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元告罄，山窮水盡。
區區兩百多顆金光劫雷，如今竟成了燕裕的催命符。
他如今僅剩的手段，無非就是黃庭昆吾劍和兩儀微塵劍，以及傀儡阿真而已。兩柄飛劍可不能當做一次性消耗品來用，若是單單拿來擊破七八個劫雷還沒什么問題，兩百多顆劫雷是絕對撐不住的。
同理，傀儡阿真的赤羽九鳳火屬于切割類法術，對單目標的殺傷力絕對足夠，但對群就不大行了。
唯一值得倚仗的是兩儀微塵劍陣，需要借助兩儀微塵劍發動。單發劍氣只需刺穿目標即可，真元消耗比赤羽九鳳火更少，但若是不能構成劍陣的話，依舊屬于對單能力，怎么處理對面兩百多顆劫雷？
而燕裕如今的真元，已經支撐不起劍陣的消耗了。
坐鎮總部的眾人沉默地看著直播屏幕，現場氣氛逐漸悲涼起來。
大家都清楚，若是自己處在燕裕如今的這個位置，多半是只能束手待斃，沒有任何翻盤機會。
“我出去走走。”周紅羽轉身就要離開。
“你可別傻到試圖去渡劫現場救他。”陳靈韻提醒說道，“若是他還有一線生機，那你的擅闖就會導致他必死無疑。”
“我不會。”周紅羽冷冷丟下一句話，離開了指揮中心。
唐小憐看著周紅羽的背影，忽然問陳靈韻道：
“燕隊真的還有一線生機嗎？”
“不知道。”陳靈韻回答說道，“我只能說，他繞著這些劫雷轉圈圈，肯定不是為了晚幾分鐘再死。”
唐小憐聞言啞然，半晌才道：
“我去下洗手間。”
她也眼睛紅紅地離開了。室內氣氛越發沉悶，只聽見章懷德出聲說道：
“我也覺得燕隊不會做無意義的舉動，但現在這種情況，我實在想不出要怎么翻盤。他應該多備一些大規模打擊的手段的。”
陳靈韻對此不置可否。燕裕是不喜歡大規模攻擊手段嗎？當然不是。例如讓傀儡去用大光明火，一次可能擊破三四十個劫雷，但同樣的真元給他拿去催動兩儀微塵劍陣，通過更精準的操作和更敏銳的判斷，擊破數就可以直接上百。
從真元的性價比考慮，燕裕這次選擇的打法已經是最佳了。非要說缺陷的話，就是準備的萬竹劍和小璇光尺不夠多——但這種事情誰能提前想到呢？陸國可是將短時間內能生產的物資，基本全部都交給燕裕了。
她沉默地看著直播屏幕，臉上少見地沒有笑容。
燕裕，如果你還有什么壓箱底的招數，趕緊拿出來吧。
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在修士們的努力下，周邊的動亂逐漸平息下來。
四大戰隊回歸武當山基地，鎮海戰隊的姑娘們直奔指揮中心，進門后才得知燕裕已經彈盡糧絕，此時正在渡劫現場做最后的掙扎。
“沒有什么辦法嗎？”蘇云錦急忙問道。
“沒有。”梅映雪回答說道，“一旦開始渡劫，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任何形式的外界干涉都會弄巧成拙。”
蘇云錦神情呆滯，失魂落魄，卻聽見趙元真哈哈笑道：
“不用擔心，燕裕肯定不會有事的。”
“對的。”謝若溪也附和說道，神情堅定，“隊長是最強的。”
我要是能像你們那樣沒來由地自信就好了……蘇云錦很是無奈，只能焦急地盯著直播屏幕，恨不得馬上沖進去給隊長幫忙。
“他為什么要一直轉圈？”林檸忽然問道。
“不知道。”陳靈韻說，“肯定有深意。”
“搞定了！”劉龍韜從外面推門進來，身后跟著負劍的李明湖，大聲說道。
“都解決了？”梅映雪問兩人道。
“嗯。”李明湖點頭說道，“帶隊的是重櫻的神原死滅，被我殺了幾次，以紙人代死之法逃走了。”
重櫻的四大魔王，基本上屬于陰陽院的最高戰力。李明湖能夠單殺對方，已經是很了不得的成就，但此時大家哪有時間去關心這個？
