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個人放下杯子，王燁笑了笑說道：
“說實話，我真的沒有想到，您兩位居然能答應的這么痛快，畢竟我感覺我開出的這個條件，其實已經算是已經相當的苛刻了，您兩位都不肯還價？”
對于王燁的說法，魏青山老人夾著一筷子羊肉嗤笑道：
“有什么苛刻的？從四年前開始，咱們開始和日本大規模做生意，什么苛刻的條款條約沒見過？”
“不說遠了，就說這石油設備，如果不是正好和你碰上了，因為你在中間攪了一棍子，我看這事兒十有八九成不了！到時候除了日本，就沒有其他的國家和設備可以選擇！只要我們想引進石油設備，想要石油工業，全世界就只有日本人賣給我們，其他國家出多少價格都是死活不賣，真的沒轍！”
“小日本說的好聽，給我們的什么都是支援的、都是援助的，甚至愿意貸款給我們的，但是貸款的錢不用還啊？那么高的利息！那么離譜的條件！”
說到這里，魏青山老人嘆了口氣，表情莫名蕭索的說道：
“孩子，時代不一樣了，你的做法沒錯，我你。”
“咱們不是曾經那個可以自給自足的安樂時代了，百舸爭流不進則退，我能看到一個奮發圖強的時代正在緩緩的拉開序幕，在綠油油的美鈔和大團結面前，什么都得往后稍稍。”
“只有進取，才有生存，只有創造，才能輝煌，在我看來，你就是羊群后面的那只狼，只有你在后面瘋狂的追，前面的他們才能拼命的跑，咱們的國防事業才能搞的越來越好，過去那一套，現在已經堅持不下去了，誰都得自謀出路，有本事的人吃的溝滿壕平，沒本事的人混個肚飽，有什么苛刻的？”
“起碼他們跟著伱，訂單沒完、生產不停，不比現在開不了工、補貼發不齊好的多嗎？”
而旁邊的周金烈老人也是自酌自飲，放下酒盅子笑著說道：
“這一點，我是贊同老魏的。”
“其實王燁你現在、你們紅星聯合體現在，已經不只是咱們軍轉民的試點單位了，還是咱們‘自主科研項目’的試點單位。”
“其實也是受你在紅星機械廠的一系列工作的啟發，我們對于現如今的科研體系，其實有所懷疑，不說有問題，起碼是不夠完善的。”
“在國家級別的大項目上，咱們沒問題，但是在小項目上，過去咱們一直以咱們過去的老大哥、國際先進國家為參考，學一學這個、模仿模仿那個，承擔這個工作的，一直都是各個研究院所。”
“如果咱們有錢，還就不說了，但是咱們沒錢，這種科研方式似乎就成了一條腿走路，再加上廣交會你們創匯的事情，咱們軍工科研體系掀起了創匯熱潮，于是我們趁機把這個項目推開，簡單的來說，就是把科研這件事，下放到每個廠，讓大家發揮想象力、或者集思廣益的搞科研，而不是過去咱們一籠統管理的方式，上面部委要求生產什么，把圖紙發下去，大家按部就班搞生產的那種方式。”
“而且目前來看，雖然只過去了幾個月，但是效果是很好的，咱們廠子里的那些工程師們，真的有不少人才，想出來不少鬼點子，有幾個相關的創匯項目已經準備開始了。”
說到這里，周金烈老人端起酒杯，笑呵呵的對王燁說道：
“所以你小子，可千萬不能驕傲，這創匯標兵的身份，可不能被別人給搶走了！”
聽到這里，王燁忍不住直接笑出來了聲，真是笑的那叫一個暢快，其實王燁從回到這個時代以后，就一直在堅持一個觀點，那就是自己的強大，甚至紅星聯合體的強大，絕不是真正的強大，只有全國上下無數科研單位院所，都強大起來，那才是真正的強大！
而現如今，聽到周金烈老人這么說，王燁自然相當得意，因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開端，甚至讓王燁不禁想起在幾十年后，國家搞的“工業大摸底”，這不摸不要緊，一摸嚇一跳，用高手在民間來形容，絕對不夸張！
“我不怕，甚至我巴不得他們搶走。”
“最好是今天他們搶、后天他們搶、大后天他們搶，這樣才好！”
