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打發走了張不疑,突然煩躁了起來。
正巧此時灌阿進來奏事,劉盈就讓他坐了下來。
灌阿身上有將軍封號,又身在內朝,幾乎等于半個太尉,手握大權,甚至比張不疑還要權重。
他聽劉盈說完,又耐心思索,隨后低聲道:“陛下,臣以為秦王未必是稽粥對手!”
劉盈點頭,不由得一聲長嘆。
“我本以為長銳氣正盛,又善于用兵,此番西征,必能所向披靡,追亡逐北,覆滅匈奴!可現在看來,稽粥這個東西,絕非易于之輩。長未必是他的對手!”
灌阿點頭,“陛下,恕臣直言,秦王勇猛無敵,運氣又好……對付冒頓,自然是無往不利。可如今稽粥西遁,秦王性情兇戾執著,驕傲自大,剛愎自用。如果他貿然進軍,死追稽粥不放,非但不能獲勝,還會慘敗!”
灌阿這話比劉盈還要耿直,絲毫沒給劉長面子。
可他說的也沒有錯誤。
劉長的性格弱點,放在大漢,在劉盈的眼皮子底下,問題不大。
比如這一次西征,劉盈是讓劉長領兵,但是給他配屬了季布和欒布兩個人。
又讓夏侯灶、陳買、周勝之這些人跟著。
這群臥龍鳳雛都是劉盈的人,真要是爭執起來,他們可不會完全聽劉長的。
也就是說,劉長雖然領兵在前,但是身邊有一群人帶著他飛。
如果遠征西方,超出了劉盈的掌控范圍,一切都要劉長自己做主,這事情就很麻煩了。
就憑著這個小子的德行,不上當就怪了。
“灌阿,你有什么好招沒有?”
灌阿臉黑了,“陛下,臣這里好招沒有,餿主意倒是有一個。”
劉盈眨眨眼,“那你就說出來,看看能有多餿!”
灌阿無奈,只能道:“陛下只要派一個能管住秦王的人就是了。”
這話一出口,劉盈的臉也黑了。
這主意不是一般餿!
放眼天下,誰能管得住劉長啊?
能穩穩拿捏他的,除了呂后就是劉盈。
問題是呂后一把年紀,總不能陪著兒子西征吧?
劉盈的身體倒是沒問題,可他是大漢天子,豈能輕易御駕親征?
“其實也不是不行……只要陛下讓太子繼位,您擔任太上皇就是了!”
“你討打是吧!”劉盈橫眉立目,舉起了拳頭。
灌阿連忙求饒。
劉盈深吸口氣,他倒不是想當皇帝當到死……主要是現在他繼位還不到十年,劉恭又太年輕,而且也沒有足夠的經驗。
這么大的天下,小豎子撐不起來的。
“灌阿,如果不能盡快除掉稽粥,此人一旦站穩腳跟……憑著他的狠辣,怕是會卷土重來,至少會成為大漢西進路上的一塊絆腳石。”
劉盈思忖道。
灌阿也用力點頭,這次他可不敢開玩笑了。
必須拿出個辦法才行!
“陛下,如果讓欒布和季布繼續跟著秦王,如何?”
“不行!”
劉盈果斷搖頭,“他們倆份量不夠,長那個豎子,多半不會聽他們的。”
“那秦王到底害怕誰呢?”
劉盈思忖了一下,“除了我和阿母之外,他也就害怕皇后了。”
“皇后?”
“皇后是他在太學的老師,幾乎每天都罰他寫作業。”
哪個混小子不怕班主任呢?
劉盈說到這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其實長還是挺重感情的,他對我有些畏懼,跟老三如意,卻是兄弟情深……老四恒也有辦法約束他!”
聽到這話,灌阿瞬間就有了主意。
“陛下,可以讓楚王和蜀王一起,參贊軍務……三王一同西征,兄弟齊心,再合適不過了!”
