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如此暴怒,實屬少見。
別看這位陛下年輕,但他可是經歷過楚漢爭鼎的,什么場面都見過……冒頓這個家伙,到底寫了什么,竟然能激怒劉盈?
“陛下,到底發生了什么,還請明示!”王陵急切道。
劉盈繃著臉,沉吟片刻,才把冒頓的國書狠狠甩給了王陵。
王陵接過之后,急忙看去。
隨后他切齒咬牙,雙眼紅赤,怒罵道:“冒頓畜物,當真該殺!”
陛下和丞相皆是如此,冒頓到底寫了什么,竟然能激起如此震怒?
“讓他們看!全都看看!”
有了劉盈這句話,王陵才敢將國書遞給周昌、酈商、夏侯嬰等人……等眾人看了一圈下來,一個個全都臉色鐵青,怒不可遏。
王陵切齒咬牙,“陛下,匈奴欺我大漢,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臣斗膽建議,立刻發兵,嚴懲匈奴!”
其余諸臣互相看了看,也都站出來,“臣等附議!”
劉盈深吸口氣,“傳旨,請太尉、齊國公、晉國公、韓國公,還有曲逆侯,全都過來,共同商議出兵之事!”
諸臣齊聚宣室殿,包括呂澤在內,全都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怒火都在心里燃燒。
“孤僨之君,生于沮澤之中,長于平野牛馬之域,數至邊境,愿游中國。陛下獨立,孤僨獨居。兩主不樂,無以自虞,愿以所有,易其所無。”
冒頓說他是草原之主,陛下獨居中原,兩人都不快樂,不如互通有無,解決愁苦……
這封國書簡直直白無恥,令人發指。
冒頓以為劉邦駕崩,呂后獨居,大漢主少國疑,這時候必是呂后做主。
他匆匆寫了這封國書,送來羞辱大漢。
在漢初,陛下并不是皇帝的專屬,皇太后也可以稱為陛下。顯然,冒頓認為呂后是做主之人,故此才會輕慢挑釁。
劉盈身為人子,面對如此挑釁,豈能無動于衷!
這已經不是挑釁呂后一人,而是在挑釁整個大漢朝!
“冒頓這個禽獸,兩次慘敗,還不甘心。我大漢和他不共戴天!”向來持重的蕭何,竟然第一個主戰!
他和劉邦相交多年,如今劉邦剛走,就有人跳出來欺負劉邦的遺孀,是可忍孰不可忍!
說完之后,蕭何目視韓信和張良,心說你們也該站出來說說,有什么好主意,立刻上奏。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韓信和張良也都會意,正在思索對策,突然有人跑進來。
“陛下,皇太后到了!”
居然驚動了呂后,劉盈也不得不站起身,親自迎出來。
“阿母,請進吧。”
呂后邁步入宣室殿,看了看眾人,而后對劉盈道:“陛下,可有什么事情發生?”
劉盈怔了下,忙道:“沒有……就是一些小事,孩兒足以處置。阿母不必著急。”
“是嗎?”
“沒錯,孩兒不敢欺騙阿母。”
呂后哼道:“莫要欺騙我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就算想裝糊涂也不行了。”
聽到這話,劉盈終于無奈承認,“冒頓欺凌大漢,胡言亂語,我一定要報仇雪恨,讓他知道大漢的厲害!”
呂后輕嘆口氣,而后道:“先帝駕崩,國家虛弱,冒頓趁虛而入,情理之中……陛下身為一國之主,肩負九州萬方,斷然不可因為一時震怒,就隨意興兵。萬一戰事不利,挫動銳氣,動搖軍心,后果不堪設想。”
劉盈道:“阿母,針對匈奴,大漢也籌備了許久,算不上一怒興兵。”
“算不上?”呂后冷冷道:“陛下,如今大漢有戰馬幾何?糧草準備多少?又可曾收服月氏?”
呂后連續質問,“先帝兩次大敗匈奴,皆是因為冒頓倉促南下,落入大漢手中。如今冒頓以此書信,激怒大漢上下,不過是要引誘漢軍,主動出擊。到時候他們就能趁亂得勢,如此簡單明白的激將法,陛下,你不該上當!”
呂后這一番話,說得很通透了。
不得不說,從備戰來說,大漢屬實沒有做好準備。
劉邦剛剛駕崩,從上到下,權力結構還沒有調整好,政令也沒有理順。這時候倉促出戰,哪怕有韓信這種兵仙在,也未必有多少勝算!
“阿母,此事牽連到大漢國本!世間事有可以忍者,有萬不能忍者!孩兒寧愿魚死網破,拼一個兩敗俱傷,也不能視若無睹!”
