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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劍氣沖斗牛,神通也低頭

  師爺居然是赤陽教主!

  白啟撓撓頭,造反大戶這艘賊船,看來是很難下得去了。

  對此他倒沒啥太多意外,尋常的四練武夫,哪能跟師爺相比。

  動輒推演功法,隔空斃命殺人!

  加上那座萬龍巢的內景地,以及頗值得思量的劍道機緣。

  白啟偶爾靜心忖度,大抵也猜到幾分。

  只不過,教主名頭確實大得離譜。

  他本以為師爺撐死當個長老、客卿,綽綽有余了。

  沒料到,竟是最頂尖的那撮人物!

  “三拳打死神通巨擘……師爺口氣真大!

  當年被師父開革除名,莫不是有意放水?”

  白啟持拿南明離火,氣血勁力流轉四肢百骸,猶如烈火淬真金,使得掌中神兵鋒芒越發熾盛。

  他盤膝而坐,側耳聆聽,劍君十二恨神種加持下,滿天四野皆是長吟,好似群蟬放聲,雀躍不已。

  “淳于修的《驚惶滅神十二法》,劍形如蟬,蘊含生死之音……”

  每一聲蟬鳴都蘊藏著招式變化,若隱若現呈現眼前。

  那道墨箓微微閃爍,如同鏡面映照,汲取著源源不斷的氣韻感悟,從而緩慢推動劍君十二恨神種的進度上漲。

  “通曉更多劍術、掌握更多劍術,乃至于凝練自身劍道……神種突破越快。”

  白啟心下熱切,對于子午劍宗愈發憧憬,想到那幫個個練劍的“同門”,個個都有養劍需求,簡直就是發家致富,勇猛精進的一條明路。

  “這小子臨陣不慌,還有膽魄全神貫注參悟劍術,確實是個好根苗!”

  被趙辟疆屈指彈開,退出百丈開外的淳于修,仍然不忘留意南明離火的蹤跡。

  他勉強按下翻江倒海也似的五臟六腑,努力平復躁動的氣血真罡,眼中流露一絲贊許之色。

  神通巨擘無端降臨這方內景地,滾滾威壓如浪潮洶涌,橫沖直撞。

  即便熬煉臟腑的三練武夫,也未必經受得住。

  白七郎卻像沒事人,藏在一角,沒被波及,實在難得。

  “也不曉得莫師兄那邊,可曾收到信兒!早些把此子帶入山門栽培……”

  念頭匆匆在腦海里頭打個轉,淳于修重新把目光放在那片覆壓數里,氣勢洶洶的火燒云上。

  “赤陽教主,怎么將他引來了?”

  三陽教內,除卻白陽教的陳隱,因著與觀星樓上代道子有過十局賭斗,進而名噪天下,早登鸞臺。

  像赤陽、青陽兩脈的教主,都神秘得很,跟腳來歷一概不知,如同云中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極少出沒于世人眼中。

  隨著兩大高手的氣機彌漫,周遭天地如同軟爛不堪的泥濘地面,污穢駁雜的元氣接連暴動,徐徐醞釀成可怖的風暴。

  很顯然,這座存世已有上千年的禾山道內景地,完全經不起劇烈折騰。

  幾近于徹底皸裂破碎,垮塌瓦解了。

  “神通之威,強橫如斯!”

  淳于修無奈感慨,他適才傾力而發的那一劍,連趙辟疆的皮毛都未傷到。

  可見四練與神通兩重大境,委實相隔天塹似的巨大鴻溝。

  “既然三陽教半道殺出,趙辟疆估計討不了好。

  目睹兩大神通交手,這一趟來的不虧!”

  “你當真能夠三拳打死趙辟疆?”

  潛伏靈臺的陳隱大驚,難不成陳行這廝還在藏拙,其實早就恢復全盛戰力?

