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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徒孫斗膽,請師爺再運玄功

  “掙得一生癡劍名,掙得一生癡劍形;名劍俱壞劍長存,生來死去伴劍行……”

  幽幽長吟,忽地在白啟耳邊炸開,蘊含著無窮寥落之意。

  那股強烈的神意撼動心魂,宛若長長畫卷鋪展開來。

  令他看到一道紅衣紅發,背負劍匣的修長身姿。

  隨即又有淺斟低唱,輕吞慢吐,字字句句鋒芒犀利,深深烙印進腦海當中。

  “一恨才人無行;二恨紅顏薄命;三恨江浪不息;四恨世態炎涼;五恨月臺易漏;六恨蘭葉多焦;七恨河豚甚毒;八恨架花生刺;九恨夏夜有蚊;十恨薜蘿藏虺,十一恨未逢敵手;十二恨……”

  那位踏著漫天紅楓,衣袍如焰的青年劍客,每每說出平生一恨,匣中劍氣就更長,劍意就更盛,劍光就更烈!

  直至江翻海沸,澎湃滔天,幾乎席卷十方,橫絕寰宇!

  “這般劍道,簡直可怖!上斬仙佛,下伐神魔……”

  白啟心神幾乎為之所奪,若非修持《蛟伏黃泉經》,又有須彌靈山鎮壓萬般雜念。

  那道背負劍匣的修長身姿,險些化虛為實,從茫茫遠跨空而來,將無窮劍意充塞顆顆念頭,徹底扭曲自身魂魄。

  “人我是須彌,邪心是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

  白啟頓時凜然,默默誦念。

  浩瀚心海上,那座佛字巨山大放光明。

  一點點驅散紅衣紅發,長吟而行的青年劍客。

  使其如墨水暈染,逐漸淡薄。

  “我以前常在書中看到,神通巨擘,道藝鬼仙,皆可冥合天地,一念之間,改易天象!

  他們閉關一坐數十年,留影于洞窟壁畫,歷經百載久久不散,栩栩如生,讓后輩子孫受益。

  這道人影更可怕,僅僅是看他一眼,我就有種折服跪倒的沖動,仿佛面對劍道的君王。”

  白啟神魂如水波蕩漾,漸漸穩定。

  駐于心神的無名墨箓連連閃爍,閃過瀑布也似的垂流文字。

  劍君十二恨(神種一重)

  進度:1/800

觀劍之形,聽劍之聲  “劍之形?劍之聲?”

  白啟微微一怔,當他喚動那枚圓潤無瑕的金色神種,攫取其中玄奧。

  內景地里,漫天徹地的滂沱大雪,倏然變化!

  絲絲縷縷,細如毫毛的劍氣,竟然化作各異氣象,呈現眼前!

  “長蛟……大蟒……龍虎……風云……天崩……地毀……喜怒哀樂……生死離別……”

  白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什么樣的劍道造詣?

  每一絲、每一縷,凝練到難以想象的劍光劍意,無不神意俱足,神形俱全!

  而且囊括眾多!

  飛禽走獸、山川河海、乃至七情六欲……悉數被一劍蓋盡!

  “一粒塵填山海,一根草斬日月……好似道喪之前,長生秘境的劍仙傳說。”

  白啟大受震撼,眼界開闊。

  他不再理會被劍氣斬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那點兒痛楚。

  開始專注沉浸于劍君十二恨神種的體悟與感受。

  “真想一把抓住,頃刻煉化!這枚神種太龐雜、太精深了!”

  近兩百次的生生死死間,白啟終于聽到長短不一的交錯嗡鳴。

  那是劍之聲!

  它們如有靈性,各自訴說,嘰嘰喳喳,好像一群半大娃兒圍繞著自己。

  有的性情孤傲,冷冰冰;有的興高采烈,熱騰騰;有的威赫凌厲,惡狠狠……

  “我能夠與這些劍氣、劍意、劍光進行交流?”

  白啟神魂大定,隨著那枚劍君十二恨神種進度緩緩漲動,耳畔雜音漸漸清晰,也漸漸明了。

  “是個小后生……”

  “瞧著平平無奇沒天賦……”

  “還不如姓寇的……”

  “莫說姓寇的,姓陳的也不如啊!”

  “姓顏的也比不上……”

  “哎呀,多久沒見新人了,怎么一茬不如一茬……”

  我可是蓋世資質的天縱奇才!

  白啟暗暗腹誹。

  這幫吵吵嚷嚷的“劍聲”,竟然個個都瞧不上自己,當真沒眼光!

  “老規矩!《三圣劍》去試試小后生的心性!”

  “怎么不讓《靈泉劍》去?”

  “《飛虹劍》也閑著呢!”

  “廢話恁多!劍老大吩咐的!”

  “凈曉得拿劍老大壓人……哼!”