王燁哈哈的笑著，指了指東南西北的方向，一副滿面春風得志意滿的模樣。
“你小子倒是會說！”
“但是不管怎么說，既然咱們要這么搞，那就必須確保各個單位的科研權益，否則你搞出來了，我們大家伙兒沖上去抄一抄，最后掙不到外匯，以后可就沒有人再下這個苦功了！”
“現在有你這個好榜樣在前面跑，大家看的眼熱，自然主觀能動性高漲，跑的飛快啊！”
聽到周金烈老人這么說，王燁遲疑了一下，然后說道：
“領導，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實話，這句話不好聽”
王燁還沒說完，正在鍋里撈肉的周金烈老人就說道：
“說！誰都說好話，那能行嗎？”
然后王燁才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我想說的是，假如咱們的某個廠子，創下了一筆外匯，咱們也不說多了，給那位提出創匯點子的工程師，頒發個三五個月工資的獎金，不過分吧？”
“畢竟搞科研這件事，還是以人為本的，如果搞出了成果，他該發多少錢還發多少錢，我覺得恐怕不利于積極性的持續。”
對于王燁這個說法，旁邊的魏青山老人笑呵呵的說道：
“你小子，覺得我們都老了，想不明白了是不是？”
“最初你給你們廠的人哐哐的發獎金，我們只是覺得你還是孩子心性，想著大家就是要同甘共苦，所以由你折騰，但是很快就發現，你小子琢磨的遠著呢！”
“就說前段時間派給你的那些人，我看沒有一個會念叨著回原單位！”
“不談理想，不談抱負，不談榮譽，只談錢，向錢看齊，把大家伙兒綁在你的戰車上，只要戰車一直在沖，那自然你們就是戰無不勝的，直到某一天，你們沖不動了，作鳥獸散！”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小子就是一個毒瘤，但是我又想了想，你才是看的明白透徹的人啊！畢竟國家都缺錢，人民怎么可能不缺錢呢？國家都想方設法的要掙錢，大家伙兒也可以理解嘛！”
“放心吧！我們都計劃好了，該獎勵的肯定是要獎勵的，只是沒有你們那么多，畢竟你們是創匯大戶，不能事事都和你們比啊！”
“再說了，只是咱們軍工體系沒錢，搞的就像是咱們特別摳門一樣，看看其他部門，人家那些效益好的廠子，什么不發？干的好的工人，每年茶缸子毛巾胰子都用不完！”
聽到魏青山老人這么說，房間里的三個人再次忍不住笑了，最后周金烈老人輕咳一聲，總結一般的說道：
“而且，最關鍵的是，你的這個方案，其實在咱們國內，本質上還是咱們的老規矩。”
“只要是咱們部隊采購武器，那就共享技術，這是最重要的基礎。”
“有區別的，是在外面創匯的事情，現在我們也看明白了，有能力的人就該吃的腦滿腸肥，沒能力的人你就老老實實的跟著干，所以沒什么影響。”
“你就放心吧！你的這個方案絕對沒有問題，肯定能通過！”
雖然這兩位已經是很大的領導了，但是也不能一言堂，所以這事兒肯定最后得會上討論，周金烈老人直接透了底，好讓王燁放心。
最后，王燁放下筷子說道：
“領導，首長，我還有最后一個請求。”
隨后在兩位老人的注視下，王燁輕咳了一聲說道：
“這九個億的美元，我希望可以給我們留下至少三個億左右，用于外國高端設備的采購，比如各種工業母機。”
“目前我們的紅星聯合體，已經做到了從小到大，但是卻沒有做到從弱到強，更沒有做到從低端到高端的蛻變和升級，我們的設備雖然很多，但是不夠先進，這極大的局限了我們的。”
“所以我們需要采購外國的設備，而這些設備不只是用那么簡單，還是‘自研自產自用自銷’的一個開始。”
“我們準備涉足機床制造行業，我知道這很難，但是這條路是我們必須也是一定要走的，否則我們的機械加工能力永遠都是落后的，那我們就永遠無法生產出世界一流的產品。”
“而想要邁出第一步，我們需要一個起點、一個平臺。”
