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布默默吸了口氣,平復心緒,真沒有想到,太子給的這柄寶劍,還挺有用的。
冷靜之后,欒布立刻沖到了彭越面前。
“大王,您可好?”
彭越看了一眼渾身是血的欒布,沒有太多惶恐,他這輩子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區區一條人命,比螻蟻強不了多少。
可彭越依舊感覺到心寒,“大漢竟容不下寡人?”
欒布怔住,看起來彭越疑心朝堂了……事情就是這樣,哪怕劉盈自那邊極力滅火,彭越自己燒起來,那也沒有辦法。
“大王,您自比安漢公如何?”
這一句話讓彭越稍微沉吟,他自嘲道:“大漢不需要第二個安漢公!”
“可大漢需要定胡公!”
“定胡公?什么東西?”
欒布立刻道:“大王有所不知,太子殿下一再說過,當世諸將,唯有梁王一人,有辦法克制匈奴戰法。大漢和匈奴之間,決勝負,定生死。不是一朝一夕。他還要仰仗梁王之處甚多。”
彭越默然片刻,劉盈的話他還是相信的,只是有些事情,也不是太子能做主的。
“欒布,你莫要哄騙寡人,那個王恬啟是太子的人,他上書攻訐寡人,難道不是太子授意?”
欒布平靜看著彭越,淡淡道:“大王,王恬啟能說出三萬匹戰馬,又知道你私藏珠寶,莫不是大王手下有人泄露?”
彭越頓時語塞。
欒布趁機道:“大王,您的麾下尚且不好說,太子勢力比您大了十倍不止,爭權奪利,情理之中……最緊要的是您不能疑心,不能懷疑太子!”
彭越聽到這里,終于臉色緩和了不少,低頭思忖,而后伸手握住欒布的手,“我還能信你嗎!”
“能!”欒布點頭,“我被大王送給了太子,算是太子之臣。可如今太子要保大王,我既是為太子盡忠,又是顧全和大王的情誼……縱然百死,也不會遲疑!”
彭越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隨即他又正色起來,“欒布,韓王信這個畜生,有意投靠匈奴!”
“什么?”
欒布大驚,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韓王信竟然要當漢奸,投降匈奴?
“大王……他,他的使者莫非也要勸大王投降?”
彭越怔了怔,無奈點頭。
還沒等彭越進一步解釋,欒布就焦急道:“大王,我跟著太子許久,太子說過,他什么人都可以寬恕,但是如蒯徹一般,對抗大一統的,他必殺之。如赤松子一般,宣揚羽化登仙,惑亂人心的,他必誅之!如今怕是要增加一項,投敵賣國,屈膝蠻夷,太子也定會誅之!”
彭越也意識到了問題嚴重。
如果韓王信跑了,自己說不清楚,或許就真的沒法挽回了。
“傳令,叫扈輒,讓他點齊人馬,隨本王出征!”
扈輒是彭越手下大將,在巨野澤當盜匪的時候,就追隨左右,出生入死這么多年,彭越非常信任扈輒。
命令下去,過了片刻,突然有人跑進來。
“大王,扈輒將軍不見了!”
“什么?”
彭越徹底變了臉色,難道真讓欒布說中了,自己手下出了問題?
可不管怎么說,也輪不到扈輒啊!
“快去找!”
彭越大聲嘶吼,整個人像是憤怒的野獸。
欒布在一旁注視著,他已經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只不過越是嚴重,就越要冷靜。扈輒是什么人,欒布也很清楚。
他這人勇猛,粗鄙,是個地地道道的賊匪,如果說有什么缺陷,那就是喜好享受,尤其是發達之后,過不了苦日子。
“大王,趕緊傳令,讓兵馬各自歸營,嚴格戒備起來,不許任何人逃跑。”
彭越怔了怔,也只有答應。
伴隨著一陣緊張慌亂,有人跑了進來,“大王,剛剛太仆也要逃跑,被我們攔住了。”
“太仆!”
彭越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厲聲道:“把他帶進來!”
不多時,手下人架著一名官吏走了進來,此人正是梁王太仆,負責管馬的!
“你打算背叛寡人?”
彭越厲聲斥責。
太仆渾身顫抖,無言以對。
欒布急忙上前,怒道:“我告訴你,太子殿下已經抓了王恬啟,他把什么都招了,你們互相勾結,陷害梁王,還以為真能瞞天過海,欺騙所有人嗎?”
欒布用了詐術,可太仆并不知道。他被抓之后,心慌意亂,又聽到王恬啟被抓,頓時徹底絕望,再也堅持不住,說了實話。
當初彭越同意從梁地北上,抗擊匈奴。太仆幾次進京,參與梁軍兵馬馬匹數量的核實,還有軍糧軍餉發放事宜。
因此他早早結識了王恬啟,或者說,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有了背叛彭越的意思。
“前不久王恬啟詢問……”
“詢問什么?”欒布追問。
“詢問梁王有沒有不法之事!”