  “老陳,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咱們好歹也算前輩,好不容易現身一回,當然要嚇一嚇姓趙的,免得叫他看破虛實。”

  陳行不忘變幻面容,頂著青陽陳獨的少年形體,駕馭著聲勢震駭的九火炎龍,理直氣壯地說道。

  就他如今大損的根基,半廢的底子,換成趙辟疆真身降臨,三拳打死自個兒還差不多。

  但輸人不輸陣,只要報出赤陽教主的大名,再運轉氣血真罡,召出養在血肉體殼的九火炎龍,怎么著也能平添幾分威煞,強行充充場面。

  這叫做攻心為上!

  “趙辟疆用兵如神,卻是多疑的性子,我與子午劍宗的真傳齊齊出現在這內景地,他必定詫異,生出猜測,不敢輕易動手……”

  陳行成竹在胸,信心十足,立在九火炎龍的崢嶸頭頂,大有睥睨天下的無雙風采。

  “本教主與王爺一別數十載,很是想念。”

  少年樣貌,木簪束發,一襲紅袍,御龍升天,這般謫仙似的姿容,讓趙辟疆心頭微動:

  “真是赤陽教主!赤陽火劫練就的九道炎龍,做不得假!”

  這位威壓天水府的大將軍神色一肅,三陽教中,素以赤陽斗法最強,白陽卜算最精,青陽伐滅最甚。

  當年靠山王破天荒與五方帝宮的掌教聯手,算死三陽教主的行蹤下落,足足七日追索搜羅,將人攔在邊關,仍然讓其逃出生天。

  昔日的天下第一,跟如今的天下第一,截殺一個神通巨擘,實乃彈指間的輕易事兒。

  但到最后那位赤陽教主卻全身而退,足見實力深不可測。

  “三陽教什么時候與子午劍宗勾搭到一起去了?白陽一脈的陳隱被顏信斬了,這筆賬,莫非銷了?”

  趙辟疆疑慮叢叢,他只是一縷神意駕臨此地,并未瞧出陳行的虛實,因此頗講禮數:

  “王爺閉關多年,合煉神兵,感悟天道,趙某人曾有幸聽王爺說過,赤陽教主乃當世斗法尊勝,一身武功千變萬化,非凡俗也。”

  陳行繼續擺譜,學著陳隱平日眼高于頂的傲岸驕矜,再頂著陳獨那張少年道人的清俊臉龐,語氣淡淡:

  “王爺謬贊了。他若不是被天地玄關牽絆太久,興許早已功成圓滿……扯遠了,小趙,本教主這些年潛心參習,偶得三拳。

  一曰‘定’,廣布氣血真罡,鎖拿虛空十方,縱使強敵當前,也如蠅蟲落于琥珀中,不得掙脫;

  一曰‘震’,與天地齊鳴,同大道并生,滌蕩寰宇,粉碎真空;

  一曰‘渾’,太陽太陰,彼此交融,渾然如一體,我既是萬物,專破鬼仙,滅殺元靈……小趙,你想試試哪一拳?”

  潛伏靈臺的陳隱聽得直翻白眼,這廝可真能胡謅唬弄,滿嘴瞎說沒一句實話。

  他與陳行共同一副身軀也有十年八載了,從來不曉得他推演參悟過啥子三拳。

  “敢問教主,三拳可有名目?”

  趙辟疆如臨大敵,正色以對。

  雖然同樣都是神通巨擘,武中圣者,可這位赤陽教主開創功法,攫取變化的手段乃一等一,連靠山王都很欽佩。

  “正所謂,滅盡諸法一元生!本教主將其命名為‘三元錘’!”

  陳行說得云淡風輕,字字句句蘊藏萬丈雄心,讓內景地眾人無不驚嘆神通巨擘,一教之主的絕世風采。

  “滅盡諸法一元生,好大的氣魄!”

