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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養劍術,再試探

  “別摸了,別摸了……說好了,只讓碰一下的!”

  南明離火劍哼哼唧唧,小貓小狗似的輕輕扭動。

  但并非真個抵觸,更像在暗示加大力度。

  “果然,只要是劍,便擋不住我的手法!”

  白啟表面平靜,實則頗為得意。

  有著劍君十二恨神種的效用加持,通過觀其形,聽其音,吃準這口天降寶劍的一切細節變化。

  何時放緩,何時提速,何時猛攻,何時輕柔……可謂盡在掌握!

  拿捏稚嫩如孩童的小家伙,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正當白啟沾沾自喜之時,心意把時刻凝練的敏銳靈覺,陡然浮現一股冷意。

  好似陣陣陰風刮過脖頸,令他忍不住想要打個寒顫。

  白七爺不動聲色地張望兩眼,并未發現任何異動,心下奇怪道:

  “我行事堂堂正正,與這口劍也算有緣,情投意合……沒道理像做賊一樣心虛!”

  “畜生!真是他娘的畜生!”

  藏在暗處,收斂氣機的淳于修咬緊牙關。

  斗笠下那張面皮鐵青,額角青筋暴跳:

  “那可是受我劍宗供奉的三大神兵之一!我當初祭煉溫養,每次都焚香沐浴,凈手敬拜!

  這小子,竟然直接開摸!經過老子同意么!?”

  身為南明離火現今名義上的持有者,淳于修莫名感覺腦袋一沉,如同被戴了綠帽子的苦主。

  若非不方便現身,他就要如雷暴喝,跳出捉奸,當場逮住這對奸夫淫劍!

  “不對!南明離火霸道轟烈,多少資質頂尖的真傳施展平生所學,也未博其垂青!

  怎么可能一見白七郎就主動投懷送抱!

  個中定有內情,也許……是了!”

  淳于修眸光一閃,豁然大悟:

  “南明離火它曉得我對白七郎格外留意,故而幫我試探底細!”

  這位劍宗真傳大膽猜測,并且認為這是唯一靠譜的解釋。

  否則,一個劍術都未入門,劍法都不精通的后生小輩,憑什么蓋過子午劍宗的眾多天才?

  總不可能因為他生得英武,有幾分姿色吧?

  “神兵通靈,卻終究非人,哪里懂得水性楊花,見異思遷。

  是我著相了,過于下作,無端誤解南明離火。”

  淳于修釋然一念起,剎那天地寬,洶洶怒火逐漸平息,嘴角微微揚起笑意。

  再看待南明離火劍跟白七郎親昵,心情大為不同。

  “真是從窮鄉僻壤出來,沒什么厲害傳承,竟然不認得神兵。”

  這位劍宗真傳暗暗思忖。

  鑄兵為“鍛”,養器為“煉”,各自分出百、千、萬三大層次。

  一口蘊生紋路,自成形體的千鍛寶兵,不僅浮現耀眼寶光,更具備“摧堅”、“斬邪”、“銳烈”、“破甲”等諸般性質。

  尋常武夫持拿在手,戰力暴增,足以跨越一大境界不落下風。

  尤其,這種頂尖寶兵被長久溫養,亦或者添加某種奇珍材料。

  靈性越發飽滿,有著微乎其微的可能晉升神兵。

  故而珍貴至極!

  當然,最為管用的方法,還是以功法、根骨皆相契合的武夫,用血肉、氣血交融無間,不斷烙印自身的“神”與“意”。

  天長日久,靈性積累,宛若胚胎成熟,終有破殼而生的那天。

  像子午劍宗三大神兵,千秋大恨、太虛無妄、南明離火,都是如此。

  歷經八九代人的悉心供奉,從中挑選幾位合適的劍主侍奉。

  最后于某一日,神意交匯,天地共鳴,突破成功。

  “細想倒也合理,神兵自晦,只用肉眼難以勘破端倪。

  南明離火雖是脫胎于第九代道子,可剛晉升就遭遇惡戰,打得靈性大減,后面落到寇師兄手里才恢復,展現鋒芒……不似千秋大恨、太虛無妄那般光芒萬丈,氣沖斗牛,瞎子都能看出不凡。”

  淳于修思緒起伏,他自恃是四練宗師,欲要斂息匿形,更湊近些,旁觀白七郎跟南明離火劍的“溝通”,

  這小子也稀奇,捧著神兵,嘴里念叨個不停,好似能與之對話。

  但還未等仁上前,忽見白七郎突然警覺,掃視一圈。

  “好敏銳的五感……”