“老燕這情況不妙啊。”盯著屏幕看了片刻，劉龍韜神情嚴肅地說道，“他肯定沒多少真元了，不然直接放兩儀微塵劍陣，早就解決了！現在他被劫雷追著跑，御劍飛行還得消耗真元呢，這可不得被活活拖死啊？”
“大家都能看出來的事實，就不勞您再次分析說一遍了。”陳靈韻皮笑肉不笑道。
“以他的個性，不會坐以待斃的。”李明湖鎮定說道，“但我也沒看懂他在做什么。”
“不停轉圈。”林檸眉頭緊皺猜測道，“難道是在測試劫雷的轉向能力？”
“如果要測最大角速度，只要轉一兩圈就能看出來了吧。”李明湖搖頭說道。
“還有一點。”梅映雪加入討論，“他每次轉圈看似走的同樣路線，實際上在角度和位置上面都會有一定的偏差。”
“那肯定會有偏差啊。”劉龍韜吐槽說道，“老燕腦子里又沒有激光定位儀，怎么可能每次轉圈都走在同一個軌跡上，分毫不差？”
“不，隊長可以。”林檸認真說道，“他肯定能做到。”
“行行行。”劉龍韜攤手問道，“那您說唄，他現在這是要干啥？”
四個陸國頂尖劍仙集體看著直播屏幕，一時間居然沒人能猜測個子丑寅卯來——總不會是想要把劫雷繞到沒電吧？
林檸一言不發地低頭思索。理性告訴她隊長已經在生死邊緣徘徊了，感性卻叫她相信隊長依舊還有保命的后招，可究竟會是什么呢？
“是調位置啊，笨蛋！”鏡中仙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
“調位置？”林檸下意識說了出來。
眾人都齊齊看向了她。
“調位置？”李明湖本能跟著重復說道，隨后神情驟變。
“難道是……”梅映雪深吸了一口冷氣，臉上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什么意思？”四位劍仙之中，只有劉龍韜還沒反應過來，跟非劍仙職業的云錦眾人都是一頭霧水，“什么叫調位置？怎么調啊？”
“就是調位置！”李明湖茅塞頓開，仿佛醍醐灌頂般，神情激動地叫道，“每個劫雷的運動方向，永遠是鎖定指向燕裕本人的！也就是說，即便劫雷的絕對速度完全一致，但由于位置不同導致運動方向不同，因此正交分解出來的各軸速度也不一致！利用這點，就可以利用自身走位來調整它們的位置！”
“呃……”劉龍韜的思維更混亂了，正要說話，卻聽見梅映雪不可思議地問道：
“兩百多個運動目標，也能調位置嗎？”
“可以的。”林檸接過李明湖的話茬，認真說道，“不需要調成一線，只要在一個小角度的扇形平面就行了。”
話音剛落，眾人再次看向屏幕，發現一直在御劍飛行的燕裕突然停了下來。
他此時懸停在半空之中，雙手已經掐出法決，下方的金光劫雷依舊瞄準他的身形射去，彼此之間不僅離得極近，而且左右沒有任何偏移，所有劫雷都正好處在一個約25度角的扇面上。
在燕裕身后，趴在他背上的傀儡阿真探出腦袋，口中已經射出金紅的光線來。
赤羽九鳳火！
這大概是史上最窮酸的赤羽九鳳火了，金紅之線還未沖到法術范圍的極限，傀儡阿真已經開始甩頭。
更準確地說，只是極小角度的微微偏頭，旋轉角度連三十度都不到，法術持續時間更是只有零點幾秒，金線掃了一下就徹底熄滅。
下一秒，所有劫雷開始接連不斷地爆炸！
兩百余顆金光劫雷，無一例外，無一落下，被這一記赤羽九鳳火精準地擊中、切開、引爆！
密集爆炸產生了大量罡風，裹挾著光焰朝四面八方沖擊開來。燕裕此時距離太近，避無可避，只能將黃庭昆吾劍偏轉過來擋在身前，隨后仿佛炮彈般被沖擊波正面打中，整個人瞬間就失控疾飛出去。
但劫云并未跟隨他一起移動。它們在空中飛快淡化，退卻消散，露出白晝下午的和煦陽光來。
指揮中心之中，除了需要坐鎮此處、不得擅離的梅映雪外，所有修士都第一時間沖了出去。
林檸的速度依舊最快，第一個奪門而出，沖到走廊盡頭，跳窗，御劍而起，人劍合一直沖天柱峰頂，神識瞬間掃過被天火焚燒、一片狼藉的天柱峰頂，隨后毫不猶豫越過此處，繼續往北急沖。
