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對有用嗎?”劉盈反問道。
“有用啊,你反對,昨晚答應的事就作廢了……二選一,乃翁很講道理,不能讓你兩頭落空。”劉邦信誓旦旦說道。
劉盈切齒咬牙,聽聽,這叫人話嗎?
條件是我贏來的,詩是我寫的,跟你有一毛錢關系?
你個老無賴!
劉邦把握十足,還伸出手,捏了捏劉盈鼓鼓的腮幫,笑瞇瞇道:“吾兒選哪個啊?”
劉盈掙脫了老流氓的毒手,氣呼呼道:“我還有的選嗎?”
劉邦哈哈大笑,心滿意足,“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這樣吧,乃翁再送你一點便宜。”
他扭頭看向叔孫通,對他說道:“寡人在酒宴上欺辱了伱,算是寡人的錯……寡人不能善待儒士,索性就找個能善待你們的人。你和你的門人弟子,悉數歸到太子門下,如何?”
老流氓居然認錯了,簡直太陽從西邊出來。
叔孫通不是一個人投靠劉邦的,隨著他過來的,還有上百名儒家弟子。歸到劉盈門下,顯然前途無量。
叔孫通急忙謝恩,劉邦也囑咐幾句,讓他好好教導劉盈,就匆匆擺手,讓他們退去。
從大帳出來,叔孫通心滿意足,雖說劉邦依舊不喜歡儒家,但抓住了儲君,也就抓到了未來只等劉邦一死,公子繼位,儒家就可以大顯身手了。
所以……漢王什么時候歸天啊?
劉盈出來之后,眉頭越皺越深,突然道:“不對!”
叔孫通嚇了一跳,“公子哪里不對?”
劉盈道:“阿父的神色不對,他讓咱們出來的時候,長出口氣,好像甩掉了什么包袱。”
“包袱?什么包袱?”叔孫通不解道:“大王只是把儒士交給公子,沒有包袱!”
劉盈意味深長看了眼叔孫通,沒說什么。
叔孫通渾身一震,良久,也似有所悟,一張老臉,居然漸漸轉紅……
“公子,一百儒士,按照每天二斤糧算,一天就要二百斤,其余果蔬、肉食、鹽巴若干。衣料每人每年要四匹布,儒服寬大,省不得的。儒士之中有老病之人,需要準備藥物。如果是隨軍,則要背下車馬帳篷,如果留在關中,就要安排住處,建造房舍。”
章邯給劉盈算賬,“上面還只是日常開銷,儒士治學論道,宴請賓朋,花銷更大。當年齊國可是窮臨淄財富,才能供養稷下學宮。”
劉盈目瞪口呆,還真是個不小的包袱啊!
“那,能不能從國庫要?”
章邯搖頭,“很難,漢王可是說了,這些人算到你的門下。”
“我,我是大漢儲君,我的收入肯定不少吧?”
章邯更是苦笑,“公子,眼下漢用秦制,始皇帝并未立過太子,故此宮中也沒有安排太子的開銷,只能按照普通公子來算……您當然餓不著,可要是想養一百儒士,那是遠遠不夠。”
劉盈大怒,他這是讓劉邦擺了一道!
劉盈又想了想,“不對啊,信陵君、孟嘗君、春申君、平原君,他們怎么能養三千門客?我連一百儒士都養不了?我這個大漢公子,比不上他們?”
章邯點頭,老實道:“公子,你確實比不上,人家是有封地的!”
“封地?我現在就去要!”劉盈拔腿要走,卻又被章邯叫住。
“公子,秦行郡縣制,廢了分封。更何況您是大漢儲君,只等日后繼位,整個天下都是您的,又把哪里封給你?”
劉盈傻了,也就是說,我是天下第一富豪,但卻沒到繼承的時候,無法動用財富……守著寶山,徒呼奈何!