“畜生!”
彭越猛地舉起寶劍,就要砍殺出氣。
83最新地址 欒布急忙攔住,“大王,不要魯莽……容我再問問。”
他好不容易安撫住彭越,然后才問太仆,“伱可知道有人和韓王信勾結……要投靠匈奴?”
太仆渾身一震,額頭冒汗。
彭越看在眼里,切齒咬牙,又羞又憤。
好啊,自己這些手下,勾結朝廷的有,私通匈奴的也有!
就自己是個大傻子,還把他們當成了心腹對待?
“欒布,別攔著,我要殺了他們!”
“大王,先別急,還是問清楚!”欒布焦急道:“太子來的時候,跟我說了,讓梁王相信天理,相信他!”
彭越猛地吸了口氣,總算按捺住滔天怒火。
欒布回頭,質問太仆。
太仆眼見招架不住,也只好說了,“大王棄梁地,到了苦寒北方,我等本以為跟著大王,能榮華富貴,卻沒有想到,落了這個下場。良禽擇木而棲,尋找個出路,也是理所當然……”
“放屁!”
欒布氣得破口大罵,“什么出路?分明是投降蠻夷,甘心當漢奸!你就等著王法處置吧!”
扭頭轉身,欒布又把劉盈的信拿出來,遞給了彭越。
“大王,來的時候,太子給我親筆信,請大王務必放心,又給我寶劍,也是為了保護大王……沒有太子教令,誰也動不了大王分毫。”
彭越怔住,他低頭撕開火漆封好的信封,抽出了劉盈的親筆信。
才看了一會兒,眼睛冒出光亮,被惶恐震怒籠罩的心,出現了一絲絲光亮。他連忙收起,貼身收藏起來。
然后彭越才傳令,“點八千兵馬,隨我追擊扈輒!”
彭越定了心神,終于拿出了名將的風采,麾下兵馬,如龍似虎,追了出來。
扈輒倉皇出逃,并沒有多少準備,就連道路也沒有探查好,慌忙之間,竟然走錯了路,等他帶著心腹,好容易找到了道路。
卻發現遠處塵土飛揚,彭越的大軍居然追殺過來。
扈輒大驚失色,慌忙下令逃跑。
彭越心中發狠,哪里會放過他。
梁軍在后面瘋狂猛追,扈輒的親信不斷掉隊,落入彭越手中。
“大王,不要殺人!大家伙都是兄弟袍澤,只是受了歹人挑唆,才會這樣的。”
彭越怔了怔,厲聲吼道:“只要扈輒,其余人無罪!”
這些人本來就是彭越部下,如今大王領著人馬追擊,他們又無路可退。
因此紛紛投降,扈輒麾下人越來越少。
追出來十幾里路,前面出現一條大河,扈輒向身旁看看,連一百個人也沒有。
彭越的追兵已經到了近前。
“抽出兵器,跟我沖!”
扈輒掉頭,撲向彭越。
彭越又豈會在乎他。
“你們聽著,我要活的!”
片刻之后,扈輒麾下不是戰死,就是投降,只剩下他一個。
這家伙還想自殺,彭越一箭射中他的肩頭,從馬背上摔下來。
梁軍撲上來,按住了扈輒。
七手八腳,將這個東西抓過來,扭送到了彭越近前!
“畜生,真沒有想到,你會背叛本王!”彭越切齒咬牙。
而扈輒竟也豁出去了,反而冷笑道:“大王名為梁王,其實不過是劉家的一條走狗,我又何必追隨大王!”
“本王是狗,那你又是什么?你給蠻夷當狗,給祖宗蒙羞!”
彭越切齒痛罵。
扈輒一怔,爭辯道:“漢天子不給諸侯王活路,比起當初的項羽還要兇殘,跟隨他們,又豈會有好下場,大王不要癡心妄想了。”
彭越大怒,欒布卻說道:“大王,不必跟此人浪費口舌,把他交給我,自有辦法處理。”
彭越點頭,隨后又率領人馬,直撲韓王信的駐地。
只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韓王信已經率領著親信,倉皇逃竄,直奔匈奴而去。
“此人到底是一方諸侯王,他投靠匈奴,久后必為大患啊!”
欒布無奈,“此事怪不得大王,我現在就給太子寫信,將此事告訴太子。還請大王嚴守邊境,以防不測。”
彭越點頭。
一方諸侯王,雖說是實力最弱小的那個,他背叛大漢,投降匈奴,一樣是一件捅破天的事情。
不出意外,劉邦也得到了消息。
老流氓暴怒,“朕剛擊敗冒頓,韓王信竟敢背叛大漢,朕抓了他,必要誅殺!千刀萬剮!”
就在這時候,周勃等人趕來,躬身道:“大王,韓王信背叛大漢,異姓王皆不可靠。”
劉邦哼道:“你想說什么?”
“陛下,彭越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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