她抵達了丹江口水庫，開始降低高度貼近湖面，神識不斷地掃描周圍水域。
找到了！
林檸迅速按落劍光，就看見燕裕正背朝上浮在水面之上。她連忙用劍光將其一裹，隨后飛回到岸邊將其平放在地，又從身上摸出一顆丹藥，焦急地往他嘴里塞去：
“隊長！你還活著嗎？吃藥……你沒事吧？嘴巴張開一下！”
但無論她怎么勸說，燕裕始終咬緊牙關，不肯松口。
“隊長！”林檸忍不住潸然淚下，心想若是隊長在渡劫的最后一刻死了……她甚至不敢去想這樣的可能性。
“我沒力氣服藥。”渾身濕漉漉的燕裕依舊閉著眼睛，忽然虛弱地開口說道，“需要檸檸嘴對嘴喂我。”
林檸愣了片刻，抑制不住的狂喜涌上心頭，很快又轉化為淡淡的羞惱之意。
她微微咬住下唇，生氣地從鼻子里冷哼一聲，像是在表達自己的嫌惡和不忿，隨后才將丹藥含在唇間，也顧不得燕裕臉上還有湖水和泥沙，只是輕盈地俯首下去。
等其余人趕到附近，就看見林檸背著燕裕，從湖邊的蘆葦叢里走出來了。
“隊長沒事！”她興奮地朝眾人大喊，臉上洋溢著最為熱切的、單純的笑容，“隊長成功結丹啦！”
眾人迅速按落劍光，將燕裕和林檸圍在中央。很快，熱鬧的恭賀聲和說笑聲響起來了。
消息傳回武當山基地，梅映雪也終于露出笑容，在電話里恭喜燕裕成功結丹，隨后又迅速接起了平京的來電：
“是的。”
“燕裕本人確認已經結丹。”
“具體的傷勢還沒有進行檢查，我們會盡快安排。”
“是的，準備還是不夠充分，而且燕裕的情況也比較特殊……當然，會著重考慮他的建議。”
“我建議接下來幾天讓他休息。”
結束了和平京的通訊之后，梅映雪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看著屏幕里被眾人簇擁著的燕裕，以及在他身邊不斷戳他的肚子，嚷嚷著“讓我看看你有沒有什么變化”的趙元真，梅映雪情不自禁露出笑容，隨后關掉了無人機的直播屏幕。
燕裕結丹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陸國上下。
各大電視臺爭先恐后地插播快訊，熱搜榜也赫然登頂。排在第二位的熱搜是“什么是結丹”，顯然人民群眾雖然知道這是好事，但具體好在哪里卻沒有多少人能充分理解。
江南省臨安市軍府大院，戴著老花眼鏡的燕父舉著手機，跟妻子講解說道：
“結丹，就是把液態真元凝結成固態的，實力是要突飛猛進的。這里說了，金丹修士能將金丹吐出來打人，還能擊毀飛劍法寶……”
“爸！”妹妹燕菁過去瞅了一眼，叫道，“你那是玄幻啦！”
“玄幻怎么了？”燕父吹胡子說道，“玄幻的取材，不就是從真實的道家典籍里找的嗎？”
“還不如我去問問哥……”燕菁正要撥打電話，卻被燕母搶了過去：
“先別去吵他！萬一他有事情呢？你等他自己打回來！”
燕母的預料并沒有錯。作為陸國第一個金丹修士，燕裕此時正在接受最高級別的治療檢查……以及數據收集。
“真有意思。”梅映雪看著資料報告，說道，“從筑基境到金丹境，你的體能其實沒有太多增加，甚至還不如你洗髓前后增加的身體素質更多。但你的神經活性卻得到了極大增強，光是脊髓神經束就擴增了將近70。還有你的丹田，原本只是臍下三寸腸道前方的氣旋，如今已經分化成有實體的器官了。”
“那肯定要有器官的。”燕裕理所當然地道，“不然我的金丹要放在哪里？”
“上品金丹……”梅映雪沉吟片刻，贊嘆說道，“真沒想到，以你的修行資質，居然真的能結成上品金丹。”
“聽你這話，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生氣。”燕裕哈哈地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