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紅羽和燕裕的關系,還是很耐人尋味的。
最開始肯定是厭惡與仇恨,以至于隊內連“燕裕”這個名字都不方便多提,一提隊長就心情極度糟糕。
那么,是什么時候開始產生變化的呢?
章懷德仔細回憶推算,發覺大抵應該是昆侖山秘境那次,回來之后的變化比較明顯。但若是往前繼續追溯,周紅羽的態度其實早就開始松動了。
女性和男性之間,不管好感是正的還是負的,都不重要。只要能讓對方記著你,哪怕負的也有機會拉回正的,沒印象那才是真的無解。
對這兩個人之間是良緣還是孽緣,章懷德并不在意,此前也從未仔細探究過。如今他真正在意的是,燕裕和唐小憐之間似乎也走得過近了。
燕裕開后宮,同樣不關章懷德的事情;但燕裕開后宮開到火鳳戰隊,讓周紅羽和唐小憐起了修羅場,那就跟副隊長章懷德息息相關了。
他決定先找周紅羽談談。
周紅羽高中讀的武校,每天上午是要練武的。哪怕如今成了修士,健身的習慣也依舊保留下來。
上午練習拳擊和散打,下午去長跑或者游泳,晚上去戰隊會議室看看電視,或者是回房間里休息。
章懷德用完午餐,跟燕裕告別之后,便直接去了體育館。
周紅羽正好跑完兩萬米,去更衣室里換了衣服出來,頭發依舊是濕漉漉的。
“什么事?”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章懷德清楚自己若是太過拐彎抹角,讓對方無法理解的話,就容易引起周紅羽的反感,因此同樣開門見山問道:
“周隊你和燕隊關系如何?”
“怎么了?”周紅羽淡淡問道,“是上面派你來問的?”
章懷德對此不置可否,只是繼續說道:
“燕隊雖然還是單身,但上面認為他暗中已經和陳副隊走到了一起,否則沒有辦法解釋陳巡撫會給他如此大的助力。”
“胡說八道!”周紅羽不悅地道,“政治歸政治,實力歸實力,從來沒有聽說兩者能混為一談的。陳靈韻那個資質,燕裕選誰不好喲,選她?就因為她有個好爹?她爹是什么修為啊?”
章懷德立刻得到確切答案,心里有底,又試探說道:
“確實也沒聽說燕隊和陳副隊有什么緋聞過,上面的猜測只是由果溯因罷了。要說關系好,他和小憐的關系也挺不錯。”
“你在這里試探什么呢?”周紅羽挑眉說道,“小憐是喜歡他的,你沒看出來?”
章懷德原本已有答案,此時又忽然動搖起來。
如果周隊喜歡燕裕,那為何說起小憐是她情敵這件事,卻又如此淡定且毫無醋意?
“沒看出來。”他老實說道,“我只知道兩人來往比較密切。”
“那你現在知道了,不用大驚小怪。”周紅羽淡淡說道,“都是單身,她會喜歡燕裕也很正常。”
章懷德有些風中凌亂,他開始迅速推翻自己原有的一些判斷,然后忍不住去考慮更多的可能性。
唐小憐喜歡燕裕,周紅羽對唐小憐喜歡燕裕但對此無動于衷,是因為她其實不喜歡燕裕?又或者同樣喜歡燕裕,只是覺得唐小憐構不成威脅?亦或是跟唐小憐約好了公平競爭,所以無動于衷?甚至是為了唐小憐而決定退出了?
無論如何,既然周紅羽不介意此事,那就沒有炸隊的可能性了。
章懷德暗中松了口氣,他可不想某天上級過問他的意見,要他在赤羽九鳳火和百毒金蠶蠱之間做取舍。
不過保險起見,他還是謹慎問道:
“周隊,對小憐喜歡燕隊這件事情,你是無所謂的嗎?”
“也不算無所謂。”周紅羽沉吟片刻,“或者說,我還是很開心的。”
這當然也是實話,因為燕裕身邊的女孩子太多了,其中不乏情商過人和絕頂聰明之輩。周紅羽自忖腦子不夠好用,所恃者無非相貌還算上佳,但這點也不能完全勝過她們。
有唐小憐作為僚機,在情場上取代章懷德作為軍師,著實讓周紅羽省了不少心思。
章懷德沉默下來,他已經完全搞不懂了。
他的觀察顯示周紅羽應該是喜歡燕裕的,但她又親口表示對小憐同樣喜歡燕隊這件事情“樂見其成”,所以是自己觀察錯誤,還是周紅羽在撒謊?