“我們必須得從國外采購設備，否則光是追趕世界成熟較落后的水平，就能把我們給累死！”
那一刻，這兩位老人沉默了，最后魏青山老人點了點頭說道：
“不用說具體的技術，反正我不懂，但我你！”
“這事兒，我保你！多了不敢說，三個億我肯定給你保住！憑什么他們一分外匯不掙的單位，花起來外匯如同流水一般？我們創外匯的單位，花個外匯還得求爺爺告奶奶？”
“沒這個道理！”
“砰！”
最后魏青山老人重重的把酒盅子墩在了桌子上發生了一聲悶響。
當天晚上。
三個人喝到了十一點鐘，最后王燁當然住招待所，那兩位也沒有回家，直接招待所睡下了，第二天早上七點半，王燁就起床了，昨天晚上王燁并沒有喝多少酒，那兩位為了保護這顆金貴的腦殼，自然也沒有讓王燁多喝，倒是兩個人喝好了，畢竟有幸事下酒，不喝自醉啊！
等王燁洗漱完畢，走出房間去吃飯的時候，有工作人員跑過來說道：
“王燁同志，兩位領導早上就走了，讓我們給你捎話。”
“說今天上面還要開會，討論昨天的那個問題，所以王燁同志你是不能走的，讓你要么休息，要么出去轉轉，都可以。”
對此，王燁當然沒有意見，吃過早飯之后，王燁決定去看看自己的老師。
不過既然是探望恩師，作為學生那自然就不能空手登門，于是王燁決定去稻香村稱上一些點心，再去張一元稱上半斤老師愛喝的花茶。
五機部的辦公地點就在玉淵潭公園旁邊，往南走不遠就到了木樨地地鐵站，也就是燕京的一號地鐵線，69年就投入使用了，一路往東坐很快就可以到王府井大街，那邊什么都有。
上午八點半。
王燁從地鐵上下來，沿著王府井大街往北走，然而沒走多久，就聽到了一片喧嘩的聲音，同時聽到一個聲音正在不斷的喊著：
“歡迎大家加入燕京騎士團，伸張正義，懲惡揚善！”
頓時王燁一愣，這是哪門子的組織，才能編出來這么離譜的詞，關鍵都沒人管，也不攆人？
想到這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王燁大步朝著人群圍觀的位置走了過去，當王燁走過去的瞬間，朝著人群中間的空地一眼掃過去，然后直接繃不住了！
“草！”
伴隨著王燁的驚嘆，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空地中間，停著五臺紅星adv摩托車，原本白色底漆的車身，已經被涂抹的花花綠綠，能看的出來，他們在瘋狂的模仿著之前拉力賽的摩托車。
更夸張的是，現場站著的那五個年輕人！
每個人身上都穿著一身黑色的皮衣，但是此刻這些皮衣已經和黑色沒有任何關系了，上面涂滿了各種顏色的色塊和文字，看起來格外的花里胡哨，一副腦子不太正常的模樣。
正常來說，這個時代是不能穿奇裝異服的，否則會被請去喝白開水，但是他們卻沒有人管，而且當然不是因為他們有權有勢或者什么其他的理由，而是因為他們的衣服！
“為了全人類解放而戰斗！”
“紅星的光芒，必將照亮整個世界！”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犯我華夏者，雖遠必誅！”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咱們工人有力量！”
“為人民服務！”
那一刻，看到他們渾身上下花花綠綠的色塊和里面的標語，王燁整個人腦瓜子嗡嗡的，感覺已經短路了，更離譜的是，這些年輕人手中拿著由鋼管、三分接頭、螺帽等金屬件，組裝成的長劍！
“歡迎大家加入燕京騎士團，伸張正義，懲惡揚善！”
“只要擁有一輛摩托車、每周可以抽出來一天空閑的時間就可以！勸阻犯罪行為，維護社會治安！”
“定期舉行郊區越野活動，豐富業余文化娛樂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