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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還未完全相信少年,興許是習慣了跑路,就算夏遠叮囑,不出兩天,葉籠煙又跑了出去。
夏遠照例抓她回來,抽打了她的屁股,將她丟在林子里的石頭上。
西國邊域的樹林高大茂密,比趙國最深處最邊遠的樹林,都要茂盛。
草葉幾乎爬滿了土地,走在其中,像是走在草上。
葉籠煙趴在石頭上,腳垂在地面,被草葉撫過,有些癢癢,這癢在平日里很舒適,在屁股疼的現在,只令人討厭。
她心中碎碎念,念叨那該死的妖族,該死的妖域。
她才不想去妖族的國度,她想要留在人類社會,這里有文明、有自由、有美麗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
而妖族里,就算有,肯定也比不上人類城池里的好。
天已經暗了,石頭旁,夏遠用掌風掃去了四周的草葉,露出一塊空地,架起了篝火。
少年手上提著兩條魚,今日晚餐煮魚。
葉籠煙不喜歡魚湯,不喜歡其中腥味,但少年做的魚湯里,撒了除腥的香料,只是聞著,葉籠煙就知道這鍋魚湯是她錯過的愛人。
她撐著石頭,要坐起身,臀部的疼痛扭曲了她的五官,消減了她的力氣,又趴下來,扭頭看夏遠。
“喂,給我藥!”她說得很不客氣。
這不客氣是一步步試探來的,她知道只是這種程度,少年不會生氣。
就算逃跑,也只是挨一頓打而已。
她有時想,這是否是一種撒嬌。借用別人的寬容或憐愛,做任性的事,可不就是一種撒嬌?
“沒有藥。”夏遠將一條魚放進鍋里,另一條魚串上木簽,放在火焰上,
“你明明有,昨天還給我涂了!”葉籠煙瞪著雙眼。
昨日她不仔細看路,摔到了一個洼地里去,傷了手臂,夏遠給她涂了藥膏,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手臂便好了。
少女也想這么涂屁股。
夏遠轉過頭,葉籠煙立即作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他伸手入懷,拋出了一枚玉瓶。
純白的玉瓶在殘曛下閃出絢爛的橘色,叮地一聲,砸在石頭上。
葉籠煙嚇了一跳,忙拿起玉瓶檢查,明明這么大的撞擊聲,玉瓶竟平安無事。
不愧是人族的皇子,連裝藥的瓶子,都如此奇異。
她又想到自己,自己這個妖族的公主,手上沒有好東西就算了,連靈石靈玉和金銀珠寶也沒有。
果然,妖族都是窮光蛋。
心中嘀咕著,她看看四周,樹林里已一片昏暗,除了少年,沒有別人。
放心地解下褲子,她將冰涼的藥膏倒在手上,輕輕涂抹。
夏遠烤著魚,看著少女的上藥表演。
若是以前,他不敢多看,無論是那粉白的峰巒,還是那纖細的柔夷,還是那搓揉的動作、那輕皺的眉頭,都充滿了誘惑。
現在不同,他已在別處得到了充分的鍛煉,那山巒也在好幾次拍打中,細細體會過了,他只是有點心動,有些燥熱。
葉籠煙涂完了藥,亞麻色的布料重新掩住了那美好,她舒展眉頭,嘆出一口氣。
林間的風,驅散了夏遠的熱。
從林間過來的氣息,踩斷了夏遠的欲念。
夏遠站起身,拔出劍。
葉籠煙正偷藏玉瓶藥膏,看到少年的動作,手一哆嗦,忙丟出了玉瓶,口中嘀咕:“小氣鬼。”
她以為夏遠在威脅她交出玉瓶。
玉瓶在空中劃過,落在了泥土上,滾在篝火旁。
火焰舔舐著瓶壁,深紅色侵襲著玉瓶的白,像是貪婪的鬼物,在玷污純潔。