  趙辟疆眼綻異彩,倘若他真身在此,定然想要親自領教這位赤陽教主的驚世拳法。

  “可惜,可惜。趙某人這一縷神意,無福消受教主絕學,他日有機會,教主大駕光臨天水府,趙某人愿與教主互相印證。”

  潛伏靈臺的陳隱嘆氣,又被陳行這廝料中了。

  趙辟疆果然被唬住,選擇讓步。

  否則,憑他一縷神意跨空千百里,偌大的內景地還真沒誰擋得住。

  “既然,趙將軍無心交手,本教主也不好以大欺小。

  這樣吧,你我各自退去,手底下人結的梁子,自讓他們了斷清楚,咱們就別摻和了。”

  陳行仍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目無余子的模樣。

  越是如此,越有巨擘風范。

  被護住的女財神諸明玉輕垂螓首,趕忙道:

  “大將軍不用顧及妾身……”

  趙辟疆神色漠然:

  “你有諸多法器,保住性命,遁破虛空不難。

  但這一節枯朽逢春木是稀世奇珍,這次錯過了,可能再無尋覓機會。”

  諸明玉心頭一涼,領會大將軍的意思:

  “妾身拼死,也會把此物帶回天水府!”

  趙辟疆搖頭:

  “義父大限將至,顏信也沒多少時日好活,淳于修豈能放過這等世間罕有的延壽奇珍。”

  他望向如熊熊汪洋,肆虐橫空的九火炎龍,輕聲道:

  “身為義子,當盡孝心,便是與赤陽教主這等絕頂人物做過一場,也是應該。”

  話音落地,這位天水府大將軍的神意陡然燃燒,迸發大日也似的奪目光芒。

  頃刻間,神通巨擘的威壓挾著無窮的光與熱,席卷擴散百里之地。

  “本將軍想了又想,擇日不如撞日,請賜定元錘!”

  “你當真打得出神通一拳?”

  陳隱神魂大動,似是急了,陳行這廝牛皮吹得震天響,跟趙辟疆真正交手豈不露餡。

  “逢大事有靜氣,老陳。”

  聽得趙辟疆忽然應戰,陳行絲毫不慌,從容自若,他做事向來周全,考量清楚再出手,絕不會打無準備之仗。

  只見這位赤陽教主大袖一收,消耗巨大的九火炎龍瞬間消斂,復歸于四肢百骸。

  旋即,一襲紅袍,木簪束發的少年道人輕聲道:

  “一縷神意跨空而來,本教主縱然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這樣吧,伱想領教定元錘,好,本教主賜你一字。

  若能破得了,便算你過關。”

  不等趙辟疆回答,陳行運功催力,筆走龍蛇,將畢生武道精義灌注指尖,寫下一個刀砍斧鑿,深深烙印虛空的斗大“定”字。

  這字一成,行將崩潰的內景地倏然一凝,好似被封在琥珀當中,連著升騰浮動的氣流都靜止住了。

  即便是趙辟疆,也有一霎的僵硬。

  “好字!好拳!好一個定元錘!”

  這位天水府大將軍由衷贊道。

  作為神通巨擘,武道圣者,他豈能看不出,大如山岳的深刻字跡,每一筆都神意充足,如同一個個金色小人擺布拳架子,威風凜凜。

  他當下邁步,身隨拳動,體內似有一條條大龍高亢長吟,氣血真罡運轉交織間,竟如風雷激蕩,連綿不絕。

  被定住的內景地,像破碎鏡面搖晃皸裂,浮現出觸目驚心的可怖裂痕。

  趙辟疆揚拳而落,直擊赤陽教主隨手書寫的山岳大字,如同神人撼天鼓,千百道炸雷同時炸開,將武中圣者那股雄渾無邊的氣血陽魄,展現得淋漓盡致!

  “嗯?”

  這位天水府大將軍盡心竭力,認真以對,十成十的沛然拳勁砸下,卻像重錘砸在棉花上,有種不著力的空虛感。

  那個神意、氣勢、韻味,皆是磅礴無窮的“定”字,竟然一碰就碎!

  “有詐!”

  趙辟疆頃刻醒悟,凌厲目光爆射,欲要洞穿那位赤陽教主。

  正在舊力已盡,新力未生,電光石火般的一剎那,刺骨冰冷的劍光如山峰、如天柱,朝他傾塌壓下!