  淳于修趕緊頓住身形,氣血真罡覆蓋于身,跟周遭地勢冥合,掩藏自個兒的行蹤,避免暴露。

  堂堂子午劍宗當代真傳偷窺小輩,傳出去可算不上光彩。

  “這口劍,長而窄,分八面研磨,劍刃由兩度弧曲而伸,瞅著更接近于裝飾禮器。

  材質約莫摻雜了七采云珠,九華明玉,主體則用千載以上的寒鐵、沉銅,加上不可或缺的庚金之氣,相互熔煉鑄成粗胚,至少置于爐火十幾年,才能消磨……”

  白啟的來回摩挲并非毫無意義,他憑借這種碰觸、掂量,讓打鐵技藝更好發揮效果。

  “這錘打、鍛造的本事,絕對不比黎師傅遜色,氣力很雄厚,似千百下疊成一記,完全把里面雜質震蕩干凈,還使其烙印霜雪般的華美紋路!每一塊鐵料、每一塊鋼錠,皆在千鍛之上。”

  白啟越摸越來勁,頗有種大廚試菜嘗味,行家鑒寶賞玩的上頭意味。

  而被捧在手中的南明離火,同樣感覺極為舒坦。

  這種無微不至的撫摸,甚至比淳于修用氣血真罡、神意心魂溫養,更讓它適意。

  白啟就像無比了解自身,熟悉每一處被鍛打過的地方。

  每每指肚沿著花紋細細摩挲,都讓南明離火難以抑制地升起一股愉悅愜然,好似重回主人懷抱。

  “可惜,他不懂劍道……子午劍宗的養劍術,能用所習劍經作為養料,內蘊劍身,滋育浸潤!”

  南明離火遺憾想道。

  “養劍術?拿來吧你!”

  白啟正摸得起勁,耳畔捕捉到這口寶劍的嗡鳴波動,眼睛立刻一亮。

  他手上動作兀自一停,食髓知味的南明離火頓覺空落落。

  三尺劍身輕輕彈跳,極力地收斂鋒芒,慢騰騰往白七郎懷里擠,讓其再好生把玩一番。

  “咦……這是上乘劍經!大智、大仁、大勇,如此正氣凜然!莫非,這人……乃主人所說的圣賢種子?天生的正道少俠!”

  南明離火的悵然并未持續多久,劍身很快就被一股充盈劍意所填滿。

  它從中體會到浩大澎湃的燦金光輝,仿佛凝結著人世間諸多值得被盛贊的美好品德。

  遠比什么“殺生害命”、“嗔恨屠戮”來得讓人親切,意欲貼近。

  “好溫暖的氣息!暖洋洋,熱烘烘,由內到外的溫煦和暢。”

  于白啟的眼中,這口寶劍宛若瞇起眼睛、蜷縮身子的小貓小狗。

  他輕咳兩聲,音量放大,自言自語:

  “想我幼年夢中入一洞窟,見到石壁刻有眾多劍經,一直囫圇吞棗,只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即便對劍道心向往之,卻也不得其門,唉。

  小劍兄,今日能與你相識,也算了卻我心頭的一樁憾事。

  短暫持劍在手,也算半個劍客了。”

  白啟拿出畢生所學,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哪怕一旁的淳于修耳朵豎起,隱約聽到,都不由動容:

  “此子,對劍道這般心虔志誠!實在難得!”

  原本那張面目可憎的年輕臉龐,登時順眼幾分。

  “你這么想學劍入道,我、我、我……可以傳你一門秘傳的養劍術!

  等你將我養好了,很多劍法就無師自通了!”

  南明離火劍身彈跳,如作龍吟,霜雪也似的劍刃流華浮動,宛若淚光漣漣。

  “這怎么好意思,小劍兄。都道法不可輕傳,哎呀,哪能讓你破例。”

  白啟嘴上說著,《三圣劍》的灌注卻未曾停歇。

  南明離火如被浸在溫泉之內,哼哼唧唧道:

  “沒事的!我家主人說過,為人要講義氣,行走江湖,義字當頭!伱我已是朋友,教點本事算什么!不過,你不能跟別人說哦……”

  白啟果斷答應,信誓旦旦:

  “小劍兄請放心,我白七郎混江湖,靠的就是講義氣,兄弟多,為人正派!”

  南明離火深以為然,劍柄連點,如同頷首。

  僅從白啟心中似有若無,卻蘊含充沛的那股劍意就可瞧出!

  這人一身的浩然正氣,簡直像要兼濟蒼生,普度眾民!

  “把養劍術傳這種大好人,大豪杰,縱然讓劍宗那些人曉得了,也不會過分苛責。

  再說了,莫天勝那個家伙,騙我講主人離世,將我放在冷冷清清的祖師堂,每日都被煙熏火燎,為的不就是替我再尋一個新主人……哼哼,淳于修哪有白小郎君好。”

  南明離火嗡鳴個不停,以白啟這種正道堂皇,直如天日的磅礴劍意,學會子午養劍術后,于自身必然裨益極大,有利無害。

  “那你可要聽清楚……”

  “小劍兄真夠義氣!”

