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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子午令,論劍海

  “太像了。”

  望著一人兩劍,琴瑟和諧的靜謐場面,淳于修如飲苦酒心作痛,卻只能強顏歡笑。

  畢竟他是劍宗真傳,凡事要以大局為重。

  一個有望趕上寇師兄的小道子好根苗,比什么都重要。

  自古以來,香火傳承,衣缽延續,乃上宗駐世之基。

  大宗大派從不怕一兩代的式微與衰敗,只要山門尚在,弟子尚存,遲早有東山再起的那天。

  道喪千年,濁潮之禍,蓋過任何一場天災,根本就在于它能魔染人心,污穢靈機。

  徹底掘斷十大正宗,旁門左道的根子,讓諸圣真統,百家法脈自此銷聲匿跡,泯沒消亡。

  “罷了,罷了,自個兒本就沒有完全煉化南明離火只是因著劍宗真傳的身份,才可暫時驅使神兵,幫掌教謀劃一樁大事。”

  淳于修寬慰己心,不再糾結神兵擇主。

  只要把白七郎弄到子午劍宗,搭進去一口南明離火也不算啥。

  最后好肉都攔在鍋里,橫豎不虧!

  “等等……南明離火轉投白七郎了,白七郎又是寧海禪的徒弟,我六月初八還要與寧海禪一戰!沒有神兵,我如何勝過寧海禪那廝?”

  淳于修眉頭微皺,忽覺不對勁,莫名有種上了大當的古怪感覺。

  徒弟奪神兵,師父當勁敵!

  莫非被做局了?

  少了一口神兵當倚仗,說不得又要吃大嘴巴子了!

  “師叔,那現在……”

  龍霆鋒梗著脖子,強忍著不去看霜草跟白七郎卿卿我我,只用眼角余光偷瞟原本歸屬淳于師叔的南明離火,這樣會讓他心里好受許多。

  連無生劍淳于修都保不住自己的神兵,更何況自己一介內門!

  果然,就跟師叔說的一樣。

  自個兒淋雨沒事,只要讓其他人也撐不了傘就行。

  “咱們過去,跟他耍耍!”

  淳于修平復心情,邁步而行,一舉一動間,努力維持上宗真傳的威儀風范。

  “劍宗中人?道官衙門劍指璇璣子的那位,好像叫淳于修,名聲很大。”

  白啟輕松拿捏南明離火,還不忘對霜草噓寒問暖,

  那身雄厚的氣血勁力滾走四肢百骸,催動運轉的養劍術,囊括兩口佩兵。

  從內景地煉化而來的《三圣劍》、《皇離元吉劍》,化為絲絲縷縷的劍意縈繞,好似溪流潺潺淌過劍身。

  大約七八次后,寶兵霜草、神兵南明離火,皆是劍鋒嗡嗡彈跳,發出舒爽長吟。

  “這兩人,莫非是劍主?過來尋劍的?”

  做完之后,白啟抬眼張望,心頭一凜。

  面對拜入上宗的四練高手,自然不能怠慢。

  他施施然起身,頗懂禮數:

  “晚輩白啟,見過淳于宗師。”

  旁邊親眼目睹一出精彩好戲的徐子榮結束吃瓜,趕忙上前介紹道:

  “白兄弟,這位是子午劍宗的飛龍劍!龍霆鋒!他昨日就遞了拜帖,今天專程過來登門!”

  白啟彬彬有禮,拱手笑道:

  “白某一介寒微,何德何能讓龍兄這等上宗高足,遞帖拜會,實在慚愧。”

  龍霆鋒扯著兩邊嘴角,笑容僵硬道:

  “白兄弟太謙虛了。”

  他心下想著,就你這一手邪門到家的養劍術,便足以讓我心服口服了。

  倘若自個兒能學會,他日回到劍宗山門,絕對做得到橫行無忌,比晉升真傳的眾位師叔還要豪橫!

  眼睛一瞪,佩劍就沒了,再花言巧語,就將他人耗盡心血溫養的兵器拐走。

  妥妥的劍修大敵!

  “止心觀的璇璣道長,稱白七郎你的資質冠絕義海郡,如鶴立雞群,超拔流俗。

  今日一見,確是如此!常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觀天水府同輩當中,勝得過你的驕子,不多。”

  淳于修毫不吝嗇溢美之詞,跟不要錢似的。

  “師叔也是忍辱負重啊!”

  龍霆鋒眼角抽動,兇名赫赫的無生劍,居然還會奉承人?

  這要給那幫師兄弟看見了,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淳于宗師折煞晚輩了,天下豪杰如過江之鯽,白某哪能排得上號。”

  白啟虛虛瞇起眼睛,滿是人畜無害的和善表情。

  堂堂劍宗真傳,這么好說話?

  莫不是是打算先禮后兵?

  白七爺打定主意,稍有不對,他就高呼“師爺救我”!

  反正有明王怒護身,作為壓箱底的保命手段。

  至少扛得住宗師一擊!

  “白七郎真是虛懷若谷,不驕不躁,龍師侄,這一點,你要好生學著。”

  淳于修故意板著臉,訓斥龍霆鋒。

  “師叔教訓的是,我一定多跟白兄弟討教。”

  龍霆鋒胸口起伏,面無表情點著頭。

  想他內門大師兄,有望晉升真傳的劍宗天才,向來都是被拿來做典范。

  啥時候受過這份委屈!

