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斷然拿下了宣義,打入廷尉大牢。
昔日廷尉,淪為今日的階下囚,還被關在了自己親自設計的大牢中。
原來功臣宿將,也不是刀槍不入的護身符。
群臣在短暫震撼之后,就陷入了一種奇奇怪怪的狀態,眾人非但沒有因為變得兢兢業業,勤于政務。
相反,各個衙門不斷出現疏漏缺失,亂七八糟的奏疏,也匯集到了劉邦手里。
洛陽城中,縱火搶掠的案子越來越多……天子的二哥劉喜就在外出打獵的時候,被幾個強盜拖入了樹林。
搶走了戰馬,拔下了一身鎧甲,還被人卸去了兩條臂膀的關節。
手下人發現的時候,這位劉老二可憐兮兮在地上蛄蛹,凄厲哀嚎……
等救回之后,接上了胳膊,他就跑去劉太公那邊,嗚嗚大哭。說是洛陽太可怕了,一定要外放,讓他鎮守一方才是。
老爺子氣得翻白眼,卻也沒法子,只能把劉喜打發走。
思前想后,老爺子把劉肥叫了過來,交代了幾句,讓他去見劉盈。
劉肥來了之后,發現劉盈正拉著劉如意,兄弟倆蹲在地上,逗一只小黑狗。
這條小黑狗肥嘟嘟的,十分可愛,從頭到腳都是黑的不說,一張嘴,連舌頭都是黑的,是標標準準的五黑犬。
劉如意看得口水都流下了。
“你要吃怎么滴?”劉盈沒好氣問他。
“不,不吃!”劉如意慌忙一撲,把小黑狗抱在了懷里,“我喜歡,不能吃!”
“你真是喜歡?”
“嗯!像,像喜歡恒一樣喜歡。”劉如意咧嘴說道。
劉盈眨了眨眼,笑道:“如意,你會為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劉如意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是拿小臉噌小黑狗光滑軟糯的后背,笑道:“我要抱著它睡覺。”
劉盈聽到了腳步聲,一回頭,看見了劉肥。
“是兄長。”
劉肥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看到劉盈善待如意,他心里暖呼呼的。
嚴格說起來,他這個私生子,論起地位還不如劉如意這個庶子。
但是劉盈能把他拉入族譜,又能如此照顧劉如意,絕對算的起兄友弟恭,家庭和睦……有這么一位儲君在,他也能輕松一點。
“盈弟,伯父被匪盜襲擊,搶走了馬匹盔甲,大父讓我來問問你。”
劉盈臉上一笑,“兄長,洛陽城是咱們大漢的臨時都城,駐扎著南北禁軍,有那么多開國名將鎮著,縱然有些匪盜,也不會如此猖獗!搶錢搶糧食布匹還好說,搶戰馬鎧甲干什么?要造反嗎?”
劉肥一怔,他也知道這里面有事,不由得低聲道:“盈弟,我看此事像是敲山震虎啊!”
劉盈笑而不語。
劉肥向兩旁看了看,這才又道:“有人想害父皇?”
劉盈笑了,“害父皇倒是未必,但敲打之意卻是有了。”
說到這里,劉盈拍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
“如意,你好好跟小狗玩吧,我和大哥出去一趟。”
劉如意只顧悶頭玩耍,渾不在意。
劉盈叫來兩旁的人,好好看著劉如意。
然后他才跟劉肥出了東宮,直奔留侯府邸,來見張良。
劉肥眉頭緊皺,他低聲道:“盈弟,留侯前些日子告病歸府,后來說是入白云山潛修,調理身體,你去府邸,怕是找不到他。”
劉盈眉頭一動,微微笑道:“我這位師父,真是洞察先機,無人能及啊!”
劉盈又是一笑,“放心吧,我不見師父,只是見見師兄弟。”
劉盈說到做到,他連正門都沒進,而是敲開了后門。
張府的人,見到太子來了,都是一愣。
“我家主人不在……”
“我是來找不疑的。”劉盈笑著答道:“我找他要點師父的手稿。”
83最新地址 聽到這話,張府的人沒法攔著,好歹這也是留侯的弟子,當朝太子啊!
他們請劉盈進來,繞過花園,來到了一座小院,正好看到了一個青年,正在桑葚架下面,捧著一本書,眉頭緊皺,切齒咬牙,恨不得給吞了。
“不疑,看什么呢?”
張不疑扭頭看到劉盈,立刻更加憤怒,揮舞起拳頭,厲聲道:“瞧瞧,伱修的狗屁《孝經》,跟狗屎一樣,狗屁不通。偏偏阿父還讓我讀,讓我體會微言大義……放屁,全都是放屁!”