  那道被稱作“三圣劍”的聲音,陡然發出激越高昂的如龍長吟。

  “大智!大仁!大勇!此為三圣三德!

  故有,智劍平八方,仁劍震音揚,勇劍斬天罡!”

  內景地中,鵝毛也似的滂沱大雪忽然一止,千百道劍光齊齊轟鳴,化為刺眼奪目的狂龍升空!

  直接封死所有躲閃余地,形成避無可避的堂皇劍勢!

  “智者無惑,專攻破綻……仁劍畫圓,立于不敗……勇者無敵,所向披靡……這劍勢里面,蘊含三重變化,渾然如一!根本破不了!”

  毫無懸念,白啟的神魂再次爆碎,死于無匹劍勢下!

  “不對勁!很不對勁!”

  盤坐于靜室內的陳行身軀一震,旋即大怒質問:

  “老陳,你都做了甚么?”

  居于靈臺的陳隱滿臉不解:

  “本教主能干什么?咦,你怎么突然吐血了?”

  陳行須發皆張,原本被壓制下的劍傷,不知為何猛地噴發,好似死死按住的彈簧崩開。

  他五臟六腑霎時翻江倒海,險些嘔出大口精血,幸虧反應得快,方才勉力抵擋。

  “好厲害的劍意!大智,大仁,大勇,幾如圣賢之劍,把我斬殺……老陳,我看你是居心叵測,想要害我,鳩占鵲巢!”

  陳行抬手按住心口,不斷地運轉真罡,徐徐消磨攻殺而來的層層劍勢。

  “放屁!你一把年紀了,還帶個寡婦兒子,本教主瞧得上?”

  陳隱勃然變色,他白陽一脈最重風姿。

  似陳行這樣的糙老漢子,能被自個兒圖謀?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若非你暗中搞鬼,我傷勢哪能無端爆發?”

  陳行橫眉冷眼,自身肉殼所受這一記斬殺,乃觸動那口仙劍的下場。

  劍氣宛若附骨之疽,根植寸寸血肉,壓根無法拔除。

  要不是真功根本渾厚,神通蛻變雄強。

  他這具肉身早就徹底隕滅,如同青陽教主陳獨一般。

  硬生生被打落神通秘境,更毀掉真功根本,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少在這里血口噴人!你原本的打算,不就是用體內那道生生不息的劍氣,作為試煉,讓我將伱徒孫接引內景地,其他與我何干?本教主只負責保你徒孫神魂不昧……等等,你徒孫?”

  陳隱辯駁的同時,還不忘引動萬龍巢的靈機,好生灌溉滋潤白啟那道破碎神魂。

  “我徒孫怎么了?”

  陳行皺眉凝神一看。

  隨后臉色僵硬。

  “這《三圣劍》也不難破啊!瞅著氣勢足,實則沒啥威力!”

  神魂復又聚攏的白啟,忽覺加諸于身的智劍、仁劍、勇劍,原本的凌厲殺伐,好像被削減足足八九成。

  直如清風拂面,微不足道。

  緊接著,他耳畔再次響起那些劍氣、劍意、劍光的紛紛議論。

  “小后生受住了!”

  “咋回事?”

  “《三圣劍》是不是放水了?”

  “呸!你少信口胡言!莫名其妙,智劍、仁劍、勇劍就被抵消了!”

  “難道,這小后生身具大智、大仁、大勇?是傳說的圣賢之姿……”

  白啟神魂暴漲,那團嬰孩也似的胚胎,好像張口鯨吞,將智劍、仁劍、勇劍煉入念頭。

  原本晶亮如琉璃的顆顆念頭,頃刻被侵染上明晃晃、光爍爍的赤金之色。

  俗話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

  意思是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圣人,就像沒有成色十足的赤金一樣。

  但同時具備大智、大仁、大勇,便可稱為圣賢完人!

  所以,煉化《三圣劍》后,白啟的神魂念頭也變成璀璨耀目的赤金之色!

  “圣賢?我?”

  白啟心想道:

  “大智、大仁、大勇……好像也沒毛病!

  資質卓絕,蓋世奇才,是為大智;

  報仇不過夜,盡量做到讓其合家團圓,是為大仁;

  面對白陽教主、四逆魔眾也能不卑不亢,是為大勇!

  原來,我這般厲害!”

  白啟煉化吸收《三圣劍》所蘊含的大智、大仁、大勇,神魂像是吃了大補藥,不斷地分裂衍變,只是片刻間,他就掌握如何駕馭這股劍意的精妙訣竅。

  仿佛日以繼夜,毫不懈怠,足足揮劍數百萬次,最終有所得!

  “智劍用心,攻其破綻,仁劍畫圓,無瑕無漏……勇劍一出,必有傷亡!”

  再次奔著自己殺來的堂皇劍勢,白啟神魂震蕩,合以劍君十二恨神種。

  顆顆念頭相碰觸擊,好似一口塵封匣內的三尺青鋒,悍然發出鏗鏘龍吟。

  其人縱身而起,一舉破去智、仁、勇三重劍勢!

