真宗逗留的這些年,也多次看見過,馮元與五大道首多次議事。
兩盟盟主行止這般異常,頗有種南域即將風雨俱來之勢……
所以,現在劉道首游說他加入太真宗,成為第六道首,在他看來,很有可能,是馮元為了增加己派實力,用以應對未來變化的一個措施。
只不過,為了不使劉道首等人起疑,他的表現也沒必要太過急切,見利忘事才符合他現在的一個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