回到房間里,章懷德拿出電腦,開始撰寫報告。
郵件的發送方是一個地址,而這封郵件的內容,最終會抵達平西軍總指揮使孫榮興處。
樞密院曾經對頂尖戰隊的所有修士做過心理評估,以確認他們對抗心魔的能力。在所有結果之中,周紅羽是最為危險的一個——早期的她被鑒定認為有一定程度的“自毀傾向”,也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作為戰隊的副隊長,章懷德很快就被平西軍上層秘密指定為周紅羽的監控儀和保險絲,前者是指要定期監控她的心理健康情況并匯報,后者是指在她做出不理智行為、將自己性命置于危境之時要予以阻止。
隨著周紅羽跟燕裕的關系轉好,她的自毀傾向也在明顯逐漸消失,不過章懷德的工作并未被通知終止,所以如今觀察到了新的情況,還是得如實匯報上去。
就是分析環節不太好寫。
章懷德再三思索,認為周紅羽依舊喜歡燕裕,且對唐小憐的事情也沒有撒謊,兩人大概率已經達成某種協議,因此并不計較對方是情敵這件事情。
但如果周紅羽競爭失敗,其后果和風險也無法預估。因為章懷德在之前的報告中提到過,他認為周紅羽的心理狀況趨于穩定和健康,大概率是要歸功于她對燕裕產生的那份戀情,給她帶來了“繼續活著的驅動力”。
將自己的分析和猜測撰寫上去,點擊發送之后,章懷德摘下眼鏡,擦了擦有些灰塵的鏡片。
他喝了一口濃茶,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是我,章懷德。”
“嗯。”對面傳來總指揮使孫榮興的聲音,“懷德,這段時間你辛苦了,以后周紅羽的情況,可以不用再匯報了。”
“好的。”章懷德先是答應下來,隨后停頓片刻,問道,“我能知道為什么嗎?”
孫榮興仿佛早知道他會發問,回答說道:
“上面正在考慮金丹真人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后續你也不方便繼續觀察了。”
戰隊制度的出現,最初自然是經過論證、有必要存在的。
陸國修士共分為四個職業,根據每個人的特點進行劃分。真元充沛的去當法修,反應夠快的去當劍仙,頭腦聰明的去當使君,三者皆不符合則歸為佐官,通過不同種類的法寶來發揮自己的獨特長處。
當然,過分強調發揮自身優勢,同樣也得規避自身的缺陷。劍仙缺乏大規模轟炸能力,法修難以應付近身攻擊,使君的正面作戰能力往往不夠硬,而佐官太依賴法寶的獨特性……因此將不同職業的修士匯總起來,你當輸出我來輔助,戰隊制度便應運而生。
結丹之后,情況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現有兩名金丹修士,燕裕偏劍仙更多,而劉龍韜偏法修更多。前者能施展出兩儀微塵劍陣,將大規模殺傷能力補足;后者結丹后法術威力大幅增加,遠近皆宜攻守一體,原本職業的缺陷已經被金丹境界給強行補足了。
用游戲界的話說,有一種數值強度把原本機制碾壓了的美感。
技術研判認為,無論什么級別的金丹真人,基本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再讓他們按照五六人一個小隊的模式來執行任務,就有浪費人手浪費時間的嫌疑了。
既然如此,那就拆唄。
陸國上層要做某些改動很大的事情,向來都不會直接板上釘釘宣布出來,而是先讓“內部人士放出可疑的風聲”,以此來觀察特定群體的反應。無事發生,那就正式官宣;反響激烈,那就辟謠否認。
這次的內部人士是陳靈韻。
“結丹之后,戰隊要拆?”林檸難以置信地叫道,“這怎么行啦?!”
“現在只是有人提出這個方案而已。”陳靈韻笑瞇瞇道,“畢竟縱觀全球,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金丹境界的超凡者數量都是極度稀缺的,也沒有什么敵人需要我們好幾個金丹修士一起對付。比起繼續按照戰隊模式行動,肯定還是獨自去執行任務更有效率啦。”
“可是……”林檸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只能露出強硬的抵觸表情。
她是不希望戰隊解散的,原因無它:待得太久,有感情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沒辦法吧。”蘇云錦通情達理地說道,“而且檸檸,就算戰隊不存在了,我們還是能住在同一個別墅里呀?其實也不會有多大差別吧。”
與林檸的反應完全相反,她對戰隊解散這件事情抱持無所謂的態度。只要能待在隊長身邊,有沒有正式編制根本無所謂嘛。
“我……我也不想戰隊解散!”謝若溪嚷嚷起來,“我不能一個人執行任務!我不行的!我需要有人掩護我!”
“若溪的情況確實有些特殊呢。”陳靈韻微笑說道,“我估計哪怕你結丹了,上面為了以防萬一,也會給你配個劍仙保鏢什么的。當然,肯定不可能是金丹劍仙。”
謝若溪如喪考妣,整個人都傻掉了。
趙元真冷哼說道:
“戰隊解散是遲早的事情。現在這個大環境,結丹之后基本可以全世界橫著走了,哪里還有抱團的必要嘛。”
在修真界,除了人才輩出的名門正派,大部分宗門的金丹真人是可以收徒傳業的,所以她這么說也沒有錯——都結丹了,早該獨當一面了。
陳靈韻眼波流轉,笑盈盈地看向燕裕,問道:
“你呢?‘隊長’,你怎么看?”
她故意將“隊長”兩字強調得極重,似乎是在嘲諷他“很快就不是了”。
燕裕看著滿臉難受的林檸,以及失魂落魄的謝若溪,沉吟良久,笑著說道:
“比起戰隊這種公事公辦的制度,我們之間確實也該建立更為親密的新關系了。”
“我這里有幾個女朋友的名額……你們有人想要報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