  熾烈霸道,所向披靡,像是把茫茫虛空都燒出黑漆漆的大窟窿!

  “子午劍宗!南明離火……顏信勾結三陽教了!”

  趙辟疆那一縷神意好似失去憑依,斷絕于天地牽連,原本層層拔高的氣勢,霎時一停,如萬丈高的浪潮倏然回落。

  “不是淳于修,誰掌的神兵?劍宗何處冒出一個新秀來了?”

  終究是神意分化,而非真身面臨,倒也不至于浮現生死之間的大恐怖。

  趙辟疆低低一嘆,隨意揚指點開虛空,將諸明玉送出內景地。

  至于那節枯朽逢春木,暫時管不了。

  被南明離火斬殺的前一刻,這位大將軍終于看清楚持劍那人,眉眼英武,生得不俗,竟是個未曾及冠的少年郎。

  但見此子揮劍之時,劍光茫茫如潮,雀躍應和,好似覲見共主,俯首而拜。

  這一幕,讓趙辟疆恍惚不已,如見某人:

  “寇……”

  充斥整個內景地的狂暴劍氣猛然一震,便把那一縷神意絞得稀爛!

  神京,鸞臺。

  一座白玉筑就的千丈高臺,懸著一口大到難以想象的萬鈞古鐘,宛若大岳厚實,不可撼動。

  平日一年半載也難得鳴響,今日卻像發了狂!

  震音大作,一聲蓋過一聲,肉眼可見的實質漣漪攪亂云海,好像颶風滾滾,掃蕩開去,波及方圓數里!

  駐守的道官捂著雙耳,大驚失色,慌忙無措,扯著嗓子求問古鐘孕育的豐沛靈性,究竟發生何事。

  可古鐘并不理會,只是震動,足足兩日兩夜方才消停。

  此事驚動神京之內幾位紫箓道官,他們聯袂而來,詢查緣由。

  要知道,這口古鐘乃是靈器,與鸞臺的那張金榜同出一源。

  一名“渾鐘”,一名“象榜”。

  兩相配合,能夠監察天地異動,靈機變化。

  據說,每每有異人、異類、異象出世。

  渾鐘自鳴,象榜自顯。

  “什么情況?整整兩個日夜,神京大半百姓都未睡過好覺,幸好未曾攪擾到天子那邊,否則,爾等個個都該被砍頭!”

  紫箓道官興師問罪。

  “下官實在不知,渾鐘老爺發的什么狂……莫非,哪家上宗、道宗出了好根苗,突破三關,氣血、神意同天地交感,引動渾鐘老爺大震大鳴?”

  駐守鸞臺的青箓道官大氣都不敢喘,跪地作答。

  “胡說八道,哪個謫仙下凡塵,讓渾鐘響了兩日兩夜?歷代最頂尖的道子,也沒這份待遇……”

  紫箓道官畢恭畢敬設案燃香,手掐法訣,請渾鐘老爺顯靈。

  只聽得嗡嗡厚重的聲音,滾在耳畔邊,是個人名。

  “白啟?誰家的?八柱國的勛貴豪閥,可有白姓?”

  紫箓道官皺眉一問,立刻有人搬來玉冊,幾下翻動未曾見到上三籍中,登記有此人名姓。

  “上宗、道宗呢?新招的弟子?還未來得及晉升真傳,名列道籍的,也找找。”

  紫箓道官又吩咐道。

  約莫兩炷香后。

  仍是無果。

  “奇了怪哉。渾鐘自鳴兩夜,蓋世之上,千秋獨絕!放在歷代道子當中,也算拔尖了……”

  紫箓道官再請象榜老爺顯靈,不出所料,看到“白啟”二字。

  底下附注的一行小字,更是讓他瞠目結舌,如被雷擊,愣在原地——

  劍斬神通?

  哪位道君仙尊投的胎?

  落到赤縣神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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