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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武經十二卷,通文館來人

  白啟打完第一千錘,頓覺渾身神清氣爽,好像完成某種成就,獲得極大的滿足感。

  與此同時,周身毛孔氣血雜質宛若噴薄而出,整個骨架與筋膜貼得更緊,致密如被鍛打過的大塊精鐵。

  “先天打鐵圣體,成了!”

  白啟凝神,目光一掠,看到墨箓映照全新技藝,屬于神種的那棵參天大樹,兀自多出一段粗壯枝干。

  打漁,掌廚,打鐵。

  “技多不壓身!以后混哪里,都有我一口飯吃!”

  白啟放下小錘,吐出一口濁氣,火爐里的焰光漸熄,那塊陽宵鋼已被錘成長條,初具聽風刀的粗胚形制。

  旁邊的輝叔喉嚨發澀,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子:

  “白小哥兒,你……以前真沒打過鐵么?”

  白啟眉鋒一揚,很想回一句“從我第一次拿錘,就知道自己有神匠之姿”。

  但他生性低調,并非師傅寧海禪那種酷愛人前顯圣的張揚性子,淡淡道:

  “多虧這些天,輝叔你的親自演練,以及黎師傅的傾力指點,讓我若有所思,偶有所悟。

  今天一碰錘子,那股勁兒就上來了,越打越舒服,一沒留神就鍛成百煉。”

  打鐵還能靠悟的?

  難不成真是奇才!

  輝叔愣住,換成之前,他肯定不信,但那塊百煉層次的陽宵鋼擺在面前,由不得半點懷疑。

  “這天分,比阿鈞都強得多!他頭一回摸錘子,也就敲出七八下像樣的!”

  作為跟隨黎師傅最長久的鐵匠,他覺著白啟如此驚人的資質稟賦,應當能入大匠的法眼。

  可抬頭望向木屋,身材雄偉的白發老者屹立不動,仿佛壓根沒看見鐵匠鋪這邊的動靜,處之泰然,神色淡定。

  輝叔低頭失笑:

  “黎師傅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天水府那樣的地方,上品武骨的天才也不少,豈會被輕易打動,倒是我眼皮子淺了。”

  陸十平大步走進鐵匠鋪子,盯著滿身大汗的白啟:

  “白兄弟,歇一歇,緩口氣,師傅吩咐我待會兒宰一頭靈羊,留你用飯呢!雖然咱學的是燒瓷拉坯的本領,可烤羊本事也不差!”

  肝掌廚技藝進度的機會來了!

  白啟眼睛一亮,趕忙道:

  “不瞞你說,陸窯頭兒,我一看到烤架就手癢,放著我來。

  吃不吃靈羊無所謂,主要想給諸位嘗嘗我的手藝。”

  又手癢?

  輝叔嘴角瘋狂抽動,白小哥兒你怎么看到啥都手癢?

  打鐵,下廚!

  你一個打漁人的愛好,竟能這般廣泛?

  陸十平撓撓頭:

  “這咋好意思,白兄弟伱是客人……”

  白啟深吸一口氣,捶打百煉的疲憊好像一掃而空,熱切道:

  “陸窯頭兒,請務必滿足我這個小小要求,我真是手癢難耐。”

  陸十平大為震驚,他從白兄弟的眼神中,看到類似于自家師傅瞧見好料子的那種如饑似渴。

  沒在說笑?

  真是手癢!

  “師傅對打鐵鍛兵上癮,還能解釋是大匠的至誠之心,可白兄弟當廚子烤東西,也這么來勁,實在叫人意想不到。”

  抵不過白啟的再三請求,陸十平最終答應把烤靈羊的活計交出,他轉身一看,黎遠已經消失在木屋門口,估摸著騎馬溜達去了。

  “話說回來,瓦崗村才多大,左右幾十里,師傅為啥要騎晁師弟的那匹良駒閑逛?”

  “好大的雪啊!”

  白明穿著厚厚地棉服,裹得嚴實,伸手去接鵝毛似的白絮,冰冷的觸感落在掌心,隨后融化成水。

  “刀伯,阿兄啥時候才能回來?”

  他并未跟著東市鋪子的梁三水,或者蝦頭一家生活,興許是不太適應熱鬧的環境,干脆跑到通文館這里。

  老刀也沒不近人情到把白明趕走,反正廂房多的是,再添一副碗筷的事兒。

  通文館的規矩是外人不久留,白明乃小七爺的親弟弟,倒也不算外人,一老一小就此同在一個屋檐下,過得頗為融洽。

  “快了。眼瞅著過年了。”

  老刀依舊戴著那頂貂皮帽,腳下架著鐵皮爐子,燒著幾塊煤石,煙氣一縷縷往上冒,蒸騰成薄霧。

  “你阿兄前陣子剛給通文館清了一筆債,可惜少爺沒在黑河縣,不然,必定要浮一大白。”

  得知有阿兄的消息,白明睜大眼睛,乖乖地搬著小馬扎坐到刀伯旁邊,目光中滿是好奇。

  “瞅見那塊匾沒?四個字,四座行當的滅門血債,全壓在上面,底下還有十三家敢怒不敢言的怨與恨。”

  老刀靠在梁柱上,眼皮微微瞇起,他十年前才跟著少爺,那時候的寧海禪還沒離開義海郡。

  “五臟六腑十一尊神,水火仙衣大圓滿,打死四練,我這種半吊子,更是擋不住三拳。

  那些喪家之犬的孤魂野鬼,有多怕通文館,也就有多恨通文館。

  小七爺想趟過黑水河,不難,但怒云江的風浪大,走得便沒那么順暢了。”

  前面半段,白明并不清楚前因后果,小臉懵懂有些稀里糊涂,但最后一句話他聽懂了。

  阿兄踏進郡城,可能遭遇很大的危險!