這也太憋屈了。
劉盈在地上轉了幾圈,突然好奇道:“先生,你是始皇帝少府,肯定知道始皇帝宮中開支,大秦是怎么弄錢的?快跟我說說。”
這是章邯的業務范疇,自然很熟悉。
“公子,少府的財源主要有三,一是所掌園池苑囿、山地荒野,產出歸少府,或是租賃給商賈,收取租金;其二,是征收往來商稅,關卡稅;其三,是一些口賦。以始皇帝手段,宮中開銷自然不會少的,只是眼下公子想要恢復少府,只怕不容易!”
“公子,恕我不能答應!”蕭何直接拒絕。
劉盈瞪大眼睛,“仲父,你怎么也欺負我?”
蕭何笑道:“公子啊,關中戰亂,民生凋敝,百姓流離失所……我早就下令,開放始皇帝的園池苑囿,任憑百姓耕種,如今出爾反爾,收回來給你,我是萬不能做。”
劉盈無奈,喃喃道:“就算仲父給我,我也不敢要,關中百姓非罵我這個新秦人不可……還有,設立關卡,收取往來商稅……”
沒等蕭何反對,劉盈自己就搖頭了,道理同上,至于人頭稅……那玩意更遭人恨!
“仲父啊,你看我該怎么辦啊?阿父把儒士甩給我,我的荷包比臉都干凈,上哪找錢養活他們啊?”
蕭何也是一陣苦笑,“公子,這事還要落在大王身上,他多半是想讓儒士熬不住,自行離去。”
“那怎么行?他們既然是我的門下,我就該照顧好他們!如果他們都走了,豈不是顯得我太沒用了!”劉盈咬牙切齒。
蕭何也是無可奈何,他現在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置辦軍備,籌集糧草上面,劉邦即將東出函谷關,要和項羽拼命,半點不能馬虎。
就算有一粒糧食,那也要送到軍前。
更不能因為劉盈可憐,就破壞了規矩,那樣的后果更不堪設想。
劉盈思量再三,突然一咬牙,一跺腳,“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他拔腿就走,蕭何嚇了一跳。
“公子,不可莽撞!”
劉盈頭也不回答道:“仲父放心,我有分寸。”
蕭何呆坐片刻,他心莫名亂跳,總覺得這位公子要整個大活兒出來。
劉邦自廢丘凱旋,東歸櫟陽,沿途經過咸陽,這里本是秦國都城,奈何被項羽付之一炬,還是遍地焦土,好不凄涼,
漢軍在此停歇,劉邦叫上了張良和韓信,一起縱馬出營,他們繞著咸陽且行且看,聊著對付項羽的大計。
大半天時間,他們才返回營地。
只是剛到營門口,就看見圍著好大的一群人。
劉邦面露詫異,舉目看去,在人群中間,有個土臺,土臺上面站著一個稚童。
不用問了,除了他那位寶貝兒子,沒有第二個!
“諸位叔伯,你們不少都是沛縣出來的。我叫劉盈,是漢王公子,我現在遇到了難處,急需錢財養門客……一金二金不嫌少,一萬金兩萬金不嫌多,只要愿意慷慨解囊,我都會記下來,隨身攜帶,形影不離。等我長大了,能做主的時候,一定加倍償還!”
劉盈說著,還沖著四面八方鞠躬,“盈謝過諸位了。”
圍著的眾人立刻交頭接耳,議論之聲,越來越大。
公子向大家伙借錢,還說什么還不還啊!
等你繼承大位,給我們封個大大的官職就是了!
“公子,我這里有三百金,愿獻于公子!”
“我也有,我出五百金!”
一時間人聲鼎沸,劉盈頻頻感謝。
遠處看著的劉邦怒火中燒,“那豎子干什么?”
身邊人道:“大王,公子好像在借錢?”
這一句話,瞬間點燃了引信,劉邦直接炸了,“他那是借錢?那是敗壞寡人名聲!”
說著劉邦打馬沖向人群,也不顧人仰馬翻,沖著劉盈怒吼:
“逆子,你給乃翁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