葉籠煙不解地抬頭,要問少年,見到少年凝重的雙眸,話語止在了喉嚨中。
身后的疼痛已經衰減,她坐起身,順著少年的目光,向著遠處的林子里瞧去。
日輪已經落下,林子里黑黢黢的,一個人影手持雙劍,自遠處的黑暗中走來。
是妖?是少年說的,過來追殺她的妖?葉籠煙嚇了一跳。
人影離得近了,她發覺不對,她沒從對方身上,感到淡淡的同類感。
同類感,一種奇妙的感受。每當見到妖族,葉籠煙都能升起這樣的感受。
之前觸發這感受的,只有歸瑁,她以為是自己的皇族血脈,對世代老仆的親近,后來遇見了古居士,這兩天又遇見了幾個妖族,才反應過來,這是對同族的感應。
前些天,在趙國,遇到那場襲殺的時候,她也從夏遠的身上,得到了這樣的感覺,不過,那感覺維持了一段時間,便消失不見。
她以為自己感應錯了,畢竟對方是人族的皇子,怎么可能有妖的血脈。
走來的人影,也沒能給她這樣的感應。
對方和少年一樣,是人。
既然是人,何必這么警惕?葉籠煙不解地看夏遠。
她還未能想明白夏遠幾天前說的話,以為人妖之間,人類一定保持在同一陣營,妖族一定親密抱團。
實際上,妖族里有著人類的傀儡,人類里也有著妖族的走狗。
走來的男人,就是其中一員。
他被妖域雇傭,在這里搜尋龍女的蹤跡。
妖域那邊,明白了趙國的氣息是誘餌,很快調整了戰略,研究出了新的方案,用來尋找葉籠煙。
這個方案有些笨,那就是廣撒網,憑借著一個距離極短的探測法陣,細細尋找。
妖域里的妖族不敢大規模到人類的地盤搜尋,所以雇了人類,所以只搜尋了妖域四周。
他們只需要保證,龍女不會進入妖域就好,不然,龍女會得到妖皇派的相助。
“沒想到我們的運氣這么好。”人影在距離夏遠五十步的地方停下,尖利的聲音傳來。
我們?葉籠煙瞪大了眼睛,仔細瞧那人影,這才發現了端倪。
原來那不是一個人影,而是兩個人影疊在了一起。
兩個人影,一人左手持劍,一人右手持劍,身材動作,全都一致,所以看起來,像一個持著雙劍的人。
“恐怕是運氣差。”夏遠垂著雙手,蕩魔劍的劍尖指在地面,寒芒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三佬峰,李一。”前面的人影道。
“三佬峰,李二。”后面的人影同時道。
三佬峰,西國的修行門派,門派高手不多,最高的,是洞玄后期。但洞玄后期有三個,三人聯手起來,可以與運氣好入了涅槃、修為雜著水分的修士一較高下。
三佬的名號,就是這么來的。
此刻來的人,不是三佬,而是兩個抱丹巔峰,只差一步,就能邁入洞玄。
三佬峰的功法,是邪修法門里,勉強能算是正的部分,他們邪的是自己,不會害別人,所以能在正道立足。
那功法名為身外化身,聽著霸氣,其實和傳說中的身外化身完全是兩碼事,那功法里的化身,是說找到幾個根骨相投的修士,自小同吃同睡,同行同思,配合藥物和邪功,將他們培養成“一個”。
前世游戲里,玩家做一個支線任務,會碰到李一李二,陷入苦戰,那時候,他們兩已經是洞玄巔峰,聯手可以與一般涅槃較量。
那時候的玩家只有洞玄,現在的夏遠,也只有抱丹。
既然都是洞玄時能打贏,那么,都是抱丹時,也不在話下。
“迷霧森林,古遠。”夏遠報出了自己的名號。
他不打算也不能用夏遠的身份,夏遠是人族,而他要去妖域。
“迷霧森林?妖族?”李一李二同時說道。
迷霧森林是妖族的一片地域,那里對妖族來說,也算險地。
“不錯。”
錯字的尾音還沒有落下,夏遠的身影,已經來到了李一和李二的面前。
蕩魔劍上,劍道真意磅礴待發,李一和李二驚愕,這妖族居然修煉了這么高深的真意!