  “淳于前輩切莫如此說,龍兄名震府城,宛若飛龍在天,晚輩遠在窮鄉僻壤之地,也多有耳聞。

  龍兄這種劍宗的棟梁大材,日后必然是位列鸞臺,同天驕爭鋒……不怕兩位笑話,白某人心底里,實則欣羨得很。”

  論及夸夸放好話,十個淳于修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是白七爺的對手。

  可惡,這小子怎么一點飄飄然的神色都未流露!

  堂堂四練宗師欣賞你,居然都毫無反應?

  淳于修呲了呲牙,他當初少年成名,意氣風發,師兄弟吹捧幾句,便敢提劍跑到千丈崖斬毒龍,好懸沒死在那里,撿回半條命。

  萬萬沒料到,相比起喜歡顯圣的寧海禪,作為徒弟的白七郎卻顯得沉穩。

  于是,這位劍宗真傳眸光一轉,順著話頭說道:

  “可惜啊,白七郎未曾生在府城,不然以你的天分,早已被上宗、道宗收入門墻,拜入內門,拔擢真傳,名登仙籍……這可是大好的錦繡前程!”

  白啟面色平靜,似乎不甚在意:

  “師父常常教導,凡事莫強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前程好壞,在乎自身,與旁的關系不大。

  正所謂,天地寂然不動,而氣機無息稍停;日月盡夜奔馳,而貞明萬古不易……只要持身正,持心靜,自能跋涉過俗世洪流。”

  這種蘊含至理的金玉良言,寧海禪那廝講得出?

  淳于修揚起眉毛,表示懷疑。

  他沒有糾結,眼見挖墻腳進展不順,干脆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不瞞伱說,劍宗向來秉承兼收并蓄,包容博采的行事之風。白七郎雖未練過劍,可從你與南明離火、霜草的緣分來看,定是個可成大材的好胚子。

  我忝為劍宗真傳,亦知‘淡中知真味,常里識英才’,這是‘子午令’,相當于掛個內門的身份,白七郎若有心,不妨拿著。

  得空了,通過虛空接引,來我劍宗山門,鼎鼎有名的內景地之一,‘論劍海’瞧瞧。

  見識下同輩中人,切磋劍術,多是一件美事。”

  子午令?論劍海?

  白啟愣了一下,終于咂摸過味兒:

  “原是相中七爺我的劍道才情了!但,我只會養劍術,斗劍什么,缺乏經驗,不一定比得過劍宗那幫人。”

  他宛若逢年過節收長輩紅包一樣,裝模作樣推辭道:

  “淳于前輩,這怎么好意思,我一外人,哪能持著劍宗內門的子午令……只怕壞了貴宗的規矩。”

  此子心性倒是純良,并不似瞧著那樣面目可憎。

  淳于修感慨一聲,加重語氣:

  “豈不聞,長者賜,不可辭?你既然叫我‘前輩’,那便好生接著。

  我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逗留了,龍師侄,走吧。”

  拋下頗為珍貴的子午令,淳于修雷厲風行,急著回去傳信山門,告知由龍劍莫天勝,義海郡冒出第二個寇師兄。

  “師叔……”

  龍霆鋒嘴唇囁嚅,分明是劍眉星目的高大漢子,卻無端浮現出一股可憐巴巴的委屈神情。

  “我的劍!”

  他使勁斜眼,暗示自家那口心愛佩兵還落在白七郎手里,被這廝百般蹂躪,肆意把玩!

  “什么劍不劍的!人家白七郎為你養劍,不求回報,實乃熱心腸!改日記得提著禮品登門道謝,免得讓人笑話我劍宗內門不識好歹!”

  淳于修大袖一掃,劍光如潮鋪展開來,當即就把龍霆鋒裹挾進去,縱然浩瀚廣袤的云天碧空。

  我自個兒日夜溫養的神兵都丟了,哪還容你天天佩劍!

  大家有難同當!

  “嘖嘖,陳行,這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嗎?”

  把一切盡收眼底的陳隱,不由長笑道:

  “淳于修連子午令都舍得給,那可是能夠進論劍海的憑信,有了此物,你徒孫遲早揚名劍宗,入顏信的法眼。”

  陳行面皮抖動,并無喜色:

  “都是阿七的功勞,他的劍道天賦太恐怖,劍宗供奉的三大神兵,南明離火都輕易被蠱惑,心甘情愿侍奉……太像了,三十年前的寇求躍,幾乎讓萬劍折服,號稱‘劍魔’,與現在的阿七,簡直如出一轍。”

  陳隱神魂跳動,聲音微沉: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陳行面色凝重,低頭道:

  “老陳,我在想一件事,寇求躍他到底死沒死?世上不會有兩片相同的葉,卻可能結出兩朵相似的花。

  寇道子于怒云江被斬,阿七在黑水河長大,兩者間……”

  陳隱語氣篤定:

  “寇求躍必然身殞了。就算,他騙得過顏信,騙得過爾朱隆、趙辟疆,卻騙不過老天爺和龍庭。

  莫忘了,神通絕命,天哭血雨,義海郡的大旱,便是寇道子神散道滅的明證。

  況且,龍庭再三勘驗了,由登基為天子的隋王親自過目。

  子午劍宗后山立著的那座墳,都是衣冠冢,因為殘破尸身被朝廷收走,免得假死脫身!”

  陳行垂眉,輕嘆:

  “至今世人也不清楚,寇道子究竟在濁潮內看到什么,堂堂神通巨擘,一念就被魔染,墮身濁潮了。

  殺同門、誅師長、叛宗門、絕生路……”

  陳隱大袖飄飄,心聲幽幽:

  “天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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