83最新地址 劉盈微微思量,劉如意還在督修運河,劉恒也在開拓西南……兩個人身上的擔子也都不輕。
而且要讓他們去,就要尋找合適的人替代。
想到這里,劉盈也沒有立刻答應。
“你先下去吧,我再思忖。”
灌阿諫言到了,也就不好再說什么。
畢竟西征不是一句容易得話,長途跋涉,何止千萬里。
就算年輕,也未必不會出現什么意外。
到時候兄弟陰陽兩隔,后果可不是灌阿能承擔的。
灌阿下去,而看到了稽粥書信的冒頓,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放聲大笑……自從被俘以來,還從來沒有如此開心過!
“我弒父奪權,登上單于之位。南征北戰,一統草原,堪稱一時之雄!無奈接連敗在漢軍手里,非是我無能,實在是漢軍人多勢眾,陰險狡詐。如今吾子稽粥,兇狠更勝于我,又年輕力壯,遠遁數千里。足以和漢軍周旋,從此之后,漢軍不會一直勝下去,匈奴必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冒頓放聲大笑,枯瘦慘白的面孔,泛起不正常的紅潤。
一雙深邃的眼眸,露出兇戾的血光!
“你去告訴漢帝,我反復思忖,之所以敗在他這豎子手里,皆是我被單于之名所累,不能從容用兵,才處處受制。如今稽粥百無禁忌,一心求活……他就是一頭野獸,不是你們能贏的!”
“哈哈哈,我拖著不死,就是想看看匈奴會不會一蹶不振,如今死而無憾!”
張不疑將冒頓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劉盈,他氣得切齒咬牙,“陛下,要不讓臣統兵,跟秦王一起西征,定然捉拿稽粥,獻于陛下!”
劉盈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伱這個人啊,忠心是有的。但是還少了點自知之明。”
張不疑立刻黑了臉。
“臣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只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不得不這么說!”
劉盈輕嘆口氣,“你說讓楚王和蜀王一起陪著秦王西征,如何?”
“好事啊!”
張不疑立刻道:“陛下,秦王重情,楚王有宰相之才,蜀王又心思深沉,手段高深莫測……他們三個人必能珠聯璧合,兄弟兩手,對付一個區區稽粥,不在話下。”
劉盈道:“那他們的差事交給誰?”
張不疑眨了眨眼睛,這事情屬實不好辦。
他思忖再三,才說道:“其實有一個人,可以接替楚王的事情。”
“誰?”
“太子殿下!”
“阿父,你該斬了張不疑!”劉恭鼓著腮幫,氣哼哼說道。
劉盈瞪了他一眼,“那是你的老師,又是本朝重臣,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我先斬了你!”
劉恭悲憤道:“阿父寵幸奸佞,孩兒不服!”
“不服也沒用!”劉盈哼道:“事情就這樣了,你想想辦法,替阿父修運河去吧!”
劉恭那叫一個委屈啊!
“阿父,你不會讓我自己籌錢吧?”
劉盈眼前一亮,笑道:“這個提議好!朕怎么沒想到呢!”
劉盈笑呵呵拍著劉恭的后背,“就這么說定了!你把運河修好,證明了自己的本事……到時候乃公就把帝位傳給你,如何?”
“不如何!”
劉恭慘兮兮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運河可不容易修,或許我忙活一輩子,都修不完,更別想當皇帝了。”
“那就讓疆來當。”
“阿父你說什么?”劉恭陡然提高了聲音。
劉盈連忙搖頭,“我沒說什么!”
“你說了!”劉恭大聲道:“我要去告訴大母,去請阿母給我做主!”
劉盈也沒有辦法,只能拉著劉恭,耐心道:“豎子,阿父不會害你的……修運河利益極大,運河所到,就是朝廷權柄所及……河流之上,漂的不是船只,而是一座座寶盆,金山銀山,不可勝計。這么好的事情,除了儲君,沒有人能擔負。現在天下太平,除了修運河,乃公真的想不到別的辦法,幫你立威了。”
劉恭眨著小眼睛,認真看自己的阿父。
“您沒有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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