說著,他把手里的孝經狠狠擲在地上。
劉盈并不生氣,而是笑道:“你要罵人,也該罵叔孫通,這是他花了兩天時間,回憶孔夫子言語寫成的。”
“我說的就是叔孫通,他放的屁最臭了!”
張不疑看著劉盈似笑非笑,他更生氣,“你當我胡說八道是吧?你自己瞧瞧,他說孝順孝順,要順從長輩,說舜帝貴為國君,面對父親還是戰戰兢兢,這叫至孝。他又說要光大家族,為祖宗揚名。他還說父母在日,不能遠游……好壞壞話都讓他一個人說了。”
“什么都聽長輩的,整日圍繞在長輩膝下,連家門都不能出……還怎么揚名?還怎么光大家族?他這純粹是放屁,除非能把人劈成兩半,一半在家里侍奉父母,一半出去游歷闖蕩,為家族揚名。”
說到這里,張不疑竟然提起一柄寶劍,惡狠狠道:“我現在就去找叔孫通,把他劈開,看看他能不能忠孝兩全?”
這家伙竟然是個行動派,當真就要離開。
可還沒走兩步,就聽到一個奶聲奶氣的孩子責備道:“兄長,阿父讓你在家里讀孝經,他沒回家,不許你亂走,你不聽阿父的話,我是要告狀的。”
聽到這話,張不疑總算是老實了,他艱難回頭,看了看小小的二弟張辟疆,一臉無奈。
“我就是一說,這也不行?”
張辟疆認真道:“君子當謹言慎行,兄長還需修養脾氣才是。”
張不疑被一個三歲娃娃教訓,偏偏一點脾氣沒有,只能垂頭喪氣答應。
張辟疆邁著小短腿,跑過去,拾起地上的孝經,打掃干凈塵土,然后雙手捧著,到了張不疑的面前。
“兄長,此孝經乃是陛下降旨,刊行天下。乃是我大漢治國的根本。你既然有心功名,就該熟讀此書,深體其中精要……這也是阿父讓你讀此書的用意所在,不日阿父返回,還要考察兄長心得,還望兄長努力讀書才是。”
張不疑繃著臉,無奈接過孝經,“我知道了。”
這對兄弟的對話看在劉盈和劉肥眼里……小小的張辟疆竟然拿捏了比他大那么多的張不疑,也是有趣。
劉肥道:“盈弟,你這位小師弟言談清晰,條理分明。舉止有度,神色溫良。倒真有留侯之風,說他是留侯小時候,也差不多了。”
劉盈哈哈大笑,“兄長這話就錯了,我師年輕時候,頭角崢嶸,一怒拔劍,博浪沙刺殺始皇帝,天下揚名。嚴格說起來,不疑才相我師年輕時候。”
張不疑聽到了這話,難得露出笑容。
“還是太子看得明白,只可惜我還要啃這塊狗……這本書,無法陪伴招待。等阿父回來,我再去東宮請罪。”
劉盈笑道:“咱們師兄弟,用不著在意這些。不疑兄好好讀書就是。我這次過來啊,是要辦一件事。”
劉盈說著,就湊到了張辟疆的身邊,他一伸手,就把張辟疆抱了起來。
小家伙瞬間瞪大眼珠,粉嫩的小腮幫鼓起,整個人都不好了。
劉盈絲毫不在乎這些,而是笑道:“師弟和我三弟如意年歲相仿,我準備讓他去給如意當個伴讀,他這么聰明靈秀,一定能砥礪如意,讓他好好讀書的。等過幾年,就讓師弟進太學,跟天下英才在一起,勢必能替師父光宗耀祖的。”
說完之后,劉盈就給劉肥一個眼神,讓他接過張辟疆。
然后兩兄弟轉身就走,絲毫不停留。
劉肥身高腿長,幾步就穿過花園,到了后門。
劉盈還在催促,他們一前一后,上了馬車,立刻就跑。
“你,你們干什么?”張辟疆此時才反應過來,小娃娃雖然聰慧,也沒見過這種陣仗啊!
劉盈嘿嘿一笑,“師弟啊,我也是沒辦法,不把你帶走,我師只怕不會出白云山的。”
小家伙立刻氣得緊皺眉頭,怒道:“太子非長者,不善!”
劉盈笑道:“我父也非長者,當年他就是這么請師父的,我也這么請你,咱們也算是父一輩子一輩了……哈哈哈!”
“駕!”外面劉肥拼命驅趕馬車。
他們回到東宮一個時辰之后,張不疑才反應過來……二弟丟了!
還要成為劉如意的伴讀?
壞了!
出大事了!
這家伙匆忙上馬,趕在城門關閉之前,直奔白云山。
“阿父,我惹大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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