  “咱們看走眼了?”

  “這小后生非同一般啊!”

  “誰再去試試?”

  “讓《皇離元吉劍》上!這小后生短短十息不到,就領會了《三圣劍》,是個有稟賦的!”

  “是極是極,咱們以力破巧!《皇離元吉劍》至大至剛,重若萬鈞!再合適不過了!”

  “噗!”

  陳行臟腑如遭重擊,宛若被一口重若萬鈞的巨錘砸中,當即就要噴出一口逆血!

  他大手根根青筋爆綻,猛然撐住軟榻,滿頭白發像是炸開,幾如狂雪飛揚!

  “皇離元吉,天磁倒轉!”

  陳行頓覺五臟六腑似被無形大手肆意拉扯,氣血真罡難以凝聚。

  甚至連同五感都被剝奪,方位錯亂,有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混淆體驗。

  這一劍勢大力沉,又暗藏詭譎變化,簡直防不勝防!

  “陳行,你還頂不頂得住啊?嘖嘖,你想試煉好徒孫,砥礪出他的劍道天資,哈哈哈,反被徒孫用來抵擋劍勢!”

  高踞靈臺的陳隱長舒一口氣,吐盡胸中郁郁,好像極為痛快,幸災樂禍大笑道。

  “住口!區區幾道劍勢……噗!”

  陳行怒目,雙掌交錯,宛若打碎牙和血吞,催動鼓足氣血真罡,將操控天磁變化的皇離元吉劍狠狠鎮壓!

  “這一劍……聲勢這么生猛,卻也外強中干?”

  白啟大為意外,他運轉三圣劍,一招“仁劍震音揚”,大大小小千百個劍勢成圓。

  好似一環扣一環,金光流溢,覆蓋周天,輕易擋下殺氣騰騰的皇離元吉劍。

  “啊?”

  “連破兩劍了!”

  “而且是接連不斷!”

  “不比那三個家伙差了!”

  “都快趕上姓顏的、姓寇的那對師徒了!”

  “要不喊劍老大出來看吧!”

  “好些年,沒見著這樣拔尖的苗子了……”

  白啟側耳傾聽,這些七嘴八舌的劍聲,就像一窩烏鴉聒噪。

  但從它們的交談可以得知,自個兒連破兩劍的表現,貌似才算及格?

  姓寇的?

  那位道子?

  姓顏的?

  子午劍宗的掌教?

  這座內景地啥來頭?

  莫不是傳說中的墮仙元府?

  白啟瞅著周遭似被大火付之一炬的破敗模樣,這也忒寒酸了!

  “劍有十二境。十步一殺,為凡胎極限;劍芒吐露,殺人無形;劍光分化,以少敵多;劍氣凝絲,變化萬千……跨過這四關,可算‘練劍’入門,資質尚可。

  進而分出虹化、霧化兩條大道,或是煊赫無比,經天行地,斬日劈月;或是精細入微,如云似煙,大氣磅礴。

  由此再參悟‘煉劍’,煉劍成罡,無堅不摧!再身劍如一,縱橫恣意!

  最后臻至劍氣雷音,劍心通明!

  登上第八重,可為真傳。

  最后亦有‘一劍生萬法’、‘一劍破萬法’,抵達十境,可為道子……”

  白啟耳邊聽到渾厚低沉的平穩嗓音,好似一條昂藏大漢站在面前,認真指點。

  他抬頭望去,看到一道粗如彌天大岳,支撐四方星野的劍氣。

  “這就是……它們所說的劍老大?”

  那道幾近刺破穹天的劍氣垂下目光,注視著白啟:

  “小后生,你能觀劍形,聽劍聲,足見不凡。

  如今,你有十劍可擇,每一劍分別對應不同的境界。”

  十口劍?

  十道劍意?

  白啟注視著那枚劍君十二恨神種,再想到之前從容擋下三圣劍、皇離元吉劍。

  縱然失敗,也無損神魂。

  當即就要開口道:

  “我選第十……”

  “停!”

  陳行嚇得顧不得隱藏自個兒,連忙叫住白啟。

  “徒孫!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咱們慢些來!”

  他低頭瞧著快要千瘡百孔的肉殼肌體,實在覺得力不從心。

  這把老骨頭再扛兩劍,舊年傷勢都難壓得住!

  “師爺……”

  陳行眼皮耷拉著,望向待在內景地的白啟。

  他覺著今日,自家徒孫已經很讓人滿意。

  只需徐徐圖之,定能極大地增進劍道資質。

  成為子午劍宗視作寶貝疙瘩的小道子!

  過得幾息,卻見白啟雙手抱拳,朝著陳行所在的方位,作揖行禮:

  “徒孫斗膽!請師爺再運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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