呂后深吸口氣,呵呵道:“陛下,你這么說,那就是不能打!你是天子,不能意氣用事!”
83最新地址 幾位重臣見此情景,都要說話,呂后猛地一擺手。
“我看得很清楚,用不著多說什么……冒頓是趁虛而入,你們大可以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
王陵終于咳嗽道:“太后,事情確實發生了,臣等當真不能視若無睹啊!”
“那就挑一個年輕的宮女,送去給冒頓……告訴他,我老了,他著實寂寞,就派個女人給他。”
“太后!”王陵驚呼道:“如此委曲求全,怕是不妥啊!”
呂后道:“既然知道是委曲求全,那就該明白,當務之急,是及早治理好國家。從上到下,積蓄力量,厲兵秣馬。”
說著,呂后又看了一眼曹參等人,“
先帝駕崩,內憂外患齊至,還是不要說什么無為而治,垂衣拱手了!及早積蓄錢糧,備戰匈奴才是正理!”
這話是沖著曹參說的,曹參半點不敢爭辯,連忙低下頭,“太后所言極是!”
呂后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劉盈,沉吟道:“陛下,身為天子,理當忍人所不能忍。沒有兩三年的時間,還是不要和匈奴開戰,以免傷損國本!”
劉盈默默聽著。
這也是他急于掌權的原因所在。
匈奴在側,大敵當前。
你想休養生息,人家卻是不讓!
不過不得不承認,呂后講得很有道理,也很理智。
如今大漢的國力不弱,雖說騎兵不足,但只要上下一心,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只是上下一心,哪里那么容易?
這幫老臣剛剛還在跟劉盈周旋,不愿意聽話。
此時就想讓他們盡心盡力,著實有點艱難。
如果能有兩三年籌備,物資準備夠了,人事調整也穩妥了,再讓韓信領兵,或者讓彭越策動反擊,勝算還是極大的。
只是冒頓羞辱呂后,奇恥大辱,劉盈又豈能忍下去!
此仇不報,枉為人子!
劉盈眼珠轉動,突然想到了什么。
呂后盯著他的神色,沉著臉道:“伱忘了當初項羽抓了太上皇和我,要挾先帝,先帝是怎么做的嗎?”
劉盈渾身一震,“知道!”
“那就好!不要意氣用事!要知道你現在一言一行,都關乎千萬人的生死,不可大意。”
劉盈深吸口氣,點頭道:“阿母教訓的是,不過我們也不是全然沒法還擊。”
不待呂后說什么,劉盈就道:“當年阿父出擊云中,曾俘虜冒頓閼氏!冒頓還因此大怒,發誓不再立閼氏,一定要報仇雪恨!”
呂后眉頭一皺,確有其事!
“盈,你打算?”
劉盈臉微微一紅,沒有說下去。
而旁邊的張良卻是大笑道:“太后,冒頓孤身一人,那是他自己找的。可以讓陛下納冒頓昔日閼氏為妃。再問問冒頓,他連自己的閼氏都保不住,又有什么臉面,覬覦中原?大言不慚!”
一聽到這話,原本還憤怒的眾臣,紛紛露出了既驚又喜的神色。
當真是沒有想到,先帝都駕崩了,還能幫上忙!
冒頓閼氏被抓有些年頭,比劉盈的歲數也大了許多。
按理說是不合適的,不過作為妃子,也就無足輕重了。
而且這事還是為了反擊冒頓,更是非常合適。
呂后稍微思忖,也是面露喜色。
冒頓寫信羞辱她,呂后豈能不怒!
只不過她很清楚大漢的狀況,也知道劉盈正在跟老臣周旋,此時不能貿然出兵。與其冒險,還不如忍辱負重。
呂后不光有狠,也有智!
唯有如此,才能得到劉邦的忌憚。
不然,老流氓那么擔心后黨專權干什么?
“既然如此,哪位愿意撰寫國書,回贈冒頓?”
呂后剛問完,劉盈就笑道:“阿母,還是讓我親自來吧!”
劉盈說完,就略作思忖,而后提起筆,隨即下筆寫道:“朕中原之主、衣冠禮儀之鄉,有堯舜圣君,有周公之禮。昔日先帝俘虜單于之閼氏,閼氏曾言,愿意侍奉中原之主,勝過草原蠻夷。朕尚年幼,不敢逾越禮制。如今朕已壯,當廣納妃嬪,充實后宮。單于閼氏,雖為蒲柳之姿,亦有幸侍奉。單于同喜,特賞賜喜酒一壇,紅綢兩匹,糖果三斤。普天同慶共樂,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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