  “刀伯,您覺得,我有練武的天分嗎?”

  白明皺著眉毛,眼中閃過擔憂與苦惱。

  他想幫阿兄的忙。

  “你身子骨弱,氣血不足,盡管吃過寶魚,彌補幾分,可先天上差小七爺許多,僅僅養練這兩步,所消耗的時日,便是常人的數倍。”

  老刀實話實說,毫無委婉含蓄的意思:

  “幸好小七爺給你練的,乃是養生功,能夠一點點填上這份虧空。”

  白明耷拉著腦袋,似是悶悶不樂。

  他自個兒也知道習武資質平平,否則也不會過這么久,才勉強追趕上蝦頭。

  “通文館的五部大擒拿,少爺教不了你,以你的根基,也很難學得成。羅漢手,龍行掌,無不是剛猛有勁的上乘武功,很看自身底子。”

  老刀眼角皺紋浮動,忽地笑道:

  “我此生武道修為,在于《浮屠無間十二關》,殺性太重,你不合適。除去這一門功夫,另有一份道喪之前的武經殘卷。”

  白明心性聰慧,立刻琢磨出刀伯的言外之意,趕忙站起身,畢恭畢敬:

  “師傅在上……”

  老刀手臂一架,攔住欲要下拜的白明:

  “你們兄弟倆倒是如出一轍,認師傅毫不含糊。我自己都沒啥明確師承,收徒弟作甚。”

  他把白明按回小馬扎,介紹來歷:

  “道喪之前,有史可考的大一統王朝,名為‘炎’。

  大炎皇帝曾經收錄天下之書冊,編纂武經十二卷,道書十二冊,其中包羅萬象,無所不含,但卻并未流傳后世,全部失散于漫長的三千年道喪之亂。

  我擁有的是生字殘卷,且為拓本,不算啥稀罕貨色。”

  白明雙手撐著下巴,抵在膝蓋上,認真傾聽,雖然“大炎”、“武經”這種關鍵詞,他聞所未聞,從未見私塾教習提及過只言片語,但還是牢牢記在心里。

  “武經十二卷,分別天、地、生、滅……蘊藏十方玄奧,萬象真意。當然了,大炎朝距今太久,咱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吹得很厲害。

  我手中的生字卷,說是殘,都有些抬舉,充其量算一部大書里的七八頁拓印紙張。

  道喪之前的武行門派,著重養命性陽火,好為后續修行打基礎。如果說四大練,筋關是三分練,七分養。

  那么,這份生字殘卷,便算只養不練,但求把體內的一把陽火壯大,至于氣血、筋肉、皮膜,皆可放到一邊。”

  老刀出身低微,卻好歹做過嘯聚伏龍山的赤眉大當家,尤其跟著寧海禪,武學方面的見識不低,給出點評:

  “武藝也好,道藝也罷,沒有千秋不變之法,讓小七爺練,生字殘卷就是雞肋,只養不練,把命性凝聚成一把陽火,淬煉不了勁力,提升不了氣血,平白浪費肉身體魄。

  唯一好處便是,能夠為人為己,療傷拔毒,效果拔群。”

  白明眼睛一亮,按照刀伯的說法,通文館樹敵眾多,倘若阿兄以后前往郡城,少不了各路仇家上門挑戰。

  如果自己練成生字殘卷,能夠療傷拔毒,阿兄的性命安危,也等于多出一份保證。

  “想清楚了。生字殘卷一旦習練,不可逆轉,往后你吞服大藥、進補寶魚,乃至體內所滋生的氣血、勁力,統統都會化為命性交融的陽火。”

  老刀神色鄭重,這等于是放棄四大練的武藝之路。

  “我不后悔!”

  白明用力點著頭。

  “那也得等你阿兄回來,讓他曉得我私下傳你生字殘卷,斷了你武行的門路,肯定不高興。”

  老刀逗弄似的虛晃一槍,白明頓覺像是被釣魚了,癟著嘴道:

  “阿兄保準不同意!”

  老刀揉了揉眉清目秀的小娃兒腦袋:

  “這證明小七爺為你著想,乃是好事兒。至于生字殘卷學或不學,你與小七爺分說清楚,他未必不允。

  四大練看似門檻不高,實則走到盡頭,成就完滿的武夫,少之又少,多半都是湊合突破。”

  白明似懂非懂,仰頭望著屋檐下一長溜兒的冰棱,越發想念阿兄了。

  踏,踏,踏!

  沉重有力的腳步響起,前院敞開的朱紅大門,兀自出現一條身材雄偉的白發身影。

  “刀兄,數年不見,你可還記得百勝號的黎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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