  白啟一邊送上夸贊,一邊默默牢記。

  “這小子嘀嘀咕咕的,究竟在說啥?”

  淳于修心癢癢,好像百爪撓心,卻又不能靠得太近。

  只見白七郎捧著南明離火,又膩膩歪歪半柱香時辰,終于消停。

  “我要走啦!明天,沒人,再來找你!”

  南明離火戀戀不舍,體驗過白啟的劍意滋潤,淳于修那種干巴巴的氣血溫養,頃刻顯得無趣乏味。

  “原來真是有主之物。”

  白啟興猶未盡,卻也不得不放手,如果能夠把這口寶劍拐在身邊,再入祖師堂,應當能跟三練層次的師父斗一斗了,省得還需欺負小娃兒寧海禪。

  “小劍兄,明日可一定要來啊!”

  他好像眼角含淚,依依惜別,目送著南明離火懸空急旋。

  這一幕落在淳于修的眼里,額角青筋再次暴跳,暗暗恨道:

  “此乃老子的神兵,你個賊小子,上下其手這么久,差不多得了!

  當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跟寧海禪一樣的無恥德性!等六月初八朝天門一戰,這筆賬,算你師父頭上!”

  他冷哼一聲,顧及四練宗師,以及子午真傳的身份,并不打算跟小輩斤斤計較。

  約莫三五息,南明離火不情不愿飛回淳于修掌中。

  后者張開五指,欲要握住。

  三尺鋒芒滴溜溜一閃,左右盤旋,竟是躲開了。

  淳于修伸出的手掌僵在半空,愣愣望著來回吞吐的三尺鋒芒,擠出八個字:

  “敢問神兵,這是為何?”

  南明離火如同七八歲孩童使著性子,嗡鳴長吟,直截了當:

  “你……本就不是我的劍主,我只答應莫天勝,保你周全,勉強受你溫養。”

  淳于修面皮抖動,呆了許久,才從牙縫里蹦出生鐵般冷硬的字句:

  “神兵,要棄我而去?”

  南明離火輕晃劍柄,好像搖頭:

  “你是劍宗真傳,又有重任在身,我豈會壞了大計。

  往后我可以繼續受你溫養,維持劍中神意,但每天都得去找白小郎君。”

  提到白啟,這口神兵的長吟傳音都變得順暢,淳于修卻是怒火盈胸:

  “白七郎?神兵尊駕,你與他認得不到一個時辰!”

  南明離火心直口快,想起以前跟隨主人,聽過話本里的一句話:

  “受你溫養一年多,還不如跟白小郎君一個時辰快活。”

  淳于修如被萬鈞重錘砸中,猛然捂住胸口。

  這位威壓義海郡的子午真傳、四練宗師,氣得嘴皮發白,怒問道:

  “尊駕說什么?”

  南明離火不懂得察言觀色,更沒有掩蓋隱瞞的意思:

  “白小郎君,他能聽見我的劍聲,并非你我這種神意互通,而是他曉得,我每一次劍吟在說什么。

  他還看得見我的本體……我受他的劍意滋養,覺得好親近、好舒服。”

  淳于修原本想要把白七郎挫骨揚灰,大卸八塊的殺意,驟然一散,轉為驚愕失色。

  若非清楚南明離火劍沒有扯謊的機心,他必然將其看作荒謬妄言。

  “尊駕可確認?”

  淳于修運轉劍宗秘傳,強行掌控神兵,讓其回到手中,眸中綻出凌厲之色,質問道:

  “白七郎他有觀劍形,聽劍聲的本領?”

  南明離火嗡鳴聲大作:

  “哎呀!你這人好討厭!都說是了!而且白小郎君還有極上乘劍意……”

  淳于修徹底怔住,完全沒理會后面的喋喋絮叨,于心內喃喃道:

  “寇師兄!寇師兄的離垢劍目,能觀萬劍之形!寇師兄的通明劍心,能聽萬劍之聲……哈哈哈哈,我劍宗道子,當真在人間!”

  他顧不得與南明離火再多說,手掐劍訣,將其收入眉心。

  隨后縱身一掠,僅僅片刻就轟然墜至此番同行的龍霆鋒身前。

  “龍師侄,幫個忙!”

  勤快練功的龍霆鋒詫異,這位真傳師叔風風火火趕來,是有啥天大的事兒?

  “你明天去見白七郎一面。”

  淳于修鄭重吩咐道。

  “白啟?師叔,我見他作甚?”

  龍霆鋒瞬間愣住。

  “莫要多問,照做就是。對了,帶上你的佩劍。”

  淳于修眼瞼低垂,好似做著盤算:

  “記住,務必將佩劍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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