他們一人持劍抵擋,一人持劍進攻,抵擋是防守,進攻也是防守,只是想要逼退少年。
擋劍那個,在雙劍碰撞的時候面色一變,進攻那個,在劍尖刺到夏遠胸膛的時候面色一變。
他們同時抽劍,但已經遲了,“夏遠”的身體猛地膨脹了一圈,胸膛的傷口處,一股白色的霧氣噴出,撒在了李一和李二的身上。
兩人屏住呼吸,甩去身上衣服,急速后退。
即便如此,蘑菇致幻的粉末依舊鉆進去一部分,融入他的血肉,進入他的經脈,混在他們的真氣中流淌。
兩人覺得神情恍惚,當機立斷,一掌拍向對方,用對方的真氣,震蕩自己的靈臺,壓下幻術。
他們各自拿出解毒的丹藥,塞進對方嘴里。
不出兩個呼吸,他們身上的幻術,便得到了有效的抑制。
他們看原地,“夏遠”倒在地上,成了一片白色的小傘菇,再看趴著葉籠煙的石頭,真正的夏遠在一旁站著。
“嘖,不愧是三佬峰。”夏遠向前兩步,再次刺出了劍。
這一劍是真劍,一劍應對兩柄劍。
長劍交擊,打擊聲叮叮當當,在樹林里回蕩,驚醒無數走獸飛鳥,愴惶逃竄。
夏遠用的是古居士的命星,耍的是自己和龐擒年的劍法,沒用鎮邪劍法的標志性殺招和真意,有些束手束腳,有些生澀。
不過李一和李二,比他更加束手束腳,更加生澀。
數十招后,李一李二跳出戰圈,看過彼此,又看夏遠,怒喝道:“你做了什么!”
夏遠笑道:“三佬峰的繼承人,都是三個同體,你們只有兩人,無緣峰主之位,我好心,幫你們增加一個。”
古居士的蘑菇血脈,除了幻術,還有寄生。幻術被李一和李二破了,寄生沒有。
在李二的左耳,李一的右肩,各有一只小小的傘菇探出了腦袋,那傘菇沒有別的效用,不能控制兩人的身體,不能影響兩人的神魂,只是在兩人的身體里聒噪。
不停地聒噪。
打斷他們的聯系,削弱他們的感應,讓他們無法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李一和李二同時出手,去掐對方身上的蘑菇,那蘑菇卻在他們動手時,沉入了他們的身體里去。
兩人鼓蕩真氣,要逼出蘑菇,夏遠哪里會給他們機會,蕩魔劍已經到了他們面前,寒光在他們的瞳孔里閃過。
兩人匆忙應敵,雙目憤怒,手上劍招凌厲,想要快速逼退少年,將身上的蘑菇解了。
這本該不難,他們兩個抱丹巔峰,就算功法被限制了些,也能暫時逼退一個抱丹初期。
如果沒有別的影響,本該沒有問題。
時間越長,夏遠越發從容,而李一李二,越捉襟見肘。
那兩只蘑菇寄生越久,能聒噪地就越多。更奇妙的是,兩人都習慣了聽神魂交流里對方的聲音,蘑菇偽裝成他們,向對方傳遞了錯誤的信息,他們居然也信了不少。
蕩魔劍劃開了李一的胸膛,在李二手臂上拉出一道大口子。
他們修的是邪功,被蕩魔劍的劍氣一激,本來的輕傷變成了不小的傷勢。
真氣忙著修補身體,對幻術的壓制放松了,蘑菇悄悄占據了他們的感官。
恍惚中,他們覺得自己是在蘑菇林里,和一個紅色斑點的蘑菇戰斗。
這是滑稽的一幕,人類怎么會和蘑菇打起來?
人類該和動物打,植物才該和蘑菇打。
所以他們是植物,是這片蘑菇林里的另一種蘑菇,他們用菌絲侵占對方的地盤,奪取對方的養分。
他們一動不動了,臉上滿是歡笑,在他們的感覺中,菌絲在腳下瘋長,他們贏得暢快。
夏遠用蕩魔劍,斬下兩人的腦袋。
姓名:李一/二稱號:李家二佬修為:洞玄巔峰命星:心掛兩頭功法:身外化身、左右劍法 一枚兩人交纏的棋子,出現在歲月寶鑒中。
同時展開的,還有兩人的人生畫冊。
人生畫冊沒什么有趣的部分,就是修行、被施法、被藥、被訓練,然后成為殺手,為了資源,四處殺人。
夏遠簡單看過,仔細看那命星。
他沒想到,還能有意外之喜。
這李家二佬的命星,居然是心掛兩頭!
前世游戲里,李家二佬只是個前期支線任務的小boss,官方的資料不多,夏遠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是這個命星。
心掛兩頭,操心兩頭的事情,換個詞,就是一心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